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惜想通了。

她現(xiàn)在想攢實力，想掙錢。心里有一團火在燒，越來越旺。

之前楊氏和霍二淮收養(yǎng)她姐弟二人，并沒有餓著他們。她想掙錢，也不過是想幫著分擔(dān)一二。他們在她姐弟二人身上花了不少銀子。她知道她們想攢錢上岸生活。

買一畝宅基地，蓋一個簡單的屋子，再有幾畝田地，種些糧食瓜菜，平時再打打魚。僅此。

這些她都知道。所以平時不朝他們伸手。

她一是想掙錢，幫著他們分擔(dān)一二，二是也想做點自己的事。

就是想去打聽奶娘的消息，都沒銀子打點，連坐車去莊子打聽的銅子都沒有。

現(xiàn)在吳氏被扶正了，她生的那個庶子轉(zhuǎn)眼就成了嫡長子。吳氏現(xiàn)在成了侯夫人，連著她的娘家都跟著雞犬升天。而霍家不過是秦淮河里打魚的貧苦漁家，沒權(quán)勢沒地位沒身份，是絕對斗不過吳氏的。

霍惜想掙錢，掙很多的錢。沒權(quán)沒勢，就拿錢開路，再苦再難，總要淌一條路出來。

母親的仇不能不報。

弟弟當(dāng)初明明出生近一月了，信也傳回府里了，但現(xiàn)在，對外卻宣稱弟弟難產(chǎn)沒了。母親一尸兩命。

張家的族譜上，不能沒有弟弟這個元妻嫡長子的名字。

不能。她不答應(yīng)！

“爹，娘，這兩天，你們給我看病，買藥，花了不少銀子。不僅把這些日子打魚賺的錢都搭上了，連之前攢下的錢也往外掏……”

楊氏打斷她：“惜兒，你不用為銀錢的事操心，我和你爹再去遠些，一天多打幾網(wǎng)，總能攢些錢的。不會餓著你們?！?/p>

霍惜是知道楊氏夫妻今年冬天想上岸生活的，他們之前幾個孩子都沒有活下來，如今養(yǎng)了念兒，生怕念兒冬日在河里飄也養(yǎng)不大，暗自攢著勁想多存些銀子。

但現(xiàn)在她一病就花出去二兩。

霍惜想做點什么。才有了早上跟各漁家說要收螃蟹的事。

霍二淮和楊氏沒有怪霍惜自做主張。夫妻二人覺得霍惜做事一向有章法，跟大伙說要收螃蟹，夫妻二人雖然心里吃驚，但只以為她操心家里的生計，遂安慰她不要操心。

“惜兒，你為什么想收螃蟹？能賣得掉嗎？”楊福知道霍惜想掙錢，他也想掙。

但是收螃蟹？別人不會自己賣嗎？

但霍惜有自己的想法。

重陽節(jié)日近，京師歷來有重陽登高，賞菊喝菊花酒吃蟹的習(xí)慣。螃蟹的需求量會因此大增。

但螃蟹的捕撈，不如魚，一網(wǎng)能網(wǎng)很多。有時候一天也摸不上來一兩只。

漁民們拿在手里，三兩只的，著實不成氣候。

但霍惜心里其實也沒底。

把心里的想法跟大家說了，見他們?nèi)藬Q著眉?；粝П惆参康溃骸暗?，你們不用擔(dān)心銀錢的事，我只是想試試，我有一塊玉佩，到時拿到當(dāng)鋪典當(dāng)，收蟹的錢就有了?！?/p>

“那哪成！哪能當(dāng)你的玉佩?！被舳磾[手。惜兒也是為了家計，哪里就要用她的貼身玉佩去當(dāng)。

而且，萬一她那惡親戚在找她，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養(yǎng)了惜兒和念兒這么久，他可舍不得。

楊氏也按住她的手：“放心，咱家里還有二兩銀子，到時如果不夠，娘還有一對陪嫁的鐲子。”

“謝謝娘，謝謝爹。”

“嗐，一家人，不說那見外的話?！?/p>

于是一家人便說好了，拿二兩銀子當(dāng)收蟹的本錢，這生意便試著做做看。

商議好后，楊氏便推她進船艙休息：“你和你舅舅到艙里看念兒，我和你爹今天把船再劃遠些，多撈幾網(wǎng)，下晌再去水草茂密處，看能否撈些螃蟹，也好多賣幾個錢。”

“嗯。”霍惜應(yīng)聲進了船艙。

船艙里，霍念還在睡，楊福拉了她問：“惜兒，咱萬一收了賣不掉怎么辦？你是不是找到買家了？”

