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回來，我打開房門。

一股惡臭的味道從靠近房門的客臥傳出來。

我怔怔的看著滿地狼藉，看著散發(fā)出惡臭味道的襪子甚至還有一條黃乎乎的內(nèi)褲發(fā)呆。

“哥，你回來了?！?/p>

客廳的沙發(fā)上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

一個一米八幾的壯碩的年輕人用葛優(yōu)癱的姿勢躺在沙發(fā)上，捧著平板在玩。他心不在焉的和我打招呼，看都沒看我一眼。

他是我小舅子。

自從我們結(jié)婚，他就一直住我家。

他的嘴很甜，一直叫我哥，結(jié)婚后也沒改口叫姐夫。

但是他也只有嘴甜這么一個優(yōu)點。而且我也知道他就是隨便叫一聲而已，在他心里我根本不是他哥。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襪子和內(nèi)褲，心里泛起一陣惡心。

這是我家，他就這么把上面沾著黃色臟東西的內(nèi)褲隨便扔。

“小亮，內(nèi)褲什么的你自己收拾一下，就這么扔地上多不好?！蔽夷椭宰诱f道。

“哥，我和我女朋友要結(jié)婚了。她懷孕了，2個月！”小舅子像是根本沒聽到我說話一樣，直接說他想說的。

“恭喜?！蔽胰套⌒睦锏膮拹旱f道。

“我女朋友就要買一套房子，彩禮要30萬再加一臺車。怎么樣，要的少吧。要不是我搞大了她的肚子，怎么可能就要這點?！毙【俗诱f道。

這還少？我看著小舅子，他腦子里都是漿糊么？

“哥，我能不能結(jié)婚可都指望你了?！?/p>

我怔了一下，“你沒和你媽說？”

“說了啊，說了也肯定指望你。房子首付50萬，彩禮30萬，你幫著湊一下。至于那臺車，我媽說她和我姐湊錢給買?！?/p>

“！??！”

我有些憤怒的看著他。

而他則自顧自的躺在沙發(fā)上玩游戲，似乎我是他的奴隸，他只是在通知我一件事。

至于我會不同意，他的腦海里完全沒有這個想法。

我和我妻子是畢業(yè)后認識的，結(jié)婚時，彩禮18w+三金+首飾+15w的車一臺，車落的她的名字+其他亂七八糟的支出，一律是我家這邊出。

還有一套120平米的全款房，無貸款。是我畢業(yè)后家里全款買下的，只有我自己的名字。

結(jié)婚后我工資上交，絕大多數(shù)的花銷都落在眼前這個小舅子身上。

我的情況他很清楚，畢竟每個月上萬的零花錢都從我妻子手里轉(zhuǎn)給小舅子，他能不知道？

“小亮，我的工資卡在你姐那，你直接問她要?！蔽夷椭宰臃笱艿?。

“哥，我姐那攢不下錢，每個月我花銷太大了?！?/p>

我心里罵道，你特么還知道！

“而且我姐要和我媽湊錢給我買車呢，你說我開寶馬好還是奧迪好？奔馳e級好像也行?！?/p>

“！??！”

看著一文不名卻在做著白日夢的小舅子，我啞口無言。

“小亮啊?！蔽页聊耸畮酌耄【俗右膊挥X得尷尬，說完后就一直在玩游戲，一丁點禮貌都沒有。

“我的錢都在你姐那，你姐還要給你買車，我真的拿不出來啊。”

“這房子不是你的么，賣了的話應該至少有一百多萬，給我一部分當彩禮和婚房的首付還有富余。對了哥，先說好了，裝修你不能不管啊?！?/p>

“?。。　?/p>

我錯愕的看著小舅子。

到底有多無恥才能說出這種話！

他竟然還惦記著裝修?。?/p>

“小亮，房子不能賣，賣了之后我們住哪。再說你姐懷孕了，眼看著就有孩子，我們要是沒個房子，孩子住哪，總不能住大馬路上吧。”

聽我這么說，小舅子一下子從沙發(fā)上坐起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

“你說什么？你他媽再說一遍！”

