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勞力嗎？

官家統(tǒng)一發(fā)放奴隸了，給戰(zhàn)后的百姓們增加勞力。

十里八鄉(xiāng)的村民們都去哄搶。

我沒去。

因為我在這一天重生了。

我知道那個孱弱的沒人要的病秧子，會是未來的九五之尊。

而我這個前朝公主，以及追隨我的黨羽，則會被他闔族屠盡，將我囚禁十年，夜夜折辱。

重活一世，我不敢再挑他了，只想安穩(wěn)的活下去。

卻沒想到，當天夜里，就有官差找到我：“杜珍珍，你要不要勞力？”

1

“哐當！”一聲。

我反手就把門關(guān)上了。

不是，我都說了不要，怎么還給送上門來，而且剛好又是君夜天！

“干啥呢杜珍珍，嫌棄這是人家挑剩下的呀？”

“一家一個這是上頭一早規(guī)定好的，你若實在不愿，干脆白送你得了?！?/p>

“別看他現(xiàn)在這幅樣子，你不是會治病嗎，沒準過不久就是一條好漢?！?/p>

差大哥說著就要把門打開拽著人往我屋里塞。

“你看這皮膚，這身段，跟你多配呀，不能當勞力，當個煮飯端水的下人也成啊?！?/p>

“趕緊把人給收下吧，好叫咱也早點回衙門交差?！?/p>

君夜天病的不輕，頭發(fā)凌亂衣服臟污，一副出氣多進氣少隨時都會倒地不起的模樣，跟前世那尊貴俊美，卻又虛偽變態(tài)的九五天子判若兩人。

此刻正被官差架著胳膊虛弱的看著我，眼神脆弱又無辜。

鑒于前世的陰影還在，硬是被他盯的渾身寒毛直豎。

“那個，官差大哥，你看我這活兒也不多，不需要添一個人伺候?！?/p>

“你看要不我給開兩副藥，不要錢，把他送回官府成嗎？”

2

秀水村位于兩國交界處，常年戰(zhàn)亂導(dǎo)致此地男人大多都上了戰(zhàn)場，留下一大批鰥寡孤獨，卻因勞力不足導(dǎo)致田地荒廢無人耕種，又因著氣候和土壤條件差百姓們逐漸流失。

官府也經(jīng)常想法子派送一些糧食銀錢留住村民，但人口一分就顯得杯水車薪。

是以經(jīng)常有那些犯錯發(fā)賣或被流放的犯人被送過來，官府就按人頭體力值估價，便宜賣給周邊村民，給家里增加一個勞力。

是以每到這個時候，都會引來一大波村民的哄搶。

有些運氣好的奴隸，會被相中回家成了親，從此便能脫去奴籍成為良民。

上一世的今天，我也去了。

本想著看看熱鬧。

但卻因一時惻隱之心撿了個被折磨的不成樣子的病秧子回來。

大家都笑話我傻：“這人看著風(fēng)一吹就倒，你帶他回家，否說干活了，還得倒貼銀子看病?！?/p>

“臉生的好看有啥用啊，又不能兌銀子花?！?/p>

大家的‘好言相勸’我一概沒聽，仔仔細細的把他照顧到痊愈。

他本就生的極好看，即使粗布麻衣穿在他身上也顯得寬肩窄腰，英姿勃發(fā)。

讓人沒想到的是，痊愈后他不僅對我百依百順，把我照顧的無微不至，甚至愿意入贅與我，考取功名建功立業(yè)。

哦，不對，是意外得知我前朝公主的身份后，開始哄騙于我。

當初對我所有的種種，皆是覬覦我身后的勢力。

在借著我的勢力手刃手足，發(fā)動宮變血洗皇城之后，他如愿登上了君臨天下的寶座。

那些我曾經(jīng)為之心動歡喜的恩愛與甜蜜，對他而言，卻是為了皇權(quán)而不得不做出的隱忍與犧牲。

我知道，他從未真正愛過我！

“你胡說什么，上邊流放下來的犯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里，怎么可能再送回去？”

