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鳴，我按照你跟我說的那些話一字不差的跟你爸說的，放心吧！”

王發(fā)看著張一鳴，言辭肯定，就差拍胸脯打保證了。

“謝謝大發(fā)哥了?！?/p>

“謝啥謝，哥以后還指望跟著你發(fā)財呢，這點事兒算啥，不過你爸好像不太信??！”

張一鳴擺擺手，不管張河山信不信，這件事就算是塵埃落定了，以后他會用行動證明給父親看的，他不急。

到了下午四點鐘，店里又賣出了兩臺，想到早上父親的話，張一鳴跟王發(fā)打了招呼，提前回了家。

張一鳴剛進到屋子，就聽到了大門口傳來了自行車支架落地的聲音。

“爸?！?/p>

張一鳴若無其事的喊了一聲，他不準備提中午張河山去大發(fā)通訊店找王發(fā)核實真相的事兒。

“我今天去了大發(fā)通訊店?！?/p>

張一鳴微微一愣，他沒想到他不提，父親竟然會主動提。

“大發(fā)哥和我說了?！?/p>

氣氛微微有點尷尬。

“昨天是我不對，爸跟你道歉?！?/p>

張一鳴端著水瓢的手一哆嗦，盡管他極力控制，水還是灑到了地上。

張一鳴真的是太震驚了。

上一世他活到四十六歲，從來沒有聽到過父親向人認錯服軟，即便是面對奶奶，也從沒有過，張河山是個嘴巴和脊背一樣硬的人，所以，張一鳴才會震驚，甚至可以說是嚇了一跳。

“爸，你說啥呢，你是我爸，咋能跟我道歉呢！”

張一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趕緊扭過頭，不敢再看父親的臉。

秦芳買菜回來，看到的就是爺倆兒別別扭扭的樣子。

“這是咋地了，都起的站票還是家里的椅子不能坐人兒了？”

秦芳的老家是西北的，盡管嫁到通遠縣幾十年了，說話的口音還是很重，偏偏這句話又是通遠縣人常常用來打趣人的，秦芳說起來，頗有幾分搞笑的味道。

“奶奶，我?guī)湍懔喟??！?/p>

張一鳴像是得到了解脫一樣，天知道真實年齡比此時張河山還要大的自己，面對這樣的情況心里有多尷尬，難得有臺階，必須要抓住機會。

張一鳴把水瓢扔到缸里，就立刻走到秦芳跟前，把秦芳手里的菜籃子接了過來，腳下生風(fēng)一樣的鉆進了廚房。

“河山，你是不是又說小鳴了？”

秦芳瞪著兒子，語氣帶著幾分不滿。

“媽，自行車車鏈子斷了，我去安上。”

張河山也很尷尬，不等秦芳再說話，直接一抹身就出去了。

他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他的臉在隱隱發(fā)燙。

秦芳被爺倆兒弄的一腦門子的霧水，最后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一定是兒子趁自己不在，又給孫子氣受了，想到這兒，忙不迭的進了廚房。

秦芳追著張一鳴問了幾句，張一鳴都顧左右而言他的岔了過去，為了避免等下再和父親面對面尷尬，張一鳴就賴在廚房里，死皮賴臉的幫著秦芳擇菜打下手，一直到范玲玲從廚房外走進來。

為了多賺錢早日還清高利貸，范玲玲早上賣餡餅，白天在一家針織廠當(dāng)小時工，幫著縫紉工收拾下腳料，清理多余的線頭，一天五個小時，能掙七塊五，下班之后，還要趕回家?guī)椭胤甲鲲垳蕚涞诙煸缟系氖巢模麄€人忙的像是個滴溜轉(zhuǎn)的陀螺。

“媽?！?/p>

范玲玲進門直接就從秦芳的手里把飯鍋接了過去，然后才發(fā)現(xiàn)蹲在角落里削土豆的張一鳴。

“鳴鳴？你咋在這兒？”

范玲玲很驚訝，從小到大，兒子進廚房的次數(shù)一個手都數(shù)的過來，更不要說是干活了，她非常信奉一句話‘君子遠庖廚’，所以此時看到張一鳴，立刻就放下手里的飯鍋，一把就將張一鳴從地上拉起來。

“玲兒，你趕緊把這小子弄出去吧，也不知道父子倆兒到底咋地了，我一回來，這倆人就別別扭扭的，我咋問這小子也不說，牙縫兒都不欠?！?/p>

秦芳比范玲玲更心疼孫子，張一鳴削土豆的時候，她的眼睛就沒一下離開那把土豆刀的，生怕張一鳴一個不注意削到自己手指頭。

范玲玲一怔，她就說嘛，怎么進院兒的時候看到丈夫直勾勾的站在倉房外面抽煙，跟她說話的時候表情還有點不自然。

“鳴鳴，你跟媽說，是不是你爸又給你委屈受了？”

張一鳴的腦袋嗡的一下，心想這事兒怎么就繞不過去了呢，而且老爸也是夠倒霉的，無端端的就背了兩次黑鍋。

“媽，不是.......”

“咳咳，鳴鳴，跟我出去一趟。”

簾子外面?zhèn)鱽韮陕暱人?，緊跟著張河山的聲音隔著簾子傳進來。

“媽，奶奶，我和我爸先出去了?！?/p>

張一鳴把土豆刀往水槽子里一扔，像條泥鰍似的哧溜一下就鉆了出去。

父子倆視線再次相接。

“走吧！”

“哦?！?/p>

張河山的臉色依舊很嚴肅，但一轉(zhuǎn)過頭去，臉上卻浮現(xiàn)出一絲極為復(fù)雜的淡笑。

張一鳴當(dāng)然沒看到這個笑，他在想，父親到底是要帶自己去哪，弄的神秘兮兮的。

還是一樣的自行車后架，張河山慢慢的騎出了胡同，之后一路朝著北邊，騎了大約十幾分鐘之后，轉(zhuǎn)到了四方城二道牌坊旁邊的胡同，然后停在了一扇黑色的大門外。

“爸？”

這個地方張一鳴沒來過，不過看這家的圍墻是新砌的，外面還抹了一層紅綠相間的水刷石，看著不是一般的氣派。

連圍墻都能砌的這么氣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汪汪汪?！?/p>

不等張河山說話，院子里就傳來了幾聲狗叫。

還有狗鏈子拖在地上發(fā)出的嘩啦嘩啦的聲音。

雖然沒看到，張河山也能腦補出這只狗的形象，百分百是德國黑背，果然，大門一開，張一鳴就看到了蹲在房墻根兒下面的那只巨大的黑貝，白牙森森，對著張一鳴父子倆兒拼了命的狂吠，張一鳴感覺到父親的身子，不著痕跡的往前上了一步，擋住了自己。

他六歲的時候被狗咬過，之后就對狗產(chǎn)生了恐懼，但其實，后來的張一鳴不僅不怕狗了，還迎合潮流養(yǎng)了一只藏獒，可父親此時這個細微的舉動，卻足以讓張一鳴鼻子發(fā)酸。

“張家大哥，您今兒這是.......”

因為之前的注意力全部都被那只黑貝吸引了過去，直到眼前的人開口，張一鳴才把視線落到這個人身上，也正好看到這個人在打量自己。

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短頭發(fā)，雖然已經(jīng)是秋天了，還穿著短袖，露著的兩條胳膊上左青龍右白虎，脖子上掛著手指肚粗的金鏈子，不僅如此，一說話，還露出了兩個金光燦爛的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