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這人自幼就有個臭毛病。
便是我天生反骨。
別人讓我往東,我就往西,讓我往南,我就往北。
讓我吃面條,我就得吃大米。
如果順了別人的意,我心里總是不得勁。
而且我還是個暴脾氣。
我每天搬著凳子坐在村口,哪個人敢看我不順眼,我便擼起袖子和他理論一番。
別說人了,我和狗吵架都能吵上一宿。
我才十歲的時候,就成了令我們村所有人都聞風(fēng)喪膽的母夜叉。
那天傍晚,娘親溫柔的撫摸著我的額頭。
“子衿啊,你知道娘親為什么給你取這個名字嗎?”
我瞪著眼睛,茫然的搖了搖頭。
娘親垂著眼睛,輕輕的哼唱著,落日的余暉灑在她身上,映著她含笑的眸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v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娘親看著我慢慢陷入了回憶中。
“娘親,什么吱吱吱,你像個大耗子一樣嘀咕什么呢?”
娘親的眼角好像抽搐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又恢復(fù)了溫柔的笑意。
“子衿已經(jīng)十歲了,馬上就要變成大姑娘了,娘親問你,子衿以后想變成什么樣的女孩子呢?”
“想學(xué)琴棋書畫?”
我搖了搖頭。
“想學(xué)廚藝?”
我搖了搖頭,然后思考了半響,一拍大腿。
“娘親,我要成為像趙子龍那樣的男人!調(diào)兵遣將智勇雙全!”
我跳起來擺好姿勢沖著我娘開始揮舞拳頭。
“啊噠!常山趙子龍!參見!”
一不小心,沒收住力道,一拳糊在了我娘臉上。
娘親黑著臉,咬牙切齒的對著我一字一句的說道。
“老娘是想讓你做個淑女!”
當(dāng)天晚上,我的屁股就被揍開了花。
2
“趙子衿!你干嘛!嗚嗚嗚...”
我抬起胳膊擦了擦臉上的鼻涕。
“于懷瑾!你個大老爺們能不能不要像個小娘們一樣哭哭啼啼的?!?/p>
眼前的小男娃跪倒在地上,粉雕玉琢的小臉哭得梨花帶雨,他穿了一件深藍色鑲金邊的袍子,黑黝黝的大眼睛蒙著一層水汽。
我拽著他的頭發(fā)又繼續(xù)扯了扯。
“小爺我倒了八輩子血霉,碰見你這個母夜叉嗚嗚嗚...”
我一臉壞笑的看著他,沖他呲了呲牙,然后惡狠狠地揪著他的衣領(lǐng)。
“就你還算小爺?那我便是你子衿爺爺!把你身上好玩的玩意兒都掏出來,要不然休怪你爺爺我不客氣了!”
于懷瑾抽抽搭搭的從懷里摸出兩顆蓮子糖,委屈巴巴的看著我道。
“子衿爺爺,我只有這個孝敬你。”
我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蓮子糖,迫不及待的丟進嘴里,他濕漉漉的眼睛滿臉期待的盯著我,我只好扔給他一顆。
他生怕最后一顆也被我搶了去,連忙塞進嘴里。
“于懷瑾,你長大定是個美人兒。”
我捧起他的俊臉吧唧就親了一口。
他羞的滿臉通紅,連連后退,耳朵根都紅的冒血。
“你...你你做什么!女流氓!”
我瞇著眼睛舔了舔嘴角,好甜。
“你放心吧,我趙子衿行的端立的正,來日定十里紅妝,娶你于懷瑾為妻?!?/p>
剛剛好不容易才止住哭聲的于懷瑾,哇得一聲又開始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3
于懷瑾是我的青梅竹馬,雖然他比我年長了三歲,但是卻出了名的膽子小,是個愛哭鬼。
我從小便欺負他找樂子,看他哭得泣不成聲的樣子我就高興得樂開了花。
我最喜歡騎在他背上,握著一個樹杈子演將軍。
好日子過了沒多久,我便等來了于懷瑾要離開的消息。
人人都稱他被蓬萊山的玄天宗收了做關(guān)門弟子。
那個仙風(fēng)道骨的長老一邊摸著胡子,一邊對著于懷瑾嘖嘖稱奇。
“這小娃天資聰穎,靈根純粹,來日定能得道,道法之深不可估量?!?/p>
白胡子老頭嘰嘰咕咕盡是說些我聽不懂的話,我只知道就是他要帶走于懷瑾。
我像炮彈一樣沖上去,邊哭邊薅著他的胡子。
“于懷瑾你快跑,這老頭交給我來收拾,想帶于懷瑾走?小爺我今天就拔光你的胡子做掃把!”
