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坊下,何濟被突然沖過來的婦女嚇了一大跳。
一時沒注意,竟然被抱住了腿。
他低頭看去,整個人一愣:“是你?”
話音落下,他又突地臉色一變,咬牙喝道:“你是何人,本童生不認識你,為何當街拉扯本童生?”
“讓開!”
他抬腿抽腳,想要掙脫。
誰知那婦女抱得極緊,被他抽腿的動作帶得在泥地上拖行了一段距離,竟然還死死抱著。
“別走,你別走!”
“我為供你讀書,徹夜紡紗織布熬瞎了眼睛,你怎么得了功名,就不認我了?”
“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我不讓你,不準走!”
婦女死死抱著何濟,慘聲哭訴著,有如杜鵑啼血,淚水更是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從半瞎的眼角滑落。
一張看起來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面龐,寫滿了凄苦悲慘。
見者傷心,聞?wù)呗錅I。
她喊得聲嘶力竭,周圍的人都聽了個真切。
許多人圍攏過來。
常永望皺起了眉頭:“何濟兄,這怎么回事?”
“我......”
何濟想要辯解,卻無從開口。
見到周圍有許多人圍攏過來,咬了咬牙,面色陡然變得兇惡起來。
啪!
他一巴掌甩在跪地的婦女臉上,指著對方,惡狠狠地叫喊道:“瘋婦,快放開本童生!”
“本童生與你素不相識,你卻當街污我名聲,再不放開,本童生憑借文位庇佑,殺了你這污人清名的瘋婦也不用抵罪!”
言語間,他眼中兇光畢現(xiàn)。
童生有文位加持,身體遠比常人強健,何濟那一巴掌又沒留手,直接打得婦女一個趔趄,面頰高高腫起,口鼻都在滲著殷紅的血絲。
婦女一雙胳膊,卻依然緊緊抱著何濟。
模樣更加凄慘可憐,哀聲嚎叫:“你說你不認識我?這種喪良心的話你怎么都敢說啊相公?”
“我們清遠街的街坊,哪一個沒見過你我夫妻,還有人當初喝了我從娘家?guī)淼南簿颇?,你說你不認識我,那好,我們現(xiàn)在就回清遠街,讓街坊們瞧瞧我是不是看錯了?!?/p>
她聲淚俱下,淚珠混雜著血水落在黃土上。
而何濟,氣得攥緊了拳頭,聲音更加兇惡:“瘋婦,我不認識你,滾開!”
“放開我,否則本童生動手了!”
兩人在街道上,撕拉不清。
邊上的人也聽了個大概,指指點點。
“我認得她,這婦人的確是何濟的發(fā)妻,還來我們布店賣過布呢!”
“這么說這婦人說的是真的了?”
“這何濟好像還是涼城書院的得意門生,今年新中童生第三名,典吏大人都夸贊他有前途。”
“唉,沒想到啊,竟然是個拋妻棄子的人?”
“你看看,怎么把自己的發(fā)妻打成了這樣?”
......
牌坊不遠處的攤位上。
陳柏吃完了豆腐腦,正嘬著牙花子看吃第二碗的秦賁,一臉的心疼。
耳邊聽到牌坊下傳來的爭端,他眉頭一挑。
牌坊那邊人圍得里三層外三層,他看不到里邊的情況,不過能聽到婦女和書生的對話。
好家伙,這么狗血的?
剛上任第一天,就遇到了負心書生拋棄糟糠之妻的戲碼?
聽到那婦女哭喊的凄慘,陳柏低頭看了眼身上的皂服,提著刀就要上前去。
急民之所急、想民之所想,為民辦事,片警......不,捕快本職!
啪!
他剛準備拿刀,秦賁蒲扇般的大手按住了他的佩刀,抬頭問:“干什么去?”
“辦案啊?!标惏貍?cè)頭指了指那邊。
“辦個屁的案!”
秦賁嘴里喊著豆腐腦,含糊不清地道:“童生有文位在身,地位尊貴,咱們這些小捕快得罪不起?!?/p>
“再說了,本朝律例又沒說書生拋妻棄子是罪名,你依據(jù)什么辦案?”
陳柏瞪著眼睛:“齊律沒說是罪,咱就不管了?”
拋妻棄子,就算不能入刑,最起碼也得治安拘留......杖責(zé)訓(xùn)斥一番吧?
