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截圖我四處旅游的朋友圈。
私下造謠:「天天到處旅游,估計是做那個的。」
我反手把他當街裸奔的視頻發(fā)進家庭群,年夜飯上掀了桌子。
「堂哥你不會是因為我看到了你和老頭那個,才造我謠的吧?」
正文
1
上大學后,我六年沒回過家。
今年過年前,媽媽好說歹說:「你就當是回來看我,媽想你了,其他人都當他們空氣!」
這話說得我心里發(fā)酸,于是利索地退了原定去巴厘島的票,行李箱一提回了老家。
一進家門,陳設如舊,人也如舊。
媽媽眼含熱淚,急急接過我手中的行李。
爸爸和奶奶老神在在地倚在沙發(fā)上,半聲招呼也不打,好像我昨天才剛回過家。
他們果然也還是老樣子。
一番忙碌,疲憊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想要休息,手機信息提示卻響個沒完。
點開一看,是多年不聯(lián)系的堂姐。
堂姐:【小婷,今年不去旅游啦?我上次結婚你都不回來?!?/p>
堂姐:【我上次和你哥還說呢,他在那兒開玩笑,說你怎么天天這兒玩那兒玩的,怕不是做那啥的……】
堂姐:【回來好呀,大~忙~人~可算有空回家看看了?!?/p>
我怔怔看著新消息,怒意不可控地升騰而起,面紅似火燒。
我:【做哪啥?】
堂姐:【害,就那啥唄,特殊職業(yè)……懂的都懂哈哈……】
好,懂,造我黃謠。
堂姐:【小婷你沒生氣吧,你堂哥就這樣,嘴上沒把門,他沒壞心眼!】
好,他壞透了。
我:【他什么時候和你說的?】
堂姐:【就我婚禮上,一群男的在那兒喝大了胡咧咧,誒呀咱家這些人就這德性?!?/p>
好,一群男性長輩跟著他聽謠傳謠。
時間地點人物明確,人證物證齊全。
我氣得兩眼發(fā)黑,強壓怒氣截圖聊天記錄,轉(zhuǎn)手發(fā)給堂哥求證。
我:【這些都你說的?造我黃謠?】
點進他朋友圈,一分鐘前剛發(fā)了一條和朋友ktv碰杯的照片,再點進去又秒刪了。
我:【說話,少裝死,看到你發(fā)圈了。】
堂哥:【你還是個女的嗎?一天天兇神惡煞的。】
我:【我不是你是?說沒說?】
堂哥:【說了能怎么的?一天到晚這么矯情,不就說說嗎?那也是看你長得還行才這么說,年年過年都不回家還怪別人說你,我看你就是做那個做上癮了!】
生活枯燥乏味,蛤蟆評價人類。
我懶得再和他廢話,沖進客廳把手機甩在我爸面前。
「堂哥造我黃謠,你看怎么辦吧?!?/p>
2
爸爸正刷著「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聊,樂得嘴角咧到耳根。
見我過來,忙把手機一蓋,慢悠悠掃了幾眼,道:「自家人說幾句有啥,你也不是個小姑娘了,這么經(jīng)不得說,到社會上混不開的?!?/p>
奶奶也在一旁幫腔:「就是的,不是我說你,小婷,這也怪你,要不是你年年不著家,你哥會這么說你嗎?」
媽媽端著切好的水果過來,聽明白了始末,氣得和爸爸吵了起來:「林大江!那可是你女兒被造了黃謠!真當我們家女兒好欺負啦?」
奶奶斜著眼拉偏架:「喲,大過年的,吵什么吵,這么點小事犯得著嗎?」
我冷哼道:「小事?那我造您幾句黃謠也是小事了,聽說我爺爺去世以后您天天和跳廣場舞的幾個老頭勾勾搭搭?」
奶奶黑著臉走到一邊,爸爸剛剛還云淡風輕的臉霎時間拉得老長:
「一點雞毛蒜皮的事,女人家家的就是心眼小,你們這么鬧我這張老臉往哪擱?」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出門上班了。
我死死盯著眼前一唱一和的爸爸奶奶,為了我據(jù)理力爭的媽媽。
好得很,這個家永遠都會是這樣子,眼前的這一幕何其熟悉!
爸爸和他的母親、他的兄弟姐妹、他兄弟姐妹生的孩子才是最親密的人,我和媽媽永遠是外人。
每一次只有要我和媽媽受委屈時,我們才是「自己人」,因為只有「自己人」才能「不計較」。
哪怕自己的女兒被自己哥哥的兒子造了黃謠,也只是小事一樁。
多么諷刺。
躲了六年的清凈,本想漸漸忘卻,放了自己,一回來卻又想起那些爛槽子的往事。
3
是誰說獨生女的家庭就不會有重男輕女?
