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厲懶懶地依靠在馬車角落,扶著額頭,那雙攝人心魄的黑眸閉著,此刻的他看來,哪怕偏瘦,也是一個眉目如畫的俊俏公子。
噠噠的馬蹄聲,一聲聲地踩踏在她的心上,她自始自終都含著笑,連帶看著旁邊這個冷血無情的家伙,也沒有平日里那么討厭了。
如果她的主子不是皇子,她怎么可能能見到天牢里的爹呢?
“別笑了。”他依舊閉著眼,清瘦而俊美的面龐上,蒼白中透著病相,眉峰微微蹙著。“你不知道自己長的很難看嗎?笑起來尤其難看?!?/p>
還綁辮子,一副村姑相!說是他王府里的下人,無非是給他丟臉!
陸青晚撇了撇嘴角,訝異至極,他明明合著眼,也能看到她的笑臉?至于他毒辣的話語,她心情好的不跟他計較。
她偷偷掀開小簾子,清澄的眼望著遠(yuǎn)處的風(fēng)景,迅速地退后。
“把簾子放下來?!彼渎曊f。
她又嚇了一跳,這才想起他是個病鬼,一點冷風(fēng)都吹不得。
下了馬車,他走在前頭,手長腳長,她忍不住小跑起來,沒留意龍厲突然停下腳步。毫無預(yù)兆地撞上他的后背,腳步一個不穩(wěn),狼狽地跌在他的腳邊。
他居高臨下地瞪著她,一臉陰沉?!靶∪匙?,沒看出來,你跑得比兔子還快?!?/p>
她快速地從地上爬起來,笑的燦爛?!爸髯樱炖纬D觋帩?,您把我領(lǐng)到就行,不用親自下去,我保證說幾句話就回來,不讓您好等!”手里捏著一個小小的瓷瓶,里頭裝著抵御濕氣的藥膏,是她要交給爹的。她握得很緊很緊,一路上都怕它掉了……
他不冷不熱地瞥了她一眼,事實上,他也很想當(dāng)面質(zhì)問陸仲,欣賞一下陸仲此刻的表情。
一個獄卒慌不擇路地沖上來,一看龍厲,頓時面若死灰,跪倒在地。
“本王要見陸仲,帶路。”這里頭陰氣很重,他不舒服地皺眉,臉色泛白。
“陸仲……”獄卒開始發(fā)抖?!熬竿鯛敗懼僮员M了!”
“喊太醫(yī)了嗎?”他盛氣凌人地逼問,總覺得此事不太尋常。
“陸仲是撞墻自盡,沒多久就咽氣了,正要通知上頭,王爺您就來了……”
她腦海一片空白,卻像是被操縱的木偶,直到看到那個仰臥著的男人——他身著灰色囚服,頭發(fā)散亂,滿臉胡子,整個人瘦脫了形,他睜著眼,死不瞑目。
陸青晚什么都聽不到,只聽得到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和呼吸聲,滿墻的血色,染紅了她的視線。
陸仲的額頭破了一個血窟窿,血液還未凝固,她想伸手碰碰他,卻連半點力氣都沒有。
她太害怕,害怕碰到的是一具冰冷僵硬的身體。
龍厲以為她會哭,會尖叫,然而卻沒有。她一路上的嘴角都是揚(yáng)起來的,但此刻的她,小臉血色盡失,眼神定定地落在一處,失魂落魄。
現(xiàn)在呢?連爹也要離開她了嗎?
她緊緊攥著拳頭,將瓷瓶握的很牢,告訴自己,只要抓住了,就不會失去。只要她再用一些力氣,再忍耐一點點,就能…。就能抓住。
一旁的龍厲眼神一凜,糟了,只是那一剎那,他聽到什么碎了的細(xì)微聲響,從她的指縫中,鮮血汩汩而出。而她臉上的麻木和死氣……好似已經(jīng)死掉的陸仲!
她居然徒手捏碎一個瓷瓶,連向來毫無波瀾的他,都不免心頭一震。
“慎行,動手!”
背后手刀落下,她綿軟地倒在那一具還有余溫的尸體上。
……
“她已經(jīng)睡了一個月了。”龍厲的聲音里,充斥著冰冷的不悅。
“王爺,丫頭這是心病,親眼目睹她父親的死亡,受了刺激,光靠藥材,沒什么用。也許再等幾天,她就會恢復(fù)清醒?!?/p>
“也許?”他綻放一道毫無人情味的冷笑,每天他都來看她,可惜,看到的都是這一張毫無生機(jī)的死人臉?!皾L出去!”
“王爺!”周奉嚴(yán)語帶央求。
“藥石無醫(yī),那就讓本王用自己的方法喚醒她?!?/p>
龍厲壓下俊臉,貼在她的耳畔,用毫無情緒的嗓音一字一頓地說。“陸青晚,本王要你醒來。陸家死了兩個,還剩下哪個茍活著?你不醒,本王派人把你二哥陸青銅抓過來,當(dāng)著你的面閹了他,把他送去皇宮當(dāng)太監(jiān)。這樣,陸家就徹底斷子絕孫了,你說,本王的想法可好?嗯?”
最后一個“嗯”字,刻意放慢拖長音調(diào),問的友善又諷刺。
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yīng),眼珠子都不轉(zhuǎn),連氣息都極其微弱。
“看來還是太便宜你們了,本王要將陸仲鞭尸三日,割下頭顱,吊在城墻外,身體丟到城外的亂葬崗,讓野狗爭食?!彼呛且恍ΓΦ臉O輕,眸光定在那眉間的朱砂痣上。
“還不夠嗎?陸青晚,最后一個,就輪到你了。你敢毀掉本王的希望,就該有膽子承擔(dān)一切。知道什么叫軍妓嗎?本王讓你時時刻刻活在地獄里,軍中的男人常年開不了葷,個個跟餓狼似的,一個軍妓要服侍十幾個男人,你想嘗嘗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嗎?”
她還是沒反應(yīng)。
龍厲卻愉悅地勾起薄唇,眼底的笑藏的更深,說完,拂袖而去。“本王的話,只說一遍,明天天亮后,記得給出答復(fù)。”
她的身體無聲地往下落,在深海里隨波逐流,只覺得海水有點冷,除此之外,其他再無任何感覺。
手腳被水草纏住,她失去所有意識,不知時間流逝。
可是,她卻不想逃離這個地方,這兒好安靜,安靜的容納著一個小小的她,如果可以,那就一輩子留在這兒吧。
突然,有一個聲音刺入她的耳朵。
是誰?
他說,要把二哥閹了當(dāng)太監(jiān),要把爹鞭尸喂野狗,要把她送去當(dāng)軍妓——
她再不醒來,他就要把陸家徹底毀滅!
她猛地睜開眼,只見周遭一派暗色,她撥了撥手掌,蹬了蹬腳,無形的水草困住她,她掙扎了許久,奮力往上游去。
就算為了唯一的親人,她也不能讓二哥當(dāng)不男不女的太監(jiān),不能因為她而讓陸家無后,不能!
雞鳴聲,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她陡然間沖破最后一層灰暗,氣喘吁吁地半坐起身。
書友評價
“時光靜好,與君語;細(xì)水流年,與君同;繁華落盡,與君老。”讀罷作者薔薇晚的小說《醫(yī)妃有毒:佞王請自重》,讓我感受頗深,也深深的明白了很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