青色豹子腦袋不好,沒收到主人的命令,就載著蘇藍一股腦向前奔。眼見著越跑越遠,蘇藍對著豹子叫停幾聲,豹子卻并不受命。蘇藍索性雙腳一蹬豹背,落入荒原,任這只沒腦子的豹子繼續(xù)沖。
豹子跑了一陣,終于感覺不對,又揚塵歸來。一雙疑惑的豹眼莫名其妙地盯著蘇藍,不時發(fā)出幾聲低吼,似在詢問蘇藍。
蘇藍苦笑,不由得想到:這豹子能這么傻,并非沒有原因。畢竟,它的主人就有些傻乎乎的。
“等等你的主人?!?/p>
見豹子一副坐臥不安的樣子,蘇藍輕聲說了一句。低吼不斷的豹子這才安靜下來,盤身坐在枯草堆里,卻是開始打盹了。
靜等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蘇藍在地平線盡頭看到兩個正緩慢靠近的小黑點。這無需多想,自然是忘憂與吳瀟追上來了。
氣氛有些古怪,總是巧笑嫣然、活潑好動的藍衫少女出奇安靜。一張精致小臉上還殘留著些許傷心之色,琉璃般晶瑩的雙目略顯紅腫,顯然是剛哭過。
相比于忘憂,吳瀟的表情似一如既往,依舊沉寂而淡漠。只是雙目有些飄忽,像是回想起了某些深刻的記憶。
兩人都沒有招呼蘇藍,沉默著走過。蘇藍跟著苦笑一聲,翻身上豹,三人再度并行而前。
凝固的氣氛并不因時間輕擦而漸漸淡去。一路寂靜中,連習慣靜默的蘇藍都感到壓抑。
四天后,三人終于走到荒原盡頭。
與莽莽荒原接壤的不是山巒或者平地,而是一條湍急飛奔的浩瀚長河。大河很寬,約莫六丈,不說凡人,就連一些修煉體魄的魔斗士都很難強行逾越。水勢很急,浩浩奔過。偶然撞擊到突起河面的頑石,蕩出一大片雪白,呼嘯著散落而下,竟多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壯闊——不慎墜下,必將被湍急河水與河床暗石絞成碎末。
“這是幻河,亦是海國的護國之河。起末點均是大陸極南的幻海,由西向東,環(huán)繞整個海國一周,成為一道天塹,阻攔滄云萬千鐵蹄?!?/p>
三人頓足在河岸,無法再前。久久靜默后,蘇藍終于出聲解釋。
“有這條長河橫隔,滄云帝國沒有足以橫跨天塹的攻城器械之前,難以逾越?!眳菫t靜靜地盯著下方的湍急河水,目中忽然閃過佩服之色,“所以,你暗殺了滄云帝國的天才器械師寧辛?!?/p>
蘇藍輕輕點頭:“對我們海國而言,最大的威脅并非云皇??v使云皇能力驚人,卻不足以令我們絕望。因為海國同樣有偉大的祭司大人可與之抗衡。真正讓我們忌憚的是滄云的軍隊。如今兩國兵力懸殊,至少十倍之差。若滄云大軍過河入城,海國必將化作尸山血海。
換句話說,我們海國真正忌憚的是寧辛。這個妖孽器械師,隨時都可能造出足以跨河的攻城器械。到時候,兩國戰(zhàn)端將再無懸念。”
吳瀟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說:“你心里是否時常想到‘能有幻河作為天塹阻隔,真好’?”