霍惜搖頭。

?。繘]找到買家，就敢收螃蟹？萬一大家伙都給他們送來，他們要拿去賣給誰？再拿到街市上賣？收購價都高了市價一成，這是賠本賺吆喝啊。

楊福愁的直撓額。

萬一賣不掉，天天吃天天吃，就跟那永遠吃不完的小魚干一樣。

楊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霍惜只知道這個生意能做，但其實心里也沒底。

她知道節(jié)慶產(chǎn)品，需求量會在節(jié)慶前有一個井噴。只要找準門路，京師住了百萬人口，不怕賣不出去。而只要賣出去了，就有錢進口袋。

這年頭都是坐商，開個鋪子擺個小攤，等著人上門。頂多就是吆喝幾聲。上門推銷極少。

一般生產(chǎn)的不管銷售，管銷售的沒有能力生產(chǎn)，打漁的也一樣。嘴皮子好的，撈的漁獲不如別人。漁獲撈得多的，偏偏笨嘴拙舌，賣的錢還不如別人多。

現(xiàn)在霍惜要做中間商，源頭的貨品有了，但市場在哪？

外城人雖多，但消費市場遠不如內(nèi)城。

而內(nèi)城，她要去嗎？

當(dāng)天霍惜沒有跟著去捕魚，她拉著楊福進了城。

喬裝改扮一番，問楊福：“怎樣？”

楊福嘴巴張得老大，拿過霍惜的手來回翻看。這是雙什么手？經(jīng)過這么一通改扮，別說女娃了，就是他姐他姐夫站在面前，都認不出這黑小子是他家惜兒。

“惜兒，你是這個！”楊福朝霍惜豎了豎大拇指。

霍惜笑了笑，一顆提著的心放下。拉著楊福就在內(nèi)城居民聚集區(qū)到處逛。

東邊靠近皇城，那是世家大族所居之地，西邊是富貴商賈人家。東西兩邊，霍惜都不去。

這些人有錢，但不是她要推銷的對象。這些人家大多都有莊子，吃食菜蔬都會按時給府里供應(yīng)，而沒莊子的府里也大多有固定的采購渠道。

只拉了楊福往內(nèi)城的南北向走。

如今新朝初立，京里忽然涌進很多新貴，而攀附這些新貴生活的旁支庶支，姻親故舊只怕不少。這些人家一時半會只怕沒買到合適的莊子，沒有門路，兩眼一摸黑。

重陽節(jié)近，哪里都要應(yīng)酬，想在京里站穩(wěn)腳跟，就不能被別人比下去。

別人有的，自家要沒有，掉面。

而另外無枝無蔓的小富人家，單槍匹馬，想在內(nèi)城混，不說要借節(jié)慶攀附權(quán)貴，應(yīng)酬吃席，只說自家食用，也缺不了螃蟹。

哪怕應(yīng)個景呢。

楊福對霍惜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

看她如回自家般輕松地在里弄胡同里穿梭，游刃有余地與各家管事打交道，面色不改地給各看門小廝塞銅板塞好處，一貧窮漁家黑小子，大大方方與官宦富賈人家打交道。

楊福一顆心砰砰直跳，好半晌才去了怯。

只半天功夫，霍惜就拿下了七八家訂單，數(shù)量還不少。

“擦一擦，口水要掉下來了。”

楊福這才合上嘴巴，看向霍惜的一雙眼里滿是小星星，“惜兒，你怎么懂這么多的？你不害怕？”

怕？有什么好怕的。

最壞的結(jié)果不過是生意不成罷了。還能打她還是怎樣？

霍惜前世剛參加工作，干的就是銷售的活，掃了兩年樓，才漸漸打開了局面。嘴皮子也利索了，面皮也練得如城墻厚。每天不吃幾回閉門羹，不被人拒絕被人罵，都覺得不正常。

這些不過都是成功路上的歷練罷了，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jié)果。

結(jié)果沒有，一切都是空。

到落日前，舅甥倆人就接了三十來家螃蟹的訂單，還有不少人家需要菊花，但霍惜只答應(yīng)幫忙找找看。

這年頭養(yǎng)殖業(yè)，種植業(yè)都不成規(guī)模，有需要得費人力物力財力去搜羅，一般小門小戶，是絕計沒有那個功夫和精力的。

菊花單子，霍惜知道有幾家大戶的莊子上有種，但人家賣不賣給她，難說。她準備讓她爹去問問看，若能買到一些，也能運到京師賺個差價。

但如此一來，家里的錢就真不夠用了。

她身上的玉佩不能典當(dāng)，娘的陪嫁也不能賣，那收貨的錢從哪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