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夫人讓你準備一下,楊家三少爺要來?!标惸锏穆曇衾镉幸种撇蛔〉募?。
“?。 敝鼙p手捂臉在屋子里繞圈子,“蘇姐姐,怎么辦?他怎么來了?我該穿哪件衣服?化個什么樣的妝?”
“蘇姐姐,我的臉還沒消腫!磕在船沿上的瘀青還在!我這么丑,怎么辦?”
蘇溪想的和周冰截然相反:“哪有在家養(yǎng)病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你可以見到楊三少的真心,去吧,去吧?!闭f著就把周冰推出去了。
耳根清凈了,蘇溪愉快地躺回床上,一覺醒來天都黑了。陳娘又來傳話,去花廳吃晚飯。
進了花廳,蘇溪的直覺開始預(yù)警。
周夫人捂著額頭,似乎在掩飾傷疤;素來溫潤的周睿眼中暗藏風(fēng)暴,周冰臉上掛著淚痕站在周夫人身邊,氣氛很壓抑。
“周夫……”蘇溪打招呼。
“你就是救人的女神醫(yī)?”
懶洋洋的、略帶沙啞的男子聲音,打斷了蘇溪。
蘇溪循聲望去,一位身穿黑色軍裝、身材挺拔的年輕男子,鷹隼般的眼睛,腮邊有胡茬,腰間佩槍、晃著穿著軍靴的二郎腿,慵懶地斜靠在座椅上,正目光炯炯地打量自己。
那種眼神,仿佛她是件待價而沽的商品,讓人非常不舒服。
這就是讓周冰魂牽夢縈的江州城警察廳最年輕的廳長,楊家三少楊瑞麟?
不過是個紈绔子弟;偏偏手握強權(quán),讓人不得不低頭。所以,蘇溪帶著職業(yè)微笑,答:“不敢當?!?/p>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楊三少的手指輪流敲著桌面。
“不知道?!碧K溪垂著眼皮,裝出一副沒見過世面、上不了臺面的哆嗦樣子。
“周夫人的傷……是你縫的?”
“是?!?/p>
“你是留洋學(xué)的西洋醫(yī)術(shù)?”
“是?!?/p>
“哪個國家,哪個醫(yī)學(xué)院?”楊三少這一句,是用英語問的。
“美國紐約大學(xué)醫(yī)學(xué)院?!碧K溪也用英語回答,毫無破綻。
楊三少蹭地坐直了,興致勃勃地站起來,像看到了極好的獵物,繞著蘇溪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完蛋,蘇溪暗暗喊糟,她應(yīng)該裝成騙子,三兩下被問得啞口無言,被他戳穿才能自保。
失算!太失算了!
這可怎么辦?
時間像凝固了一樣,蘇溪的心砰砰跳。
楊三少會把她怎么樣?
不是蘇溪多慮,而是因為身材高挑、相貌出眾,從上學(xué)到工作都給她招來無數(shù)嫉妨和麻煩,被人暗地里捅刀無數(shù)。
她之所以選擇去大西北支邊,完全是因為有人在醫(yī)院造謠,說她能進三甲大醫(yī)院,完全是因為在學(xué)校勾引校長,實習(xí)的時候勾引院長。
說得有鼻子有眼,完全無視她為此付出的汗水和淚水。
辯解是心虛,不辯解是默認;每天都要應(yīng)付各種各樣的眼神和試探,心力憔悴的她選擇一走了之。
眼前的楊三少看著就是有權(quán)有勢的浪蕩公子,而自己一沒家人、二沒靠山,想折騰自己比捏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一時間,蘇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楊瑞麟的嘴角勾起不顯眼的弧度,這丫頭有點兒意思,既是他見過最高的,也是膽子最大的,不愧是留過洋的,被他這么盯著,既不哭也不求饒,真是少見。
若是平時,他早把人帶回警察廳為所欲為;難得見到這么個稀罕物,他決定有些耐心。
“周夫人,下次您拆線的時候,小侄再來問安,告辭!”楊三少說這話的時候,完全對著蘇溪說的,沒看周家人一眼,揚長而去。
等楊三少徹底消失在眼前,周夫人差點歪在桌子上,捂著胸口,臉色發(fā)白地微微喘氣。
周睿急忙過去:“娘,您怎樣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周冰也撲過去:“娘!”
“周夫人,發(fā)生什么事了嗎?”蘇溪覺得很不對勁,為什么連仆傭們都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樣子。
周夫人望著蘇溪幾次欲言又止,最后開口:“蘇小姐,你先回房,晚飯陳娘會給你送去?!?/p>
客隨主便,蘇溪不再多問,回到自己房間。
不出一刻鐘,陳娘便端著食盒出現(xiàn)在門邊。
蘇溪出于禮貌,請陳娘坐一下。
沒相到,陳娘真的坐了,還講了讓蘇溪非常意外的事情。
今天上午,兩位蘇大夫回到杏和堂時,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鋪外東張西望,等著看病的也有,但是都只愿意找蘇仁行,不愿意讓蘇芪看。
蘇仁行也不推辭,讓病人稍等,對蘇芪說:“你走吧,從今以后,你不再是蘇芪,與杏和堂再無瓜葛?!?/p>
蘇芪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緊緊抱住蘇仁行的大腿:“師父,弟子知錯了,弟子知錯了,不要趕我走……”
“大家伙看在杏和堂的薄面上,稱你一聲蘇小大夫,你毫不客氣地應(yīng)下了。還真的以為自己醫(yī)術(shù)高超無人能及了嗎?!”
“你走!為師不想再見到你!”
病人們面面相覷,也知道蘇仁行平日溫和,遇到病人的事情,決不含糊。再加上蘇芪昨日的樣子,確實讓人不恥,但又覺得人哪能不犯錯?
于是求情說好話的,一個接著一個。
“蘇大夫,你看,他已經(jīng)知錯了;最多罰他不診病,抓抓藥什么的還是可以的,畢竟是個好幫手不是?”
“對啊,蘇大夫,夫人身子不太好,蘇芪把杏和堂打得不錯啊?!?/p>
“去年冬天,冰天雪地的,我兒子急腹痛,半夜來敲門,是蘇小大夫開的門,大老遠的跑去我家給治好的?!?/p>
“是呀,蘇小大夫昨兒個也是一時糊涂罷了。”
“蘇大夫,再給他一個機會嘛。”
蘇仁行的怒火終于在病人的勸說下平息了,但還是說:“從今日起,你不是蘇芪,只能抓藥秤藥,打掃洗曬。其他的,一概不許!”
強勢之下,不得不低頭,蘇芪咬著牙根磕了三個頭才起來。
從此,杏和堂再無蘇小大夫,只有伙計李石頭。
消息傳遍了江州城,陳娘正好出去采買,看得分明,講得生動。
蘇溪有些錯愕,印象里的中醫(yī)大多護短,沒想到溫文爾雅的蘇仁行竟然有這種手段?再回想他虛心請教、不恥下問的樣子,也許他是位仁心仁術(shù)的好大夫。
書友評價
“時光靜好,與君語;細水流年,與君同;繁華落盡,與君老?!弊x罷作者南山云的小說《女醫(yī)蘇溪》,讓我感受頗深,也深深的明白了很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