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李嫂和小花，出了斷橋村，媚雅立即化作狐形，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吁口氣道：“突然發(fā)現(xiàn)做人有時候還蠻累的，吃飯都不好意思大口大口吃……”

想起媚雅在李嫂面前裝模作樣的樣子，我不由哈哈笑道：“你若不是那么漂亮，怎么吃都無所謂啦。只有漂亮的人才會格外注意這些?！?/p>

媚雅絲毫不顧及形象地在地上打了個滾，站起來抖抖全身火紅的毛，道：“那也要漂亮啊，不漂亮的人到了外面的世界沒人喜歡，沒人喜歡可該有多寂寞——”

“你怎么知道不漂亮的人到了外面的世界沒人喜歡？”我不相信地問。

“嘯風(fēng)師兄說人族是那樣的?！泵难呕瘟嘶文X袋道。

“我不喜歡那樣的人族。”我想了想道。

“為什么嘛？小顏你將來幻化為人時一定是最最漂亮的美人，你反正不會寂寞的?！?/p>

“可是，難道我們自己不愿意承受的東西，就愿意讓別人去承受嗎？”我用爪子撓了撓腦袋，沉吟道：“那些不漂亮的人的寂寞悲傷，難道我們就可以不管不顧嗎？師父說修真之人應(yīng)以解救眾生疾苦為己任，不漂亮的寂寞悲傷該如何解救？”

“我……小顏，我比不得你。我只想得到自己，別人怎么樣和我全無干系?！泵难艓е唤z愧色道。

“不是這樣的，小雅——如果別人的痛苦真的和你全無干系，你為什么要幫助小花找回風(fēng)箏？”

“小花多可愛啊，我希望看見她笑，不希望看見她哭?！泵难藕敛华q豫地道。

“那就是了，你希望看見她笑，難道不希望看見這世上所有的人笑？你不希望看見她哭，難道就忍心看見那些不漂亮的人哭？”師父講過推己及人的道理，我試著將這道理講與媚雅聽。

媚雅低頭想了一會兒，道：“好像是這樣……唉，可是我還是比較喜歡被人另眼相待，也喜歡對美麗的女子另眼相待的種族?！泵难艊@了口氣，好像對自己無能為力。

我搖了搖頭，道：“師父說容顏是幻，妍媸美丑無非皮相，為什么要把虛幻的東西看得那么重呢？”

“哈哈，師父還說世間萬物皆空呢，若是全信了師父的話，活在這世上還有什么意思？”媚雅帶著一幅自以為是的神氣，嘻嘻笑道，“我才不管師父說什么，我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活過方才痛快——我要看遍人世萬千繁華，還要得到人族最英俊最厲害的男子最熱烈的愛……嗯，我還要品嘗一下恨的滋味?！?/p>

“為什么要去品嘗恨？那不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嗎？”我訝然道。

師父曾說，不要有恨，不要有怨，恨和怨可以毀滅世界，亦可以毀滅自我。我可以理解媚雅對愛的向往，卻無法理解媚雅對恨的追求。

媚雅嘿嘿一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就像花開有花落，春來有春盡一樣，萬事萬物都不可能圓滿無憾。我既然要享盡世間的所有美好，必然要付出一點點代價——我愿意付出恨的代價?！?/p>

“……”

“何況，”媚雅接著道：“我也想知道恨是一種什么滋味，為什么會有強大到毀天滅地的力量……所有生命的滋味我都想一一嘗遍——”

為了愛的美好而情愿承受恨的苦澀，為了對生命的好奇而一一嘗遍生命的滋味——我不知道究竟該說媚雅勇敢還是該說媚雅執(zhí)迷。

“小顏你不喜歡嗎？你想要什么？”見我沉默良久，媚雅忍不住問道。

“我但愿人人都不寂寞，人人都活得快樂，人人都沒有眼淚……這樣我就不必?fù)?dān)心自己會是那寂寞的、不快樂的一個了?！蔽蚁肓讼氲馈?/p>

“呵呵，傻小顏，為什么你會有這種擔(dān)心呢？我從來都沒有擔(dān)心過?！泵难挪灰詾槿坏氐馈?/p>

“小雅，當(dāng)你還是一只狐貍的時候，你從來沒有擔(dān)心過自己將來化成的人形可能不夠漂亮、甚至可能是丑陋的嗎？”

媚雅道：“嘯風(fēng)師兄說我們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兩只狐貍，將來一定會化作世間最美的女子——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懷疑嘯風(fēng)師兄的話。小顏，你也不用擔(dān)心，我們狐類化成的女子幾曾有過丑陋的？”

“我不是擔(dān)心這個，”我輕嘆道：“我只是覺得外面的世界好復(fù)雜——”

“復(fù)雜的世界才好玩呀！”媚雅滿懷憧憬地道：“小顏，不要怕！等你修成人形，學(xué)會法術(shù)，我們一起到那個又復(fù)雜又精彩的世界里去盡情游玩?！?/p>

“嗯！”我點了點頭，“小雅，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會太害怕?！?/p>

“我也是……好了，小顏，不要想那么多了，與其擔(dān)心沒有到來的事，不如多做些讓自己開心的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