不賣房子給他交彩禮、首付，哥就變成了你。

我嘆了口氣，哪怕面對著小舅子的叫囂，但不準備變，這是我的底線。

雖然我很寵我妻子，也順便接受了她扶弟魔的屬性，但誰能想到他們竟然讓我賣房子來扶持小舅子結(jié)婚。

這他媽也太離譜了。

“你姐知道么？”我問道。

“是我姐出的主意，她說把房子賣了，就算算上我裝修費用，你們出去租房子的錢也夠用?！毙【俗訖M眉看著我。

他的語氣很硬，仿佛不賣房子的我罪大惡極，可以直接人道毀滅似的。

我不準備后退，我很清楚我已經(jīng)被逼到了懸崖邊上。

雖然我妻子很慣著她這個弟弟，我要是不同意的話她會生氣。

但把家里的房子賣了的話，以后怎么辦？

我妻子已經(jīng)懷孕，等孩子生下來，連個房子都沒有，學區(qū)怎么劃分？

還有一系列的麻煩事。

這是原則問題。

“等你姐回來再說。”我只能這么回答。

小舅子聽我這么說，雙手握拳，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我不理會他的威脅。

小舅子一個三流本科的學生，除了趴在他姐身上喝血、當吸血鬼，他哪有膽子動手。

這一切在他看來都是天經(jīng)地義的，包括對我的憤怒和威脅。

開門聲響起。

我妻子打開門進來。

“大鵬，你回來了?！逼拮舆M屋換鞋，脫了外套后開始彎腰撿她弟弟扔在地上的襪子和內(nèi)褲。

“怎么回來這么突然，不是說明天么?！逼拮恿晳T成自然的拿著小舅子的襪子和內(nèi)褲進了衛(wèi)生間，開始洗起來。

“......”我很無語。

“對了大鵬，小亮要訂婚了，他跟你說了么。我弟媳婦已經(jīng)懷孕兩個月了！小亮厲害吧?！蔽移拮釉谛l(wèi)生級里喜悅的說道。

“說了。”我回答道。

“哦，對了，弟媳家要30萬彩禮，小亮準備在公司旁邊買個房子當婚房。咱家的房子賣了吧，我今天去中介看了一眼，中介說能賣120萬左右?！?/p>

妻子一邊洗著小舅子的襪子和內(nèi)褲，一邊理所當然的說道。

“房子賣了，那咱們以后怎么辦？”我沉聲問道。

“我看了啊，咱們小區(qū)租房子的挺多的。小亮的婚房裝修完還能剩點，咱們可以租一個兩居室。”

“孩子怎么辦？”

“孩子？”妻子怔了一下，回頭看我一眼。

一向溫順的仿佛是小綿羊的我今天的問題格外多，她估計沒想到我竟然會隱隱表現(xiàn)出不高興。

“大鵬，你這是怎么說話呢。”妻子先不高興了，她冷冷的說道，“小亮結(jié)婚、家里生孩子是大喜事，你怎么還不高興。”

“我很高興，但咱倆的孩子要出生了，以后總得給孩子一個住的地方吧?！?/p>

“不說了咱們小區(qū)有租房子的么。”妻子的語氣越來越嚴厲，“你有完沒完！有完沒完??！怎么今天這么斤斤計較?！?/p>

斤斤計較？

這個詞讓我無言以對。

小舅子每天去酒吧花天酒地，用的手機、平板都是蘋果，還偶爾買奢侈品，那都是從我工資卡上走的！

甚至他把我家當成他家，襪子內(nèi)褲扔的滿地都是。

這我都沒說什么，一直把他當成親人。

可是！

天底下有這樣的親人么！

妻子見我不說話，以為我還怕了，冷笑一聲，轉(zhuǎn)身繼續(xù)給小舅子洗襪子、洗內(nèi)褲。

她似乎很不高興，開始摔摔打打，我知道她在等我去道歉，然后跪在地上雙手把房產(chǎn)證奉上，賣掉房子后讓她弟弟結(jié)婚。

但我沒說話，不像是從前一樣舔狗般去哄她，只是冷冷的看著這一切。

于是，我們進入冷戰(zhàn)狀態(tài)。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感覺心里空空蕩蕩的，我完全不清楚為什么要養(yǎng)這么一個好吃懶做、無所事事的小舅子，而且不養(yǎng)還不行。

