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在我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

這是他第一次在我嘴里聽到顧承意這個名字。

那雙星光閃閃的眼睛驟然滅了，一片黯然。

「顧承意是誰？」

我聽見他的聲音，仰起頭，抬手想去摸一摸他的淚痣，卻只摸到一道疤痕。

我喃喃自語，「不像他了……」

蕭玨臉色陰沉，捉住我的手腕，「朕像誰？」

我沒再回，歪頭睡了過去。

第二天就聽藍(lán)心說，蕭玨不知道從哪里聽來我喜歡一生一世一雙人，于是遣散了后宮，留我一人。

大臣們折子上的跟玩一樣，一本接著一本，蕭玨都沒理過。

秋宴，各國使節(jié)紛紛來至。

那夜觥籌交錯，恍惚間我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眼角墜著漂亮的淚痣。

我不會認(rèn)錯，那是顧承意。

他回來了。

他真的回來了！

可我看著自己這幅模樣，鮮紅的口脂，華麗的珠翠，突然就沒了相認(rèn)的勇氣。

有大臣出列，「陛下，臣聞顧家小公子近日歸京，在邊境摸爬滾打數(shù)年，憑著千余人的兵馬破敵軍數(shù)萬。」

蕭玨饒有興致地勾了勾唇，「哦？可是叫顧承意？」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緊了緊握著我的手，我知道，他在提醒我。

那大臣不遠(yuǎn)處站出來一個少年。

身姿挺拔，唇若涂脂，鼻若懸膽，三千青絲高束，一派少年意氣。

他雙手抱拳，「臣在。」

「平身?！?/p>

他抬眼的那一瞬間，點點思緒紛至沓來。

他的樣子好像沒有變，但好像又變了。

變得更穩(wěn)重了，不再是那個打馬過京的小公子了。

他也在看我，兩雙眼睛隔著遙遙奢華殿，隔著七年錯過的時光，四目相對。

我看不懂了，他眼中的情緒。

宴會結(jié)束后，回宮路上，假山突兀地響了幾聲，幾個宮女面面相覷，藍(lán)心讓她們退下。

這是我和他的暗號，每當(dāng)他來找我時，都要敲一敲我后院的墻。

果不其然，是他。

真真切切見到他的那一瞬間，這些日的委屈傾灑而出。

我不顧一切地?fù)渖先?，摟住他的脖子，「顧承意你混蛋！?/p>

他輕輕攬住我的腰身，不敢用力，好似我是什么易碎的珍寶。

他嗓音沙啞，「是，我混蛋?！?/p>

那天我又說了很多很多，他都一個勁地順著我說，到后來我聽不下去了，狠狠地拍了拍他肩膀。

他倒吸一口涼氣，委屈巴巴地看著我，「小婉兒，疼……」

我又哭了。

這七年，他過得該有多苦啊。

不知道他一個人如何從尸海中爬出來，又如何一步步回京。

「好了好了，再哭就成小花貓了?！?/p>

我說我特委屈，我遇到一個變態(tài)王爺，他老是欺負(fù)我，把藍(lán)心的腿打斷了，還打了我三十大板。

我說我都快痛死了，那個時候想的都是你。

我邊哭邊說，他眼里都是心疼，抱住我說，「小婉兒，我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我很開心。

我終于等到了他，等到了一個可以為我撐腰的人，等到了不會讓我受半點委屈的人。

只是時隔七年，再次相見，他是臣，我是妃。

他一揚眉，好似又是幾年前的少年，「那又如何？」

我苦兮兮地說，「可是我嫁過人了……」

他對上我的眼睛，認(rèn)真地又重復(fù)了一遍，「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