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抱回來的姐姐是丑女,從小嫉妒我美貌,日日夜夜與我同榻而眠。
她成了丞相府的嫡小姐,我成了她貼身丫鬟。
她為云,我為泥。
她將從小養(yǎng)大她的娘親燉了喂狗。
不久之后,我如法炮制,將她弄成了一灘爛肉,被丟去喂了門口的狗。
1
春日暖陽,一片明媚。
可是丞相府里的大小姐明杉卻在痛責(zé)下人。
她面若桃花的嬌顏此刻盛滿了怒意,柳眉一橫,美目豎起。
“廢物,讓你找個玉佩都找不到嗎?是不是我平時對你還是太好了!”
好?如果動輒打罵算好的話,她確實對我是挺好的。
就像現(xiàn)在,一條帶鉤的鐵鞭狠狠甩到了我的背上。
皮開肉綻,恰如朵朵紅櫻綻放,倒正應(yīng)了這方園子的春色。
“小姐恕罪……是奴婢不中用。”
我渾身濕透,唇色泛白,疼得幾乎說不出話。
但我必須向她求饒。
明杉就是喜歡,她高高在上,能輕而易舉掌握我生死之權(quán)的感覺。
如果不滿足她,肯定會招來更多的罪罰。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要我明白我們之間的云泥之別。
明杉抬起新做的云頭鞋,在我的傷口上狠狠碾過,嗤笑道:
“果然是廢物,看這模樣就是倒胃口的賤骨頭?!?/p>
我狼狽地趴在泥地里,氣若游絲。
我們曾是同行十七年的姐妹,直到一朝丞相府命人上門,才知道原來她是當(dāng)年被調(diào)包的大小姐。
自此,她為云,我為泥。
為了讓我清醒地認(rèn)識這一點,她買斷了我的身契,要我做丞相府的下人。
平時里,最大的樂子就是不停找我的麻煩,看我卑賤如塵,無措地向她求饒。
方才,明杉故意將玉佩丟進了偌大的碧水池中,限我在一炷香內(nèi)找回。
“芝蘭,你知道下人們都怎么議論你嗎?”
“說你有些骨氣,就應(yīng)該跟你那蠢賤的娘一起死,可你竟然選擇茍活著,真像是一條狗。”
“聽說狗都會游泳,你就幫本小姐下去找玉佩吧,也算是給你的賤命積點福!”
我的指甲隨著她的話,一點一點深陷進掌心,幾乎要刺破皮肉。
可我知道,現(xiàn)在還不是發(fā)作的時機。
小不忍,亂大謀。
我必須忍耐,直到我有能力將其扳倒。
雖是春日,但碧水池水質(zhì)寒涼,又覆地廣泛,要在一炷香里拿回玉佩,無疑比登天還難。
我在水里泡得四肢疲軟,仍一無所獲,剛一上岸,就被她踩進了泥里。
許是還不想失去我這個樂子,明杉命人把我扔到柴房去關(guān)禁閉。
柴房陰寒,冷得我直發(fā)顫。
見狀,明杉勾起了一個幸災(zāi)樂禍的笑,卻猶嫌我還不夠慘。
她俯到我耳邊,如惡魔一般低語:“這里可真難冷,卻還是凍不死人呢……”
“不如也叫你嘗嘗你娘死前的滋味?她一定覺得特別暖和?!?/p>
聽到她提起娘,我微微瞪大了眼睛。
2
那日,丞相府的人找上門來,告知明杉是丞相遺失在外的千金大小姐。
病榻上虛弱的娘聽到了動靜,花了很大力氣撐出了個欣慰的笑:“他們終于來了……”
當(dāng)時我有些怔愣,想不明白自記事起便同吃同住一起長大的姐姐,怎么會突然有這層身份?
回顧前塵,其實也不是毫無征兆的。
十七年了,唯有一次臨溪浣衣之時,明杉直勾勾地盯著我水中的倒影。
“為何同是娘親的孩子,你就和她相似,生得更好看?”
是了,娘親生得貌美,病了亦如西子捧心,我與她有五六分像,確實是常被村里人夸水靈。
我告訴她,亂世之中,窮苦之人身懷美貌并不是一件好事。
被達官看上后,強擄民女為妾的事情常有發(fā)生。
因此每次上街,我都格外地小心。
她聞言,面上不多說什么,心中卻認(rèn)為我諷刺于她。
拎起衣裳重重甩進水里,生生攪亂了一池倒影。
如今她家人尋來,我由衷地替她高興。
丞相千金,一聽便很厲害。
從此可以不愁吃穿,錦衣玉食,不必再過有了上頓沒有下頓的苦日子了。
而且我們病重的娘也有救了,終于能有錢買得起藥材了,請得起醫(yī)了。
可明杉卻并沒有請來大夫的打算,反而在門口叫人起了個大大的油鍋。
我以為明杉是要擺宴慶祝找回家人,卻沒想到她命人將娘直接拖拽了出來,扔到了地上。
我心中陡然升起了不好的預(yù)感,想去將娘扶起來,卻被幾個人死死反手按住,壓著跪在明杉面前。
“姐姐,你這是何意!”