錯了,獨生女的家庭照樣可以存在一個隱形的兒子。
自我出生起,就像客人,媽媽更像外人。
就連自愿來照顧媽媽坐月子的外婆都得不到應有的尊重,每餐被爸爸嫌棄吃得多。
奶奶也故作熱情為她盛飯,實則是偷偷盛爸爸的剩飯給她吃。
是連多盛一碗飯的錢都沒有嗎?不是的,只是從骨子里瞧不起我們。
爸爸和奶奶苦心孤詣求子,一開始是玩命折騰我媽媽,在媽媽宮外孕兩次,流產(chǎn)兩次后才作罷。
后來又寄希望于現(xiàn)代醫(yī)學科技,醫(yī)院檢查做過無數(shù),二姑還在經(jīng)濟上支援他們做試管。
奈何醫(yī)生一句話給他們判了死刑,醫(yī)生說我媽媽的身體狀況良好,極易孕,只是我爸爸長年煙酒,身體早被虛耗,那啥的質(zhì)量極差,千不存一。
自此,爸爸徹底死心,只是對媽媽越發(fā)暴躁。
夜半,我總是聽到媽媽嗚咽的飲泣聲,推開門縫一看,是媽媽倒在地上,身上青青紫紫,狼狽不堪,虛弱地向我招手,要我關上門。
爸爸則氣喘吁吁地坐在一旁,臉上的神色甚至可以算得上「解恨」、「得意」,仿佛打完了一場勝仗。
再后來,爸爸連別人有兒子也羨慕,大伯帶了堂哥來串門子,爸爸和奶奶臉上的神色讓我覺得陌生,那是我和媽媽從未見過的熱情和慈愛。
堂哥弄壞了我的玩具,奶奶樂滋滋地看著他:「誒呀,男孩子小時候越頑皮,長大越聰明!」
堂哥把我推倒在地,爸爸滿意地撫一撫他的腦袋:「小虎真不錯,力氣真大,來,和叔叔比比扳手腕?!?/p>
接著就是我從未享受過的扳手腕、騎大馬、飯桌上大張旗鼓的添飯夾菜。
小時候的我懵懂無知,年輕時的媽媽也涉世不深。
我們都覺得,只要我們「爭一口氣」就好了,只要我們能證明我們的價值,那些親切微笑的面龐也會轉(zhuǎn)向我們。
可是我們錯了,我認真學習,媽媽細心輔導,考到班級第一、年級第一,那又有什么用?
只換來從未輔導過我的爸爸在別人面前夸夸其談育兒經(jīng)驗,轉(zhuǎn)而面對我卻說:「你自己仔細想想吧,我可是把你當兒子來培養(yǎng)?!?/p>
潛臺詞是,我該知足。
可我不知我該如何知足,我本就應享受的教育資源,必須要靠「把我當兒子」才能換來嗎?
我接受不了。自此,我對這污濁的大泥塘徹底死心,只想玩命學習,遠離癩蛤蟆。
4
可癩蛤蟆偏偏不放過我,高考前的那次春節(jié),大伯、大姑、二姑都攜家?guī)Э趤砦壹揖鄄汀?/p>
美其名曰看奶奶,可怎么也不見他們做一頓飯孝敬自己的母親,一個個袖手坐桌充大爺。
只留媽媽一人在廚房忙忙碌碌,開飯了卻上不得桌,大伯還抱怨菜不好吃。
許是覺得被拂了面子,爸爸把桌子拍得震天響,繼而對媽媽拳腳相向。
其他人努著吃得油光光的嘴,咀嚼著我媽媽做的菜,卻冷漠看著暴行發(fā)生。
堂哥更是笑嘻嘻舉起了手機,幾乎要懟到媽媽臉上拍攝。
從小,每次媽媽被打,她都會要求我躲在房間。
可這一次我不想再躲,據(jù)說一個人的青春會結束在一件發(fā)生了便再也無法重來的事之后,我的青春大概就結束在那一天。
我沖出了房間,打掉了堂哥的手機,一把推倒爸爸,掄圓了膀子左右開弓,狠狠扇了堂哥兩個耳光。
書友評價
晏薰的這部小說《被堂哥造謠后,我把年夜飯桌掀了》,主線清晰明朗,節(jié)奏緊湊明快,角色塑造鮮明,敘事嚴謹有序,值得一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