“府衙里現(xiàn)在還有一批沒送出去呢，現(xiàn)在村里的人都越來越少了?！?/p>

官差也在發(fā)愁，以往都沒遇見過這事兒。

今年糧食收成本就不好，這一大批人關(guān)在縣衙里也是浪費糧食，可上邊都規(guī)定好一家最多一個。多了的先暫時收押，回頭等北邊戰(zhàn)事穩(wěn)定下來了送去戰(zhàn)場做先鋒。

見我還不肯表態(tài)，其中一官差把壓一咬：

“我個人出5個銅板，當他的醫(yī)藥費，你先把人收下咱好回去交差?！?/p>

“不是，差大哥，我真不需要......”

“8個銅板，不能再多了！”

“這不是銀子的事兒，這人他......”

“杜珍珍啊，”后面那官差面色不愉的打斷了我，“當初你和你娘親要在秀水村安家落戶，不是我們給你開的方便??？”

我：“......”

3

果真應(yīng)了那句老話。

千金恩情，不必償清；一句教訓(xùn)，莫遲鈍！

當初我娘帶著年幼的我飄零至此，見村里的老人婦孺都十分淳樸，是以時常給大家切脈看病，沒收一文錢。

后來母女倆定居此地，數(shù)年來安安穩(wěn)穩(wěn)，也得多虧了縣令大人和底下人的照拂。每逢送銀子送吃食都沒少了我們家。

據(jù)說隔壁村也有一位美婦人想要落戶定居，后來三天兩頭被痞子無賴給纏上，早早待不下去入了樓子去掛牌。

所以即便我娘已經(jīng)走了多年，而我始終不愿離開這片溫暖我的土地。

4

無奈之下，我只得應(yīng)承下來。

沒注意一旁的君夜天垂下眼瞼，如釋重負。

“要是敢倒，今晚就睡地上?！?/p>

剛送走了兩名官差大哥，一回頭，便看見君夜天站立不穩(wěn)立馬就要倒下去。

聞言他強撐著桌子，用受傷的眼神望著我：“珍珍......”

我繞過他，取過藥箱往桌上一放：

“自己脫還是我?guī)湍悖俊?/p>

他一愣，已經(jīng)清洗干凈的面龐此刻似乎既茫然又無措。

罷了。

等治好他我就徹底離開此地，從此再不復(fù)相見。

他肩上有一處頗為嚴重的箭傷，該是叛變失敗在流放途中被人所加害的。

看樣子已有兩三日的功夫了，能撐到現(xiàn)在也是個奇跡。

不論體力還是耐力，他都是個極合格的獵手。

只是這次，我不會再成為他的‘獵物’，任其玩弄。

取出箭頭，上好傷藥，我用布條繞過他腋下，一時間兩人的距離極近。似乎連呼吸都交纏在一起。

“以后記得叫我杜姑娘?！?/p>

把布條打好結(jié)，剪掉多余的部分。我起身拉開距離，神色冷淡。

“可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君夜天語氣著急了許多，“你可以娶我的......”

呵，跟前世一樣，又來這一招。

這么著急想入贅給我，好借用我的勢力東山再起發(fā)動叛變，然后我就成了狡兔死走狗烹。

這般心機，十個我怕都不是他的對手。

好在我重生了，時間剛好在鬼叔和一眾黨羽找到我之前。

那么，一切都還來得及。

我從來不想做什么勞什子公主，也不想背負著前朝的恩怨與血仇，我只想背一只藥箱浪跡天涯，自由自在。

燭火搖曳，映照在他那張看起來俊美異常的臉上，這人當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眸子極黑，似一汪引人深入的漩渦。