明杉換上了華貴的綾羅綢緞,扶著新梳的云鬢,居高臨下地睥睨只有布衣荊釵的我們。
好像我們只是兩只一捏即死的螻蟻。
“啪!啪!”明杉連著打了我兩個巴掌,下手極重,雙頰上很快傳來了火辣辣的痛意。
“放肆!誰許你這樣叫本小姐?”
片刻她又將視線放到了娘的身上,眼里浮現(xiàn)出濃濃的嫌惡。
“若不是這個女人,本小姐也不至于日日都餓肚子,還要為了她去乞討!”
“今日本小姐便燉了她,用她的臭肉去喂狗!”
她揮揮手,命人將娘丟進了油鍋。
我奮力想要掙脫禁錮,卻被她一腳踩到地上。
娘連反抗的力氣也沒有,很快傳來了“啊——”“啊——”的慘叫聲。
許是病損了聲帶,娘的叫聲粗啞難聽。
而這也引起了明杉的不滿。
“叫得像只烏鴉一樣,果真是晦氣東西!”
她叫人拔了娘的舌頭,塞了塊炭堵住嘴,又加了一把火,一桶油。
噼里啪啦油炸的聲響后,傳來一陣焦糊的肉味。
娘也徹底沒聲音了。
“娘!”我從驚懼中回神,撕心裂肺地哭喊。
下一秒,背上一松,好看的云頭鞋又踩上了我的臉。
迫使我張開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只有一滴一滴的眼淚劃過鼻梁流進了土地里。
明杉看我狼狽如泥的模樣,笑得猖狂。
其實我真的不知道她是這么的恨我們。
自小以來,我就察覺娘對明杉更好。
在她沒病倒以前,凡是吃的喝的甚至還有玩的,經(jīng)常都是先緊著明杉。
娘也不會像苛罵我那樣對待明杉,對她總是溫和的態(tài)度。
這也是我得知明杉不是我親生姐姐時頗為震驚的原因。
之后我以為明杉也要殺了我。
可她卻說,要在我清醒的時候,好好折磨我,這樣才有趣。
她在我的脖子上套了繩索,扒光了衣服,命我像狗一樣在長街上爬。
平日里走過上萬遍的長街,此刻卻每前進一步都是難捱。
不少百姓以為我是犯罪的娼婦,紛紛往我的身上扔菜葉子。
明杉坐在幾個小廝坐的轎輦上,洋洋得意地說:
“看哪,這都是別人瞧你那賤樣賞你的,還不快狗叫兩聲感謝人家?”
3
想到這里,我抖得更加厲害了。
明杉以為我是怕了,笑得更加肆意。
其實我是克制著自己不撲上去掐斷她的脖子。
我知道,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正當(dāng)明杉還想再折磨我的時候,她身旁的婢女同她耳語:“大少爺回來了。”
明杉的眸子倏地亮了,嘴角止不住地彎起。
“回頭再來收拾你!”
她不屑地瞥了我一眼,便提著裙擺歡快地跑出去了。
我的眼里卻劃過一絲暗光。
明家大少爺,明瑯,就是當(dāng)年和明杉換了身世的孩子。
他的親生母親是個產(chǎn)婆,也是我娘的姐姐。
當(dāng)時姨娘急急忙忙抱了個女嬰回來,只說是主人家不要的孩子。
我娘可憐她,也不忍丟棄這個孩子,反倒是就這樣好生將她扯養(yǎng)長大了。
而明瑯十幾年在丞相府里順風(fēng)順?biāo)亻L大了,還在前不久考中了探花,入朝進仕。
其中一切的緣由都是因為,明家夫人想要個兒子來坐穩(wěn)當(dāng)家主母的位置,所以同產(chǎn)婆調(diào)了孩子。
直至她垂死,才恍覺鑄成大錯,公布了真相。
說起來,明瑯應(yīng)是我的表哥。
可那天帶頭來的人,也是他。
他騎著高頭大馬,風(fēng)光無限。
他知道丞相看重血緣,能不能留下來得看明杉了。
所以就在一旁冷眼看著,任明杉架鍋烹火,蒸了我無辜的娘。
“只要杉兒高興,一切都是最好的。”
即使她傷天害理,草菅人命。
他對明杉極盡溫柔,也成功讓明杉沉溺在他的溫柔鄉(xiāng)里。
明瑯得以留下,繼續(xù)當(dāng)丞相府的大少爺。
府中上下都稱贊兄妹情深,也是一段佳話。
可我知道,明杉提起他,臉上總是藏不住少女的情思。
我在柴房中冷得蜷縮,望著外頭的融融暖陽。
憑什么那兩個壞事做絕的人得以養(yǎng)尊處優(yōu),自在快活?
