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沒事，小女子一時走神，讓世子見笑了…”說著慌慌忙忙斟滿酒，然后雙手奉上。

她渾然沒發(fā)覺，今天給李壞斟酒無比主動，并且剛才聽他說寧愿要秋兒和月兒卻不要她的時候，心里竟沒來由的難過起來。

李壞倒沒在意，接過酒杯接著道：“這事情明顯是王家人惹出來的，十有八九是他們答應(yīng)一門朝廷大員的親事，皇帝不想看到這樣的情況，又不想得罪太多人，就讓我來頂了，真是郁悶啊……”

李壞說著悶悶不樂的喝了一杯，這皇帝真的是在實力坑孫子啊，恨不能把他往死里弄。

自古無情帝王家，一點都不假。

德公端起的酒杯凝在半空，嘴巴微張，一臉震驚的看著李壞，竟是有些失態(tài)。

王家是文人之首，冢家是將門，兩家聯(lián)婚自然會引來皇上的擔(dān)憂。

這件事他想了好久，才揣摩出皇上的心思，沒想到李壞三言兩語就說明白了！

過了一會兒，德公長嘆口氣：“唉，確實是王家蠢笨，你遭了無妄之災(zāi)。想過如何應(yīng)對嗎？”

“應(yīng)對？你問這干嘛?！崩顗牟唤獾目粗?。

“老夫只是…只是好奇罷了，呵呵?！?/p>

德公說著連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掩飾尷尬。

李壞倒不在意，在他的規(guī)劃中這不是什么大事。

未婚妻確實不能要，否則會同時得罪兩個大族。

“其實這事看起來復(fù)雜，但看透關(guān)鍵之后也容易。陛下說得雖是金口玉言，不過也只是口諭，不是中書起擬、陛下御畫的圣旨詔書。

只要拖就完事了，我現(xiàn)在十六歲，還有四年才加冠，總能找到理由拖的。反正我是紈绔子弟，胡攪蠻纏也不奇怪。待到加冠后我肯定會分封京都之外，這事就算過去了。”

“可…若是陛下還記著呢？”安靜溫酒的阿嬌突然插口道。

李壞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可能，他下這口諭估計也是權(quán)宜之策，為的不過是阻止相府與另外一家大族聯(lián)姻。為的只是敲打敲打，讓相府注意一下，不要結(jié)黨，目的早就達(dá)到了，還記著做什么?！?/p>

“哦…”阿嬌輕輕應(yīng)了一聲，然后低下頭。

“噫…”德公驚訝的看著他：“你并不在朝堂，朝中消息也只能道聽途說，為何這些事情能說得如此清楚，條理不亂，脈絡(luò)清晰…”

李壞擺擺手道：“因為本世子是局外人，旁觀者清，而且以我的德行，正常情況下，皇帝怎么會給我賜婚，還是京都才女？”

德公和阿嬌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震驚之色。

黃昏，德公和她的孫女已經(jīng)走了。

李壞又吩咐了嚴(yán)昆一番，交代一些細(xì)節(jié)，這才離開。

……

何府。

開元府尹何昭揉了揉發(fā)漲的太陽穴，年關(guān)將近，許多積壓公文事務(wù)必須在年前處理完。

其中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秋收時遼人南下，關(guān)北節(jié)度使魏朝仁奉旨率關(guān)北軍四萬余眾北上，結(jié)果敗在遼人手中，

新州城等十二城被破，慘遭遼人屠戮，生靈涂炭，慘絕人寰。

最令人不能接受的是根據(jù)當(dāng)時前鋒戰(zhàn)報，遼人兵甲不足萬。

陛下龍顏大怒，撤除魏朝仁關(guān)北節(jié)度使之職，押解進(jìn)京。

朝中大臣也為如何處置魏朝仁的事吵得不可開交。

有人主張殺魏朝仁，有人主張不殺。

主張殺的人以參知政事羽承安為首，認(rèn)為大景顏面掃地，于國于民都應(yīng)該殺，以儆效尤。

主張不殺的以樞密使冢道虞老將軍為首，認(rèn)為關(guān)北是和遼人交兵的最前線，除了已經(jīng)鎮(zhèn)守十余年的魏朝仁沒人能坐鎮(zhèn)。

雙方都想拉攏何昭，但他不站任何一邊，很是頭疼。

這時候，府里總管敲門進(jìn)來。

“老爺，小姐還是不吃肯東西?！?/p>

何昭頭更大了，怒拍桌子道：“不吃東西！她還想怎樣！反了她！早就跟她說過不要去招惹李壞，前幾日她偏偏私自跑去找那李壞，我不過將她禁足在家中，她還鬧脾氣了！”

何昭站起來往外走，要去訓(xùn)斥何芊一番。

總管又道：“老爺，還有一事，魏家姐弟來登門拜訪了，在大堂等候?！?/p>

“魏家姐弟？”何昭皺眉，他分的輕輕重，立即去了大堂。

正堂坐著一年一女，男子二十歲左右，女子也差不過，身后站著仆從，還捧著許多禮盒。

遠(yuǎn)遠(yuǎn)的兩人就起身行禮。

“小子魏興平…”

“小女子魏雨白……”

“見過何大人。”

“不必多禮，請坐吧?！?/p>

何昭在主座坐下，端起香茶喝了一口：“我知道魏公子和魏小姐不遠(yuǎn)千里南下，又在京城四處奔波，是為令尊大人之事，孝心可嘉，你們能夠找到本官府上，想必也是知道本官在這個問題上保持中立。”

“何大人英明，一語中的，小子佩服?！蔽号d平作揖，言語不暢，動作僵硬，顯然有人教他說的。

何昭面無波動，接著說：“我為官數(shù)十年，自持問心無愧，從不結(jié)黨，也不妄言。本官不通軍事，不懂北疆時局，就不會為此事言辯半句，魏大人有理也好，無禮也罷，都與本官無干。”

聽到這話魏家姐弟都慌了，魏興平剛想站起來就被魏雨白伸手?jǐn)r住，她行禮道：

“何大人高風(fēng)亮節(jié)，令人佩服，可家父確實冤屈，當(dāng)時北方遼人兵甲的確不足萬數(shù)，可南下的軍隊不止遼人，雖然不知來歷，可他們比遼人更加兇悍難擋，故而家父才慘敗。

可戰(zhàn)報到京都之后卻變成只有遼人，且不滿萬數(shù)之眾，必是有人從中作梗冤枉家父，請何大人明察??！”

何昭皺眉：“信報乃是魏大人親自擬寫……”

魏雨白道：“確實家父親自擬寫，其中寫明遼人前鋒不滿萬，還有其它軍隊不得而知，后面半句卻被人忽略了！”

何昭皺眉，起身來回踱步，躊躇不定，許久后才開口：“你說的本官都聽了，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吧，容本官思慮一二，就不多送二位了，禮物也一并帶走吧?！?/p>

魏興平還要說什么，被魏語白攔住，拉他作揖道：“多有打攪何大人，我們二人這就告退。”

“姐，你為何攔住我，那老家伙顯然是在推脫。”

才出何府，魏興平就大罵起來。

魏雨白嘆了口氣：“何大人算好的了，至少不知便不言，想想這幾日我們拜會那些，有多少是不知而妄言的。我們走訪數(shù)日，無一人肯為父親說話，再這樣下去恐怕……”

魏雨白皺眉：“明日把馬也賣了吧，你我奔走習(xí)慣了，走點路不算什么，帶來的東西快送完了，能湊一點是一點，上下打點不要省，多一分力父親就多一分生機(jī)。”

魏興平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