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周曉莉靜靜地站在后窗前觀察,看到吉罄在“神戶塔”內上躥下跳,冷笑了一下。剛才年輕的吉罄話里有話,迂回試探,早被老道的周曉莉洞察得一清二楚,于是她靈機一動,順勢展開話題,妄圖將女兒妞妞塑造成“神犢”那樣的少年英雄,以掩蓋自己的秘密。
神犢鎮(zhèn)歷史模糊,僅有文字記載若干年前這里還被叫做吉家莊,山下十余戶人家刀耕火種。直至西山發(fā)現(xiàn)一處金礦,碎石流沙淘洗中,吉家莊一時繁盛,擴建為鎮(zhèn)。
金礦是大自然饋贈吉家莊的福利,鎮(zhèn)民感恩戴德,鄰里和睦,安居樂業(yè)。富足生活也孕育了鎮(zhèn)民無私的品格,平和待人,與世無爭。人人洋溢著一副笑臉,心地純凈地宛如湛藍晴空。當時的吉家莊簡直就是一處世外桃源,別說打架斗毆之類的暴力事件,連夫妻吵架拌嘴的事情也從未發(fā)生過。
某一日,一伙土匪夜襲吉家莊,燒殺擄掠。懦弱的鎮(zhèn)民竟聽任宰割,無人敢反抗。
面對殘忍暴虐的土匪,唯有一位十二歲的獨臂少年挺身而出,手持鐵鍬佇立街頭,只身與數(shù)倍于己的土匪拼殺,直至鮮血流干,橫尸街頭。
鎮(zhèn)民為之震動,揭竿而起,合力驅逐土匪。
神母府尹得知此事大為感動,親赴吉家莊祭奠,題詩“初生牛犢不畏虎,神力少年義薄天”并鐫刻大理石墓碑之上,甄選黃道吉日,厚葬這位保境安民的少年英雄于西山峰頂。墳冢謂之“神犢墓”,吉家莊更名“神犢鎮(zhèn)”,西山正式命名為“神犢峰”。
妞妞只是個普通的孩子,根本不具備任何玄虛的預測能力,也不可能成為獨當一面的“神犢少年”。周曉莉深知自己的一派胡言不會隱瞞太久,但是藉此擾亂吉罄查案的視線,還是有效果的。
想到這里,周曉莉稍稍心安,她決定繼續(xù)留在吉家大院,靜觀其變。
看似一無所獲的吉罄順著后窗返回大嫂周曉莉的房間。周曉莉給他倒茶,遞了過來。
“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大嫂,你在這里什么也沒有看到嗎?”
“我只見你鉆進了神戶塔,到底在找什么?”
吉罄微微一笑,從懷里摸出一個物件朝周曉莉展示。周曉莉定睛觀瞧,剛剛平穩(wěn)下來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握在吉罄手里的是一本鎮(zhèn)公所的證件。硬質封皮已經(jīng)泛黃,燙金“神犢鎮(zhèn)”三個字已有稍許磨損,顯然用了不短的時間。毋庸置疑,證件持有者應該是神犢鎮(zhèn)鎮(zhèn)公所的公務人員。
“她小叔,這是什么東西?”
見周曉莉揣著明白裝糊涂,吉罄不急不躁地解釋道:“這是一本神犢鎮(zhèn)鎮(zhèn)公所的證件,估計是剛才藏匿在神戶塔內的那位蒙面人不小心掉落的?!?/p>
“你懷疑蒙面人是鎮(zhèn)公所的人?”
“張三是不是鎮(zhèn)公所的人,我還不敢確定,但是看到那個蒙面人,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正是仇家派往法國的殺手,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張丑陋的臉,還有那只瞎掉的眼睛?!?/p>
吉罄說著,打開證件遞過來。
周曉莉接過證件細看,發(fā)現(xiàn)證件上注明了持有者叫張三。證件中有關此人的信息一清二楚。
“張三,男,二十八歲,神犢鎮(zhèn)鎮(zhèn)公所會計?”
“大嫂有什么疑問嗎?”
周曉莉淡定地將證件奉還,琢磨著說:“我爹是神犢鎮(zhèn)的鎮(zhèn)長,鎮(zhèn)公所的人沒有我不認識的,可是我從未見過什么獨眼張三,這里邊一定有問題,我懷疑是有人故意偽造證件,意圖誣陷?!?/p>
“也有可能啊!”
吉罄并不與周曉莉爭辯,轉身來到后窗前,盯著“神戶塔”自言自語道:“吉家大院高墻壁壘,一個外人怎么進的后院?飛檐走壁只是武俠小說里描寫,穿墻術也僅存在于神仙故事中。那么就剩下一種可能了,吉家大院內一定有殺手的內應,替他開了后門?!?/p>
周曉莉神情緊張,強作歡顏道:“她小叔,你就別胡思亂想了,要不你到鎮(zhèn)公所去問一問?”
“我正有此意。大嫂,告辭?!?/p>
望著吉罄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周曉莉長舒了一口氣,癱軟在椅子上。
謝雩葶正帶著妞妞在院子里玩耍,兩人追逐打鬧。眼看著妞妞被逼至墻角,走投無路,謝雩葶壞笑著圍堵。
“看你往哪兒跑!”
謝雩葶大叫一聲,笑嘻嘻地撲了過去。
妞妞下意識地后退,后背撞墻反彈的瞬間,緊緊揪住謝雩葶的衣裙抵抗,竟毫不費力地將她托舉起來。謝雩葶驚呆了,沒想到妞妞天生神力,舉起一個成年人就像拎只小雞仔。
妞妞也沒想到自己的力量如此強大,趕緊松手。
謝雩葶撲通一聲跌落在地,疼得齜牙咧嘴。
吉罄從屋里出來,謝雩葶連滾帶爬跑到他面前,急切地說:“看到?jīng)]有?你看到?jīng)]有?”
