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芳頭也不回的離去，背影如此決絕，顧掌事的一番苦心教導(dǎo)，只賺來無趣和一聲長嘆。

梨芳怒氣沖沖的回到甘露閣，一腳踹開門，在驚愕的人群中找到沐秋，狠狠瞪過去，“你給我看好了，冬五果也能入大雅之堂！”

烈烈怒火燃燒在廳堂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梨芳取來冬五果開始備料，用桔子，山楂，蘋果榨出半小碗果漿。

用果漿混入一大碗牛奶里，加入適量的糖和兩只蛋清，隨后攪拌均勻，入鍋蒸熟。

蒸熟的牛奶已成糕狀，色澤淡淡桔黃，像一汪夕陽。

奶糕被小心翼翼的扣入琉璃冰盤，香蕉切片，冬棗一分而二去除棗核做裝飾。

紅白交錯，十分醒目，一味甜品就此告成。

梨芳目色冰冷，取一枚勺子，扔在沐秋腳下，“你過來嘗一嘗！”

眾目睽睽之下，沐秋撿起勺子，輕輕洗過，走到梨芳眼下，取了一小塊奶糕入口。

蒸奶糕的口感順滑，有了果汁相伴，味道也更多變，如果再鎮(zhèn)涼一些，絕對是夏季一味難得的甜品。

沐秋將勺子輕輕搭在盤沿，低眉一笑，說著順耳的夸獎，“梨芳姐姐技藝高超，甜品醇厚而不失淡雅，這種能入大雅之堂的佳作，遠(yuǎn)勝冰糖葫蘆一萬倍！”

雖然有了沐秋低眉順目的夸贊，梨芳仍然怒氣難平，狠狠逼迫著，“沐秋，你再用冬五果做一味甜品。”

“梨芳姐姐，婢女技藝淺薄，實(shí)在不會其他……”

“你不做也得做！”梨芳的目色越來越陰冷，像隆冬的雪，“做完以后，分給其他閣子吃，如果沒有人上門來求，你就滾回凈水閣！”

如果梨芳的目色是刀，早已割碎了沐秋。

碧柔去分冰糖葫蘆還沒有回來，甘露閣里的所有人都無聲無息，沒有人幫沐秋說一句話。

無助的心里，裝滿了惴惴不安。

多次認(rèn)輸了，卻還要被糾纏個沒完，再這樣比下去，恐怕永遠(yuǎn)沒有寧日了。

原本以為離開凈水閣，也會離開逼迫，卻沒有什么不同。

“梨芳姐姐的命令，婢女一定聽從……”沐秋低眉屈膝，柔柔弱弱，“只是婢女技藝粗淺，一時(shí)間想不到能用冬五果制成其他甜品……”

“沐秋，你別想躲！”梨芳怒氣盎然，竟然揚(yáng)手打翻了奶糕盤子，“想不到你就站在這兒想，別吃飯也別睡覺，直到想到為止！”

如果噩運(yùn)纏住你，想躲也躲不掉。

沐秋退到角落里站著，一直到夜深人靜。

因?yàn)闀鎏鹌?，所以從凈水閣到了甘露閣。

也因?yàn)闀鎏鹌?，所以如今孤?dú)凄苦。

很諷刺，不是嗎？

夜晚的甘露閣里沒有燭火，窗外盤旋著烈烈冬風(fēng)，像孤獨(dú)的哭泣。

戚戚夜色中，驀然一個身影推開了門閣，帶來一片月色。

“沐秋，我給你送吃的。”

是碧柔的聲音，美的像泉水。

碧柔來到沐秋身旁，從懷里摸出一個帕子包裹，輕輕展開，里面是幾枚蒸熟剝好的栗子肉，“沐秋，你快吃吧，別人都睡覺了。”

栗子肉上還有碧柔的體溫，暖了沐秋的掌心，也驅(qū)散了沐秋的寂寞。

碧柔給沐秋倒了一杯水，找來一只凳子，強(qiáng)強(qiáng)的按著沐秋坐下，語氣中忿忿不平，“沐秋，你就應(yīng)該贏梨芳?！?/p>

“碧柔，不能贏?！便迩飺u搖頭，說著顧慮，“一定會惹禍的?！?/p>

“梨芳仗著是掌事的徒弟，就會狐假虎威，沒什么了不起的！”碧柔不服氣的哼了一聲，“只要掌事不發(fā)話，她趕不走我們。”

栗子肉又香又甜，沐秋卻無心下咽，戚戚的說出打算，“碧柔，干脆我回凈水閣吧。”

“我們好不容易來到這里，為什么要回去？”碧柔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驚訝的看著沐秋，“難道要回去凍死餓死嗎？”

沐秋低著眉目，微微嘆息，“碧柔，我只是覺得，凈水閣更簡單一些?！?/p>

“簡單？”碧柔笑了，如此凄婉，“對于我們罪臣之女而言，皇城里沒有簡單的地方?！?/p>

一句話，讓兩個人都沉默，無論去到哪里，始終低人一等。

過了許久，碧柔無力的認(rèn)命，“如果你想回凈水閣，我陪著你?！?/p>

“碧柔……”

“沐秋，我是你的姐姐，我會在你身邊保護(hù)你?！崩淅湓鹿庀拢倘岬氖难员攘一疬€燙，“一年，十年，一輩子！”

這一刻，說什么呢？

任何言語都失去了華彩，唯有淚水才最美麗。

“你快吃吧，把這些都吃完?！北倘崮槠鹨恢焕踝尤?，塞進(jìn)沐秋嘴里，俏皮的一笑，“這些是我偷來的，如果吃不完被發(fā)現(xiàn)了，你就害慘我了。”

蒸栗子是如此普通的食物，此刻，沐秋卻覺得是天下第一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