老頭疼得嗷嗷直叫喚。
于懷瑾眼中閃過一抹光亮,隨即便垂下了腦袋,一反常態(tài)的正色道。
“子衿,休要胡鬧?!?/p>
哈?你小子忘記我天生反骨了是嗎?
我手上的動作并未因他的話而停下分毫。
最后我娘捧著被我拽下來的一把胡子對著老頭連聲道歉。
“夫人定要好好管教一下你家這逆子!小小年紀(jì)便是個母夜叉!”
我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仙尊過譽了。”
4
今日便是我的十八歲生辰,自從于懷瑾走了之后的這幾年,便再也沒人陪我玩了。
村里人人都說我從小便是個美人兒坯子,長大了之后愈發(fā)漂亮了,雖然日日都是一幅男人打扮,但也難掩我的絕世容顏。
我不知道什么算漂亮,我只知道紅顏定是禍水。
從我十六歲開始,上我家提親的人把我家門檻都踩塌了,我提著棍子把他們敲得滿頭是包。
那日突然有一只灰羽紅嘴的鴿子落在了我家,這鴿子長得好生奇怪,頭頂上還有一撮長長的白毛。
是烤著吃呢,還是煲湯呢?
我手起刀落就送鴿子去了西天,毛都拔干凈了才發(fā)現(xiàn)鴿子腳上捆著一張字條。
是于懷瑾寄來的信,說什么玄天宗要收弟子了,苦口婆心的勸我千萬別去。
也不知道于懷瑾去了玄天宗之后過得好不好。
按照他那受氣包的性格,定是要每天被人欺負的。
我狠狠地往嘴里塞了一口鴿子肉。
不讓我去?我偏要去!
“娘親,我要去玄天宗拜師修仙!”
我娘聽到我的話如遭雷擊,頓時淚流滿面,顫抖的拉起我的手。
“子衿你想好了?”
我知道娘親舍不得我,我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但還是咬著牙點了點頭。
“娘親,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子衿你誤會娘親了,娘親這是喜極而泣,終于把你這個瘟神送走了!”
5
我走了一個月才走到蓬萊山。
蓬萊山立于海上,云霧似潮水般將其籠罩,茫茫如海,峰尖在云霧中忽隱忽現(xiàn)。
我剛爬到山頂,就見宮門外圍了一群女子,正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我站在旁邊默默吃瓜。
“聽說仙尊這次要收徒弟呢,仙尊帥的慘絕人寰,誰若是能成了他徒弟,祖墳都要冒青煙了?!?/p>
玄天宗的仙尊不是那個白胡子老頭嗎?何時竟變成了帥哥。
“咱們就別想了,我猜仙尊指定要選那孟舒然,咱們這普通人若是能被其他仙君選中留在玄天宗就算走運了,若是沒被選中便只能收拾東西回家了?!?/p>
“孟舒然是誰啊?”
我忍不住好奇的問了一嘴。
“你居然不知道孟舒然?村里來的吧?”
“孟舒然可是江南孟家的大小姐,才六歲便開了竅,不僅法力高強,長得還傾國傾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聽說她和仙尊早就暗生情愫了,仙尊的徒弟非她莫屬...”
突然宮門被緩緩?fù)崎_,兩名小仙童招呼著我們該去拜師了。
我隨眾人一同跪在大殿中,幾名仙君站在高臺上對著下面的人來回掃射。
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被選走,轉(zhuǎn)眼間,就只剩下我和那名叫孟舒然的女子。
我偷偷瞥了一眼。
她穿了件碧霞色的浮光錦裙,墨色的長發(fā)用玉簪綰了髻,只見她抬手輕撫云鬢,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腰肢纖纖,紅唇藕臂。
我不爭氣的咽了咽口水,當(dāng)真是傾國傾城。
“仙尊?!?/p>
一名男子緩緩走入殿中,負手立于高臺之上,一襲墨色的錦袍,如絲緞一般的烏發(fā)高高束起,眉目如畫,衣袂紛飛像海天上的云花。
我頓時瞳孔地震,那白胡子老頭是修煉了什么邪術(shù),如今真變成了大帥哥。
“仙尊,這位便是孟舒然,天資卓越,我們專門給您留的。”
一個仙君搓著手,討好的沖著仙尊笑。
孟舒然聽到之后仰起了頭,含羞帶怯的望著仙尊。
仙尊擰著眉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低沉著嗓子開口了。
“我就選孟舒然...旁邊的那個?!?/p>
6
幾名仙君頓時面面相覷,連忙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起來。
“仙尊,那個趙子衿天資一般,實在是不能和孟舒然比的。”
“是啊仙尊,先不論那趙子衿如何,孟舒然可是百年難遇的奇才??!”