蘇藍微微皺眉,這個問題的答案理當是毫無懸念,便回答:“當然。”
吳瀟面帶譏誚,冷聲:“能有幻河守護,對海國而言,的確算是幸運。至少,可保海國未來百年不滅。但,這也已經是幻河的極限價值。
滄云能出現第一個寧辛,未必就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寧辛出現。當攻城器械成形,滄云大軍橫跨長河,甚至是從天而降之時。所謂的護國之河,反倒會成為屠殺海國的血色囚籠。
海靈的本心,終究是太過弱小。意欲憑借幻河阻隔而忘卻憂患,安享太平,這本就是海國未來滅亡的根。”
蘇藍感覺喉嚨一陣干澀,竟找不到話來反駁。因為吳瀟說的無懈可擊。蘇藍會不顧代價,甚至暴露身份都要刺殺寧辛,是因為寧辛還差最后一點,就能造出足以毀滅海國的戰(zhàn)爭器械。
可是,浩瀚滄云,總歸是會出現第二個寧辛的。
看似繁盛祥和的海國,其實已經到了存亡之秋。
“沒有天生就該幸福享樂的人,更不會有這樣的種族。海國兵力相差滄云十倍以上,因為海靈中的戰(zhàn)士不到平民的萬分之一。而滄云卻不同,有強制從軍的律法,五百個人里面,至少有一個人是將士。
不談高層戰(zhàn)力上的差異,單談律法體制上的優(yōu)劣,海國就已經屈居于下。太多海靈坐享其成的后果便是國破家亡。”
語畢,吳瀟沒再言語。盯著湍急河面,若有所思。
蘇藍忍不住多看了玄袍少年幾眼——這般見解,已經凌駕海國太多吃閑飯謀士智者?;蛟S,這個不知年歲幾何的少年,真有力挽狂瀾的能力。
蘇藍召喚了幻靈,是一只強健且通人語的鴿子。多年潛伏滄云,蘇藍就是靠這些鴿子向海國傳遞信號的。
刺殺寧辛之事太過倉促,而且太快被滄云高層察覺。蘇藍沒機會向滄云傳遞信息,直到此刻,海國都還沒人知道寧辛已死,更無人知道海國大英雄已經歸來。
待鴿子跨過大河,掠過河對岸厚重而高大的城墻,蘇藍微笑看著忘憂與吳瀟:“稍等一會,很快就能過河?!?/p>
吳瀟點點頭,他一早就看到對岸城墻上橫列諸多豎直懸掛的長直木板。用鎖鏈按合理的角度將木板拴上,便可收放自如,成為吊橋。
不消片刻,城墻上果真有人頭探出,那是一個身披銀色戰(zhàn)甲的英俊男子。其身后還有不少人影,影影綽綽。
他表情謹慎,極目望來。當目光落在蘇藍身上,雙目猛然閃過精光,大聲一吼:“果真是蘇藍上將。兄弟們,放橋!”
“是!”
身后的海靈將士齊聲回應,隔著城墻掄動吊橋的傳力漿,豎直木板在鐵栓的牽引下漸漸落下,途中傳來陣陣吱呀鐵鏈摩擦音,頗為刺耳。
蘇藍微笑著為吳瀟、忘憂引路。三人前前后后跨過幻河。
吱呀!
三人剛剛上岸,便聽見傳力漿豁然轉動的尖銳之音。卻是旁側四五名身著戰(zhàn)甲的將士正吆喝著竭力收橋。
這看似平常的一幕,卻透著一抹說不出的酸澀感。
忘憂眨巴著大眼瞥了一下,并未看出端倪。
蘇藍則是露出無可奈何的苦笑。
吳瀟沉默看著,臉色漸漸沉下——這些戰(zhàn)士倉皇的表情動作,無一不透著一抹源自骨子里的惶恐。就似乎放橋這么短暫一會,空曠的荒原便會有千騎萬馬從天而降,呼嘯叩關一般。
海國士兵,對滄云帝國有著源自血脈骨髓的畏懼。
或許,過慣了安樂日子的海靈,本就不適合戰(zhàn)爭。
吳瀟回頭看了一眼天塹幻河,此時吊橋已經收回。居高而觀,空蕩的幻河果真是波瀾壯闊。如此大河,如此城墻,虎踞龍盤、扼襟控咽、固若金湯,一夫當關則萬軍難入。擁有如此地利優(yōu)勢,進可攻、退可守,海國卻還不敵滄云。歸根究底,依舊是海靈怯弱的本性。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
要幫助這樣一個種族戰(zhàn)勝生性貪婪嗜殺的人類,何其困難。
吳瀟輕輕搖頭,呢喃自語:“正因為困難,才成為考驗?”
書友評價
可以說,《幻想奇跡》是一部同題材小說中的經典之作,該小說具有鮮明的網絡特色,構架宏大、深入淺出,跌宕起伏、環(huán)環(huán)相扣。在此感謝作者橫風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