就那么看著我時，輕易就有種讓人淪陷的錯覺。

可惜。

都是假的！

“我會治好你的傷，之后放你自由。

不過在此之前，你只能以下人的身份跟在我身邊，

不得忤逆?！?/p>

我本想說以奴隸的身份，但想到他睚眥必報的性子，不想將來某一天被他以此報復(fù)，血洗這恥辱。

“下人？”君夜天嗓音嘶啞，眉頭輕皺。

我淺笑嫣嫣：“對啊，下人。

亦或者奴隸？你選一個?！?/p>

5

上一世也是我太蠢，明知道他走的是條不歸路，稍后不慎就會舉族覆滅，卻還是甘愿為了他赴湯蹈火。

在他屠戮我闔族那天，我傷心欲絕之下喬裝打扮入宮，本想與他同歸于盡。

卻被他身旁的女人擋了一刀。

然后，我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冷宮里，成了他的禁臠，每日被迫承受他的凌辱。

而那個幫他擋刀的女人，成了他的皇后。

在他發(fā)泄一通之后，他疲憊的開口：

“珍珍，你該知道，朕的皇后不可能是前朝公主。

你乖乖的，除了自由，我什么都能給你。”

呵！可笑至極，一個連手足都能殘害，先后兩次發(fā)動宮變置百姓生死于不顧之人，竟還會介意自己女人的身份。

可我偏偏最想要的就是自由啊。

這一囚禁，便是十年。

直到他的皇后再也忍受不了，帶著侍衛(wèi)強行闖入冷宮，將我沉進夜幽池......

6

聞言他自是不悅的，好看的眉頭皺的越發(fā)深刻，臉色緊繃。

胸腔起伏了幾下，喉結(jié)也跟著滾動，幾乎是咬出了兩個字：

“下人?！?/p>

不出所料呢，我勾唇淺笑。

“既是下人，那便該由主人家賜名，該叫你什么好呢......”我托著腮，一副故作深思的模樣。

他剛卸下的身體又緊繃了起來。急忙道：“喚我名字即可，我叫君......夜?！?/p>

連真名都不敢告知，這是怕我得知他叛賊的身份么。

畢竟之前叛變一事鬧得人盡皆知，‘君夜天’三個字也成了人人唾棄的對象。

皇帝為了彰顯仁德表面上并未取其性命，而君夜天的仇家，就難說了。

不然這一身傷哪兒來的？

不過我當然得裝作不知，權(quán)當他就是君夜好了。

“嗯，那就喚你小夜子吧，上口，還好記！”我收起藥箱，起身向外走去。

臨關(guān)門時回身望了望他，“早些休息吧，小夜子。”

跳動的燭火忽明忽暗，閃爍出君夜天隱忍克制的拳頭，以及緊繃的下頜線。

聲線陰郁又嘶?。?/p>

“呵，小夜子......”

7

當晚，我失眠了。

我夢到了幼時遭遇的大火，娘親抱著我印在門簾后捂著嘴緊咬下巴不敢出聲。

“紅菱，記住，你以后就叫杜珍珍，是杜尚書的遠房侄女......”

“看清了嗎，記住這張臉，記得要找他報仇......”

夢里娘親的聲音時斷時續(xù)，再后來，我忘卻前塵，碾轉(zhuǎn)來到了秀水村，成了一個靠診病為生的孤女。和娘親的丫鬟相依為命。

畫面一轉(zhuǎn)，我又成了君夜天囚禁在冷宮里的禁臠，失去自由和尊嚴，低賤的連隨便一個宦官和宮女都能欺上一頭......

夢里那短暫又悲痛的一生，不覺間淚水浸濕了枕頭。

“扣扣扣”

突入而來的敲門聲猛的把我驚醒。瞬間把我從夢境拉回了現(xiàn)實。

“醒了嗎？我煮了粥，你要不要起來喝點？”

門外是君夜天的聲音。

猛然間想起家里突然多出來了一個人。

既然如此......

我瞳孔薇顫，一個計劃迅速在腦海里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