“趙子衿身上毫無真氣,靈根混沌,做個看門的仙童都勉為其難,實在難成大器...”
真是越聽越氣,咋還能踩一捧一呢?
我一拍大腿就沖上去扯住了那個仙君的衣領(lǐng)。
“你瞧不起誰呢?不是我說,就孟舒然這小細腰,我一只手便能捏碎,還有你們這幾個有眼無珠的仙君,打人需要靈根和真氣嗎?不如試試我的拳頭再來評論?”
我把拳頭捏得嘎吱嘎吱響,挑釁的挑了挑眉毛。
仙君瞪著眼睛,依然指著我喋喋不休。
“你這人怎么這般蠻橫無禮...”
話音未落我就抬手朝他臉上揮了一拳。
一拳下去,仙君的牙都被我打飛了幾顆,哆哆嗦嗦的攤坐在地上。
孟舒然驚呼一聲,就快步走上來擋在了我面前。
“子衿妹妹怎么能出手傷人呢?仙君們也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她精致明艷的臉上滿是凜然正氣,可她的嘴角卻勾起一個嘲弄的弧度。
我冷眼瞪著孟舒然,一字一句地說道。
“有你說話的地方嗎?你若替這老東西出頭我就連你一起打,我看是你們的真氣硬還是我的拳頭硬?!?/p>
孟舒然被我嚇得一激靈,不敢吭聲。
我剛準(zhǔn)備抬腿再給那個仙君一腳,卻被仙尊攔下。
躺在地上的仙君立馬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仙尊面露不悅,一言不發(fā)的盯著我。
“咋的?你也要替他說話?仙尊我還沒打過,今天可以試試手感?!?/p>
我擼起袖子和他對峙起來。
誰料仙尊抬腳就把地上的仙君踢開,雙手捧起我的臉。
他的掌心好燙。
“趙子衿,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他眸色一暗,眉頭微蹙,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漆黑的瞳孔里蕩漾著溫柔的笑意。
“我是于懷瑾?!?/p>
7
幾年未見,于懷瑾如今卻成了我?guī)煾浮?/p>
當(dāng)真的恥辱至極!
第二日我便提著棍子一腳踹開了他的大門。
他握著書卷正倚靠在窗邊,陽光照得他的錦袍光華流轉(zhuǎn)。
“趙子衿,做我徒弟你不服???”
他眉眼含笑的望著我。
“我這輩子就沒服過誰!”
我抄起棍子就向他劈去,我都沒看清他的動作,我手中的棍子便飛了出去。
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回過神來我便被他壓在身下,手腕被他鉗制舉過頭頂,雙腿也動彈不得。
他輕笑著,炙熱的氣息從我脖頸處蔓延開來,他的胸腔貼著我起起伏伏。
居然嘲笑我!
我被他氣得兩眼發(fā)黑,更加奮力的掙扎起來。
他突然身子一頓,連忙按住了我的腰,他的呼吸逐漸加重,一張俊臉紅的異常,耳朵尖紅得都能滴出來血,他低啞著嗓子別扭的說道。
“別亂動。”
我手腕一松,只見他一松開我,就逃一樣的邁步?jīng)_了出去。
在此之后,于懷瑾就仗著他是仙尊武力值爆表就處處壓我一頭。
他命人送來厚厚一摞功法秘籍,要我三日之內(nèi)熟記背誦。
壓我一頭又怎樣?
我當(dāng)著他的面,把功法秘籍都撕了個稀巴爛。
他又命我打坐靜修,我便挽著褲腿下河摸魚。
他見我支著柴火做烤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凝眉問我那只頭頂有一撮白毛的鴿子去哪了。
我沖他呲了呲牙說,被我吃了。
玄天宗上上下下現(xiàn)在見我如見瘟神一般。
誰都知道我還沒拜師就把某個仙君打得滿地找牙,連仙尊對我都束手無措。
后來還有幾個不知死活的來挑釁我,都被我挨個揍了一頓,聽說躺在榻上養(yǎng)了足足七日。
孟舒然被那個缺牙仙君收了做徒弟,本來日日瞧見我都是躲著走,今日竟主動向我行禮問安。
我被孟舒然這一反常態(tài)的樣子搞得一頭霧水,誰知我前腳剛踏進院子,后腳就從我屋子里沖出來一群人將我團團圍住。
為首的人懷中還抱著一把劍身通透的青色長劍。
“趙子衿,了塵仙君有請?!?/p>
書友評價
李柯1的小說《我,天生反骨》,看了讓人韻味無窮,從中讓我明白了:世上最美的情感,不是感覺你有多好,而是感念于你對我有多好;世上最牢固的感情不是我愛你,而是我習(xí)慣了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