“我看到什么?”
“妞妞,妞妞?。 ?/p>
吉罄看一眼旁邊的妞妞,小侄女正一臉無辜地陪著笑臉。
“我當然能看到妞妞,她不是一直在跟你玩嗎?”
謝雩葶語無倫次,指著妞妞說:“太嚇人了,這不可能啊,妞妞還是個孩子??!我是不是在做夢?我的腦子是不是壞掉啦???!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怎么會出現(xiàn)這樣奇怪的事情?”
吉罄一直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來。
謝雩葶著急地說:“你笑什么呀?我沒有騙人,我親眼所見,妞妞真的力大無窮,剛才她隨隨便便一只手就把我舉起來了,不信你也可是試試??!”
“對對對,我的小侄女就是神話故事中的夸娥氏,天賦神力。三嫂,我還有事情要辦,先走了。”
吉罄敷衍兩句之后揚長而去。
謝雩葶下意識地追了兩步,妞妞壞笑著跟在身后。謝雩葶察覺到背后有人,猛一回頭,正看到妞妞呲牙朝她做鬼臉。謝雩葶嚇得大叫一聲,一個箭步跑進旁邊大嫂屋內。
妞妞納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原來我的力氣這么大呀?剛才把自己都嚇一跳。”
妞妞看到旁邊的大盆綠植,上前抱住,試圖舉起,然而任憑她用盡力氣,大花盆紋絲不動。妞妞不服氣,憋足了力氣再試,結果依舊。
房間內,周曉莉正在收拾行李箱,謝雩葶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老大,不好了,你家妞妞絕對不是一般的孩子啊!她天生神力,真是太嚇人了!”
周曉莉不耐煩地說:“行行行,老三,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跟吉罄說那些不著調的話,行了吧?不管你偷聽到了什么,即便我周曉莉做得不對,你也用不著這樣羞辱我吧?”
“什么偷聽?我沒有偷聽啊?我說的是妞妞,力大無窮,力大無比……啊,我忽然想起來了,妞妞的生日正巧是神犢少年的忌日,一定是這樣的,她是神犢再世??!”
謝雩葶幾乎要抓狂了。
周曉莉愣愣地看著謝雩葶,噗嗤一聲笑了,“論撒謊的本事,吉家大院你肯定排第一,我自愧不如。”
“可我說的都是實話呀!親眼所見?!?/p>
周曉莉收斂笑容,嚴肅地說:“行了,老三,我們說正事。吉罄發(fā)現(xiàn)神戶塔內藏有不明身份之人,雖然人沒追到,但是撿到一張鎮(zhèn)公所證件,所以我估計張三的事情恐怕瞞不住了。”
謝雩葶愕然,分析道:“吉罄下一步應該去鎮(zhèn)公所找周鎮(zhèn)長,只要你爹那邊安排妥當,張三的問題不是問題。”
“那也不能大意。這樣吧!你跟二嫂提前打個招呼,以免節(jié)外生枝?!?/p>
“好吧!我這就去找她?!?/p>
自打吉家女人們開了酒戒,二嫂金銀花也找到了排解郁悶的方式,終日與酒壺為伍,試圖于醉眼迷離中逃離現(xiàn)實。身為神犢小學堂的校長,這段時間也很少去學校。
謝雩葶來找她的時候,金銀花正與吉母劃拳飲酒,無論勝負,她總是先飲為快。
吉母小心陪侍,好言勸慰。
“她二嫂,喝酒傷身,適可而止。你不能成天醉成這個樣子,我看著心疼,心里也不好受啊!”
金銀花嘿嘿一樂,“你懂個屁??!酒是糧食精,酒壯慫人膽。像你這種慫人才應該多喝點酒,瞧瞧你這個樣子,成天謹小慎微地活著有什么意思?在吉家勞累這么多年,你就沒想著過一天自己舒坦的日子?憑什么總是看別人的眼色?窩囊不窩囊?你說話呀!”
冷不丁被金銀花懟了幾句,吉母腦袋低垂,也不敢反駁。
謝雩葶聽不下去了,“二嫂,娘說的對,酒還是少喝點兒吧!你喝多了就撒酒瘋,昨天晚上竟然光著屁股跑到院子里去了,不嫌丟人啊?”
吉母聽到這話,忍不住偷笑。
謝雩葶說:“娘,你先出去吧!我跟二嫂有話說。”
等吉母聽話地出了門,謝雩葶轉向金銀花提醒道:“吉罄一回來,老大就慌了,剛才收拾東西想跑,被堵在屋里了?!?/p>
金銀花冷笑,“紙里包不住火,早知道她會有遭報應這一天?!?/p>
“吉罄命大,不僅沒有被老大搞死,還活著回到神犢鎮(zhèn),這下有好戲看了。不過我們也要當心,千萬別把自己牽涉進去?!?/p>
“老三,你這就多慮了吧?”金銀花不以為然,呷一口酒,慢悠悠地說:“吉罄穿著軍裝帶著部隊回來,你以為他是沖著我們來的嗎?周鎮(zhèn)長心狠手辣,自作孽不可活。等著瞧吧!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書友評價
付強的這部言情小說《神犢鎮(zhèn)》,讓我深深的領悟到:我要的愛情,一個你,一顆心,一心一意,一輩子。只是這樣,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