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袋變成了口袋

我在數(shù)學課上答對了號稱「滅絕師太」的老師布置的難題，從此成為學霸。

從全校倒數(shù)第一變成了全市第一，親妹妹舉報我作弊。

我確實作弊了，我把書帶進了考場里。

但我是裝進腦袋里帶進去的。

「這道題，沒有人會？」

號稱滅絕師太的數(shù)學顧老師嚴厲的目光透過啤酒瓶一樣的鏡片，在教室里來回掃射。

「都不會是吧？就你們還是尖子班？怎么跟隔壁學校的比？這道題算不出來就別下課了，都給我算！」

「二分之根號二?！?/p>

「什么？」

「二分之根號二！」我又一次提高了嗓門。

她有點錯愕：「誰？誰說的，說對了！是誰！」

坐在最后一排的、因為沒有帶書而被罰站的我弱弱舉手：「我說的?！?/p>

「你怎么算的？懵的？」

數(shù)學從來是我的天敵，高中滿分一百五十分的卷子我可以只考五分，全校兩千多人我永遠是那個倒數(shù)。

她要是能相信我做得出來那才有鬼。

「不是，這道題是數(shù)學書上第68頁的變式題，解題思路其實是完全一樣，只要……」

顧老師的神色緩和下來：「最近很用功嘛。」

「剛好復習到了，我這么笨，只能多看看書?！刮业吐暤?。

我不能把自己忽然變成學霸的秘密告訴別人。

我不能告訴別人說，現(xiàn)在數(shù)學書上的每一道題都深深印在我的腦海里。

當我晃動腦袋的時候，我甚至可以聽見腦袋里「嘩啦啦」的書本響動的聲音。

所有的課本，都被我裝到腦子里啦！

顧老師推了推眼鏡：「看看人家張平平！人家都開始努力用功了，你們還在做什么？

等這次月考張平平都考過你們了，我看你們的臉往哪里擱！」

顧老師是我們學校返聘的數(shù)學老師，專門帶重點班。

隨著她話音落下，前排的好學生都回頭看我。

眼里的目光有敬佩的，不服氣的，發(fā)誓要迎頭趕上的……

還有我的胞妹，張安安的目光。

她坐在第一排，回頭看罰站在倒數(shù)第一排的我。

用一種平靜又森冷的目光凝視著我。

一整天，我回答上八門課六科老師所有的問題。

不止數(shù)學顧老師，就連大家最喜歡的新畢業(yè)的溫溫柔柔的物理老師都笑瞇瞇地。

「好，好，我就說平平能進這個班底子一定不差的，肯定能迎頭趕上！」

張安安物理是最好的。

她很喜歡年輕瀟灑的物理老師。

她看我的眼神再沒辦法平靜下去。

晚自習前，張安安站在我桌前。

有同學笑笑：「又來給你姐輔導功課啦？安安還是厲害，把你姐都教會了，什么時候也教教我們唄！」

張安安從來對人和善如同三月春風，如今她的笑容有點勉強。

當著同學的面，她問我：「姐，你是不是去辦公室偷題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我周圍這個小小的圈子，除了垃圾桶，都在錯愕地看著我們。

那種眼神顯而易見——怪不得。

怪不得忽然一夜之間變成學習大師了，感情是偷了題。

張安安語氣急迫又關(guān)切：「姐，那道題什么難度你是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偷題，你怎么可能回答得出來？」

說著，她一把抓住我：「跟我走，我們?nèi)ブ鲃痈蠋煶姓J錯誤，現(xiàn)在還來得及?！?/p>

我釘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張安安著急了：「姐！你成績不好沒什么，可是要是偷題這是大事，搞不好你要被開除學籍回家的！」

「我沒有偷題?！刮艺f。

張安安一愣：「姐，咱們現(xiàn)實一點好不好？你什么水平我不知道？我們大家不知道嗎？

我昨天給你的練習冊你一個字也沒有動，你是怎么會的這些題目呢？」

「我穿越了，綁定了學霸系統(tǒng)行不行？總之我沒抄！」

以往張安安對我總是格外有耐心，是全班尖子生中唯一一個不嫌棄我笨的人。

在相處當中，她可能更像個姐姐。

但是現(xiàn)在，我的不耐煩的語氣讓她愣在原地。

有朋友看不過去，來指責我。

「平平，你怎么能這樣？安安也是為了你好?！?/p>

「是啊平平，你能進這學校多不容易，現(xiàn)在都高二了，馬上文理分班，你要是因為作弊被開除，哪個學校能要你？」

「安安對你這么好，你居然這么說她？還不趕緊跟安安道歉？」

也有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說風涼話：「說不定人家真沒抄呢！對吧張平平，下回考個滿分給他們看?！?/p>