“管不了,這事兒太多了?!?/p>
秦賁悶聲說了一句,繼續(xù)對付面前的豆腐腦。
他話音剛落下,那邊人群里,也傳來了何濟惱羞成怒的聲音:“你這個瘋婦,本童生再三忍讓,你卻依然當街壞我名聲!”
“我輩讀書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滾開!”
下一秒,人群中散發(fā)出橙光。
砰!
一聲悶響,人群讓開一道口子。
那婦女身子拋飛出來,飛出來的方向,正是豆腐腦攤位方向,準準地落在了陳柏和秦賁坐的桌子上。
嘩啦!
婦女砸在破舊木桌上,直接將木桌砸得稀巴碎。
陳柏和秦賁躲避及時,這才沒被砸到。
陳柏朝著桌子方位看去,那婦女躺在木堆里,胸口一個大大的腳印,嘴角滲血,緊閉雙眼,不知死活。
肩膀下邊,就是秦賁拿碗吃了一半的豆腐腦。
“大爺?shù)亩垢ǎ ?/p>
秦賁視線從流了滿地的豆腐腦上挪開,大臉上閃爍著兇惡的神情。
“你娘的,還大爺豆腐花!”
剛才還讓陳柏別多事的他,抄起佩刀,大踏步?jīng)_向了何濟。
陳柏蹲下去試探了下婦女的鼻息,發(fā)現(xiàn)還有氣,朝著已經(jīng)嚇傻了的掌柜喝道:“掌柜的,拜托幫本捕照顧她。”
他拿著刀,也沖了過去。
人群中,常永望早在何濟和婦女拉扯的時候,就暗暗退到了人群后方。
此刻牌坊下只有何濟一人,一臉的惱羞成怒,甩了甩袖袍,冷哼道:“不知好歹,瘋婦!”
罵了一句后,他轉(zhuǎn)身就走。
“給爺站住!”
咻!
一柄雪亮的長刀從半空中劃過,插在了何濟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秦賁提著刀鞘沖過來,目光不善地看著何濟:“大爺?shù)?,你往哪兒走??/p>
“秦賁?”
何濟顯然認識秦賁,看了眼秦賁身上的皂服,皺眉道:“你攔住我的去路作甚?”
“你說呢?”
秦賁單手拄刀,目光陰沉地盯著何濟,大有一言不合就抬刀劈過去的架勢。
何濟忍不住蹙了蹙眉,臉色難看。
自己是涼城書院的學(xué)子,書院應(yīng)酬耗費銀錢頗多,囊中羞澀,這才答應(yīng)常永望,來這承德坊幫常永望找一個人。
沒想到剛進來,先是遇到了那瘋婦,現(xiàn)在又碰到了這秦大傻!
涼城書院秦大傻,因為在棲月樓眠花宿柳不給錢,還吃了足足一百兩的上好席面,丟盡了書院的臉,被書院開革,去了縣衙做捕快。
這事兒,書院上下都如雷貫耳。
他也知道,以前還和秦賁打過幾次交道,知道這人是個混不吝。
此時見到這秦賁攔路,心情極差!
“秦賁,我今日心情不好,別在我面前犯渾,讓路!”
何濟臉一沉,就要邁步。
就見秦賁猛然虎目怒睜:“他娘,你當街打人,竟然還敢拒捕?大爺我揍死你!”
我拒捕?
何濟一臉無辜地抬頭,想解釋什么。
卻看到秦賁的佩刀,已經(jīng)不管不顧地劈了過來,連忙躲閃。
“秦賁,休要犯渾!”
“秦大傻,你別逼我!”
“混蛋!”
秦賁五大三粗,揮刀亂砍,讓躲閃的何濟狼狽至極。
再次躲過一刀后,他一咬牙,冷哼道:“你逼我的!”
何濟手指在腰間一抹,拿起一枚寫著大齊童生四字的古樸銅牌,凝眉爆喝道:“操吳戈兮披犀甲!”
話音落下,銅牌上散發(fā)出濃郁的橙光。
何濟整個人被光芒籠罩,刺得人眼睛瞇起。
光芒很快散去。
原本一身儒衫的何濟,身上已然披上了一層堅固的犀甲,手中銅牌變成了一支先秦青銅長戈!
文氣加持,化圣人先賢的文章詩詞為己用!
《九歌·國殤》!
書友評價
真的很喜歡這本小說《寒門小捕快》,作者木棟寫的太經(jīng)典啦。這一年里我看了很多別的小說,但是找不到一本比這本《寒門小捕快》更好的小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