一旦我說“不”，就像是犯了天大的錯誤一樣。

妻子的冷暴力我見識過，但這次沒有持續(xù)太長時間，第二天我下班的時候，丈母娘坐在我家沙發(fā)上嗑著瓜子。

“大鵬回來了?！闭赡改镎泻袅艘宦?，“來，坐?！?/p>

“媽，你怎么來了。”我一邊換鞋、換衣服一邊問道。

“你這話說的，我就不能來看看啊。”

我知道要發(fā)生什么事兒，默默的坐下。

“今天咱們開個家庭會議。”丈母娘開門見山，毫不遮掩，“大鵬，你弟弟的事兒你也知道，這是喜事，是咱們老鄒家香火傳承的大事！你爸臨走之前一直念叨著沒看見孫子，這回他可以瞑目了?！?/p>

丈母娘說著說著，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幾句話，丈母娘已經(jīng)喜極而泣。

我沉默著，老鄒家的香火傳承和我有毛線關系！

“嫣然的意思是你倆的房子暫時賣掉，先救救急。你弟弟那面結(jié)了婚，一切步入正軌，大家齊心合力再掙錢給你們買一套房子?！?/p>

“媽?！蔽逸p聲說道，“嫣然懷孕了，我不想她把孩子生在出租屋里?！?/p>

我妻子的臉色一下子冷下去，小舅子手里捧著PAD在玩，好像篤定我必然會答應似的，哪怕我很強硬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他一點都不緊張。

“你就不為你弟弟想想？你和嫣然好歹都結(jié)婚了，你弟弟還沒結(jié)婚，連個老婆都討不上，多可憐?！?/p>

丈母娘說著說著開始哭起來。

她似乎動了真情實感，越哭越傷心，說到最后，已經(jīng)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我妻子氣的臉通紅，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回頭去勸丈母娘。

這下子輪到我尷尬了，雖然我知道他們聯(lián)起手在PUA我，可還是尷尬。

但涉及到我的底線，沒那么容易退讓。

“媽，咱們是一家人，我實話實說。嫣然已經(jīng)懷孕了，孩子眼看著幾個月后就出生。咱現(xiàn)在的房子帶著學區(qū)，以后不用折騰?！?/p>

盯著妻子、丈母娘、小舅子刀子一般的眼神，我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道。

“要是一旦賣了，我倆的工資想買類似的房子，至少要30年。就算是小亮兩口子能幫著點，但我覺得在孩子上學前未必能買得起?！?/p>

如果目光能變成實質(zhì)，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洞穿了千百回。

可是為了我沒出生的孩子，我必須堅持住。

這房子，說什么都不能賣。

“再說，到時候小亮兩口子還要還房貸，未必能有精力照顧到我這面?！?/p>

我直接點破了丈母娘話里面的破綻。

指著我那個小舅子幫我買房子？還不如指望人類飛出銀河系。

“董鵬，夠了！”妻子把丈母娘抱在懷里，冷冷的看著我。

她厲聲吼道，“你給個痛快話，這房子到底賣不賣！”

“嫣然，你不為咱倆考慮，也得為還沒出生的孩子考慮一下啊?！蔽铱嗫谄判牡膭裾f道。

猛然間，眼前一黑，我妻子抄起桌子上的花瓶砸過來。

啪~

花瓶碎裂，我額頭有鮮血流出，一臉玻璃渣子。

“你！”

“你什么你！董鵬，我告訴你，房子要是不賣，所有后果你自己負責?！蔽移拮訉ξ蚁铝俗詈笸?。

我的內(nèi)心一片寒冷。

這是我的房子，為什么要賣掉給我小舅子結(jié)婚用？

她們當我是什么！

我捂著額頭上的傷，去醫(yī)院縫合。晚上我沒回家，就在公司對付了一夜。

我想冷靜一下。

可是轉(zhuǎn)過天下午，我接到妻子的電話。

“董鵬，你是不是為了孩子不想賣房子？”

電話里，妻子的語氣冷厲，可卻帶著點異樣的虛弱，上氣不接下氣，仿佛一夜沒睡好似的。

“嫣然，你消消氣，別動了胎氣。房子......”

“孩子我剛打掉，現(xiàn)在我就在醫(yī)院?！?/p>

一道炸雷從天而降，落在我的頭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