而我卻家破人亡,日日像是暗處的老鼠茍活。
老天,你那天光大盛,何故錯照于惡人身上?。?/p>
既然天道不懲,那我便自己動手吧。
反正我必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兩人。
一個念頭忽如這春日里的草在我的腦海里瘋長。
明杉奪去了我最愛的人,那我便搶走她的。
4
我被關(guān)在柴房關(guān)了幾日,沒給吃食。
但明杉覺得還是將我放在手下折磨,來得更有意思。
所以我又回到了明杉身邊,替她梳妝、看茶,被她拿來當(dāng)成出氣、玩樂的工具。
這天,得知明瑯要來。
明杉一早就吩咐我要好好梳妝,萬挑細選下,才讓她滿意了。
“小姐,您傾國傾城,國色天香,穿什么都好看?!?/p>
“哼,你個鄉(xiāng)下丫頭懂什么?!弊焐险f著,卻難抑她揚起的嘴角。
我知道,明杉總愛聽人夸贊她的外貌,尤其是從我的嘴里。
即使現(xiàn)在她貴為金枝玉葉,而我已卑賤入塵,她還是對過往曾被我比下去的事耿耿于懷。
我知道,上山捕獵時,必須拋些誘餌放松了獵物的警惕,才能將其一擊致命。
為此,我巴結(jié)奉承著,將她捧得高高的。
直到一道渥丹色的身影映入眼簾,我才低眉順眼地看著腳尖。
卻時常感到有滾燙的視線落在我的頭頂。
“瑯哥哥!”明杉喜悅地向明瑯跑去。
我知道明瑯看我的眼神不一般。
自那天起,明瑯總是有意無意地瞟向站在明杉身后的我。
這次,似乎也沒例外。
之前我全當(dāng)沒有看見。
可今天我在他要離去,與我擦肩經(jīng)過的時候,狀若無意地用小指碰了碰他的手。
果不其然,我看見明瑯的眼神暗了。
可只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5
夜里無風(fēng),我借著明杉的名頭,屏退了耳目,悄悄推開了明瑯寢房的門。
房間熏煙裊裊,明瑯正坐于案前,撐頭閉目休養(yǎng),周邊放著幾本書冊。
我輕輕繞到他的背后,為他緩緩地揉按著太陽穴。
明瑯眉頭舒展開來,睜開了眼,大手也包住了我纖瘦的手。
“是你?”明瑯眼中興趣更濃。
我低低應(yīng)了一聲,隨后開誠布公道:“我知道你也討厭明杉?!?/p>
按理說,若沒有明杉,他就是丞相名正言順的獨子。
他可以得到丞相府里的一切,偌大的基業(yè),尊貴的名聲。
可明杉回來了,這些東西漸漸離他遠去。
他變成了一個沒名分的養(yǎng)子,還要仰仗嫡女明杉的鼻息,才能得到往昔十分之一的好處。
他幾乎是從云端跌落到了個高不成低不就的枝頭上,還搖搖欲墜,隨時可能跌進泥地里。
“不如我和少爺就著一條心,里應(yīng)外合,除掉她?!蔽依^續(xù)說。
明瑯眉頭一挑,似乎沒想到我這么大膽。
我只是一個沒有家世,還被明杉討厭的粗使婢女。
我知道我是在賭,如果輸了我將萬劫不復(fù)。
可是我必須抓住機會,哪怕只有一絲。
我贏了。
我眼中那明晃晃的信心與野心,反倒叫明瑯更為好奇。
明瑯一把將我拉進了懷里,一邊將頭埋進我的脖頸間,一邊粗暴地將手伸進了我的衣衫。
這就是要他答應(yīng)合作的代價。
我仰頭承受著,眼中漸漸迷離起來,破碎的呻吟一溢出,便被他炙熱的唇舌堵住了。
看著不斷搖晃的燈影,心中止不住快意地想,明杉若是知道了,想必會發(fā)狂。
想象著她到時晴天霹靂的樣子,我就笑出了淚花。
總會到那天的,和她清算的時候,我且等著。
書友評價
真的很羨慕小說《春色烙》中的這對CP(明杉芝蘭),他們的愛,如當(dāng)空的皓月,是那么純潔,唯一、堅定與永恒。他們的情,如磐石那般堅固,風(fēng)雨不動安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