張安安臉色通紅：「姐，我可以不怪你。但是你最好自己想清楚，不要因為這種事斷送了自己的前途。」

晚自習默英語單詞，我出乎意料地默了個全對。

這跟以前不一樣。

我以前但凡能寫對一個都算頂了天了。

現(xiàn)在只要晃晃腦袋，英語單詞就會清晰地出現(xiàn)在腦海里。

英語老師以為我作弊，過來看看我的桌子，我的書包，我有沒有小抄。

確定沒有之后她欣慰的神情才露出來：「回去背單詞了？」

「就背了一點，運氣好，考的都是背的?！?/p>

「挺好，什么時候努力都不晚，你們也是，好好跟張平平學學！」英語老師提高聲調(diào)。

張安安的鉛筆盒「嘩啦」一聲翻到在地上。

我鮮見沒有留堂，按時回了家。

我媽看到我甚至「呦」了一聲。

「怎么著？你們班有人比你還差勁？居然讓你們老師放過了你？」

「媽，往后我不會再有那樣差的成績了?！?/p>

以后我只會考滿分，每次都是滿分！

如果我每次都是滿分，那我甚至比妹妹還要厲害了。

那我是不是就會擁有和妹妹一樣的愛與善意。

但是妹妹瞥了我一眼，把媽媽拉到廚房嘀嘀咕咕。

過了沒一會，我媽就舉著鍋鏟從廚房沖出來，一鏟子拍在我頭上。

腦袋里的書本叮呤咣啷嘩啦啦響成一片。

「張平平，你長本事長能耐了你啊，不好好學習居然還學會了撒謊作弊，你看我不打死你！」

張安安又出來攔住媽媽：「媽，我把這件事告訴你是希望我們一起想辦法幫幫姐姐，你這么沖動打壞了姐姐怎么辦？」

我媽被她抱著，氣得胸口起起伏伏。

「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你說你姐姐要是有你一樣懂事該多好?！?/p>

「我沒抄?！刮艺f。

「你為什么只相信妹妹不相信我呢？」雖然已經(jīng)習慣了，從小和優(yōu)秀的妹妹在一起，母親的目光永遠都不會落在我身上。

但是每次這種情況下，還是會很難過。

「你還敢頂嘴！你讓我怎么相信你？要是沒有你妹妹，你都沒有書可以念！」

我媽作勢要打我，「我當初就該放棄你，非得讓你和妹妹一起上這么好的學校，

你要是作弊被開除，你就給我跟著你表姐去電子廠打工去！」

如果不是張安安，我本不該在這班級里。

因為我常年倒數(shù)。

但是我有個尖子妹妹，她當時從我們的初中保送來這所學校。

把我也給綁定過來了。

她不能說次次考第一吧，從來都是在年級前十，市聯(lián)考前二十。

我媽愛極了她為了成績不顧一切向前沖的那種如狼似虎的眼神。

她用手指頭點著我的腦門：「要不是你倆一胎出來的，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不是我親生！

你看你一天天懶散的那個樣子，我就不能跟你妹妹學學，要是再讓我發(fā)現(xiàn)你偷偷畫漫畫，看我不撕了你的花，打斷你的手！」

我成績不好，因為我興趣本不在這。

也不知有沒有人像我一樣，一看到課本上的文字就頭疼不已，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但是我愛畫畫。

這似乎是天賦，我能用畫筆花出一切我見到的。

上高中之前，我跟我媽說我想學藝術(shù)。

我媽聲調(diào)立刻拔高了一個度：「瘋了吧你，你知道學藝術(shù)多燒錢嗎？何況你以為學藝術(shù)就不用考文化課了？

就你那個狗屎成績，能考什么好學校，學了也是浪費錢，你給我好好上學去！」

我媽不能說不愛我，否則她不會花大價錢把我綁定進省重點。

但她更愛我的成績。

當我因為沒考好而拿著不及格的卷子回家時，她的憤怒到達了頂峰。

「張平平！你每天到底在學校干什么！」

我妹妹張安安攔住她要揍我的手：「媽媽，其實姐姐在學校很努力的，她只是一時沒有找到方法而已，我來勸勸她?！?/p>

我妹給了我一套卷子，她說：「姐姐，只要你把這套卷子寫完，下次考試至少可以及格了。」

那是一套數(shù)學金卷，說實話，自從上了高中之后，我開始越來越分不清數(shù)學和英語的區(qū)別。

那些字母如同跳動的字符在我眼前扭動舞蹈，然后——我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當我被刺耳的鬧鈴聲驚醒，抓起書本想塞進書包時，我的書不見了。

桌面上空空如也，妹妹昨晚給我的習題冊，和我拿來準備做參考用的數(shù)學書，被我當成枕頭睡了一覺，現(xiàn)在它們不見了。

數(shù)學老師被稱為「滅絕師太」，上她的課不帶書指定要完。

我焦急地彎腰去找，腦袋里卻傳來一陣刺痛。

我痛苦地捂住頭，感到有什么東西從里面硌到我。

搖搖頭，傳來「嘩啦啦」翻書的聲音，數(shù)學例題和卷子清晰地印在腦海里。

難道——我一拍頭——書本出現(xiàn)在我的手中。

腦袋空空如也——我的腦袋變成了口袋！

我趕緊把書塞回腦袋里，晃一晃，每個字清晰可見。

我激動得心撲通撲通跳，趕緊把書包里的書一股腦全都塞進腦子，語文書，政治書，歷史書，物理書，都要！我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