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楚國的祥瑞,出生那年,旱了三年的楚國下了一場久違的大雨,此后十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因為福運(yùn)太甚,國師預(yù)言,我活不過十六歲。
此后,我成了整個楚國最特殊的存在,人人知我福運(yùn)深厚,卻又逃不過早殤的命。
可到了十六歲生辰,我還沒死,一個過了該死的時候還沒死的祥瑞,還是祥瑞嗎?
這一年的生辰過得格外冷清,往年我生辰闔宮上下都是極熱鬧的,畢竟我這輩子也過不了幾次生辰。
只今年不同,今年是我十六歲的生辰,國師說,我活不過十六歲,以至于滿宮上下無人相信我居然還能夠有命過十六歲的生辰。
我靜靜地坐在廊下賞月,石榴站在旁邊,嘴巴快要撅到天邊去,“旁人不記得公主的生辰也就算了,怎得惠妃娘娘也不記得,往年生辰熱熱鬧鬧,今年卻是冷冷清清。”
我聽得好笑,那里是不記得,分明是不敢記得,我若是死在昨日,那我將會有一個盛大的葬禮,永遠(yuǎn)被楚國所懷念,一如同我這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一生。
可我沒死,今日之前,我是祥瑞,今日之后,我是什么便不可知了。
自今日晨起,我這宮里的人就跑得差不多了,從前幾個心腹宮女早不見了影子,只剩下傻傻呆呆,年僅八歲的石榴,不解為什么生母居然忘了我的生辰。
次日天明,我還活著的消息很快傳遍楚國上下。
與此同時,楚國南邊突發(fā)地震的消息更是沸沸揚(yáng)揚(yáng)。
此前十五年,楚國都沒有地震,怎得突然就有了。
一夜之間,寢宮里只剩下了我與石榴,待到洗漱完畢,惠妃娘娘進(jìn)了門。
惠妃娘娘雍容華貴,只是面上是掩飾不住的愁容。
我起身行禮,姿態(tài)恭敬有余,親近不足。惠妃娘娘是我生母,可她只當(dāng)我是能帶給她榮華富貴的祥瑞,我也只當(dāng)她是惠妃娘娘。
“娘娘是來賜死我的嗎?”
我輕笑一聲,眼見惠妃娘娘變了臉色,而后拿出一個白玉瓶,“十七,你應(yīng)該懂事?!?/p>
我是十七,楚國國君的十七公主,連一個大名都沒有,楚國國君共有三十五位皇子,四十六位公主。
能得賜名的只有王后嫡出,其他只以序列相稱。
我是惠妃娘娘的第一個孩子,因得我是祥瑞,她之后又生下了一個公主,兩個皇子,對比之下,我顯得更加可有可無。
所以現(xiàn)在,我應(yīng)該懂事。
可懂事就不會被拋棄了嗎?
我從惠妃娘娘的手中拿過白玉瓶,穿腸毒藥即刻斃命,不需承受太多的痛苦,這便是我的生身母親給我最后的仁慈。
“如果我不呢?”和惠妃娘娘極其相似的面容上滿是挑釁,此時的我與平日那番恭恭敬敬,知書達(dá)理的樣子極為不同,像是十幾年的反骨于一朝展現(xiàn)出來,惠妃娘娘臉上是明顯的錯愕。
“十七,你在說什么?”
“自然是在說真心話?!蔽倚Φ萌f分諷刺。“左右不過是一個死,事到如今我還怕什么?”
普通人即便是死到臨頭,還是怕的,怕連累家人,禍及滿門,可我生在皇家,我怕什么?若是能夠誅滅九族,我反倒是很樂意。
惠妃娘娘用力地拍在了桌子上。“十七,你是瘋了嗎?”
“娘娘,我做錯了什么?”
我認(rèn)真地看著我的生身母親,十分不解,我到底是做錯了什么,我需要在剛剛過完十六歲生辰的時候,就用這樣一瓶毒藥毒死了我自己。
又不是我自己說我自己是祥瑞的。
惠妃娘娘強(qiáng)忍怒意,臉上表情變來變?nèi)ィ罱K還是嘆了口氣?!笆?,你會明白的,我這都是為你好。”
殺了我是為我好嗎?我不理解。
見勸說不了我,惠妃娘娘轉(zhuǎn)身離開。
那一瞬間我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不忍,我不明白事已至此,還有什么更糟糕的情況嗎?
兩個時辰之后我知道了。
惠妃娘娘在御前哭了一通,說是她的親女兒已于昨夜去世,而此時還活生生站在原地的我,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妖孽附了十七公主的身。
幾十年前有人自稱是穿越女,使一世家閨秀,突然間性情大變,行事放蕩不羈,宛若青樓女子,自那以后妖孽的事情便層出不窮,而我若是妖孽,便也可以理解。
那個活不過十六歲的祥瑞公主十七,昨夜已經(jīng)暴斃,如今活著的乃是一個妖孽。
正是因為妖孽占了十七公主的身子,楚國才會突發(fā)地震,引起百姓傷亡,十七公主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因為她已經(jīng)死了。
死在她該死的時候,而活著的我,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罪大惡極之徒。
沒有人會懷疑惠妃娘娘的話,因為虎毒不食子,她是十七公主的親生母親,可是啊,皇家無親情。
與消息一同傳來的是一道圣旨。
在惠妃娘娘的請求下,國君賜我自盡。
白綾毒酒任選一樣,要留下十七公主完整的尸身。
書友評價
第一次接觸作者故爾的小說,沒想到《祥瑞公主》構(gòu)思的如此巧妙,故事情節(jié)超凡脫俗,別具一格,足可以看出故爾超群的文學(xué)功底和駕馭小說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