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西北某省。
“哎呀,還有多遠???”
“應該沒多遠了,估計至少走了有一半?!?/p>
“才一半???哎吆……”
“沒事的,天黑前肯定能到。”
謝霄抬頭看了看即將落山的太陽,放下提包,又解下背后的行李放在沙壩上。
文冬走過來坐下。她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取下背包旁邊的水杯,神情有些沮喪。
謝霄也擦了把汗,在文冬旁邊坐下。他從挎包里拿出半瓶水,又拿出一顆茶葉蛋和少半袋面包。
“呀,還有吃的?”文冬看著茶葉蛋和面包,眼睛立馬放出了光。
“早上同學給我裝的。中午吃了些,就剩這點了?!敝x霄把茶葉蛋和面包遞給文冬。
“我就從家拿了一小袋餅干,中午全吃光了?!蔽亩缫亚靶馁N后背了,但還是沒好意思拿茶葉蛋,只拿了一塊面包。
“多吃點!”謝霄把茶葉蛋塞到文冬手里,又給了兩塊面包。
“這這這……咋行???你都沒了?!蔽亩槤q的通紅。
“我中午吃的多,這會不咋餓?!敝x霄把剩下的兩小塊面包胡亂塞進嘴里,扭頭看著文冬。
一路沒注意,這會才發(fā)現,這丫頭其實挺漂亮的,屬于越看越耐看的那種。
“這……”文冬看著茶葉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快吃吧,別讓吹上沙子。對了文冬,水還有多少?”
“謝謝你,那我就吃了。杯子里就剩一口了,包里還有一瓶水。”
“得節(jié)省點,我就剩這半瓶了?!?/p>
“嗯!哎,謝霄,這條路你走過嗎?”文冬吃了一口雞蛋,把杯里最后一點水喝光。
“沒有,第一次進沙窩?!敝x霄笑了笑,拿起瓶子喝了一小口。
“也是第一次???”文冬小嘴張大了,定定的看著謝霄。
個頭不低,略顯瘦削,但是看上去挺強壯的。有些黝黑的臉上棱角分明,似乎經受過雪雨風霜,沒想到也是第一次進沙窩,真是有些意外。
“沒事的,這不有條小路嗎?剛過去那么多人,跟著腳印走就是了。”謝霄滿不在乎。
其實他還是有些擔憂,只是沒表現出來。
他是大清早從漠西縣城坐的班車。走到半路,司機發(fā)現公路被沙子埋了好長一截,就想從旁邊繞過去,結果陷進了沙窩。
所有人都下去挖沙子,幫忙推車。沒想到耗了大半天,油箱都干了,到底也沒把班車挖出來。無奈之下,司機返回十幾里外的道班去想辦法,其他人抄近路步行去大沙頭鄉(xiāng)。
到鄉(xiāng)上走公路還有二十多公里,抄近路只有十多公里,只是得走沙窩。
謝霄背著行李,跟著人們踏進了沙窩。
沒走多遠,他就發(fā)現一名嬌小的姑娘,提個偌大的提包,還背著不大不小的背包,跌跌撞撞的走著。過去一問,也是去大沙頭鄉(xiāng)報到的。
于是,他接過了提包。
肩扛手提,時不時還要照顧姑娘,速度可想而知。走到這會,沙窩里就剩下他們兩人了。
“哦,我都忘了還有腳印。”文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吃完了?咱們走吧!”謝霄把剩下的小半瓶水裝進挎包,背上行李,提起提包,邁開了大長腿。
文冬提根棍子,緊緊跟在謝霄后面。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還刮起了輕風,不時揚起一陣陣浮沙。
謝霄有些著急,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哎,那么快干嗎?”文冬出聲了。
“來,拉著你走?!敝x霄邊走邊回頭向文冬伸出了手。
就這一回頭,他錯過了旁邊小沙壩上不很清晰的腳印,繼續(xù)沿著沙壩往前走著。
“哎……你提那么多行李,我還是自己走。”文冬抬起棍子,遲疑了一下又放下來,拄著往前走。
她壓根不管路,一切都有謝霄,跟著就是了。
“算了,著急也沒用?!敝x霄看了看四周,還是放緩了腳步。
“真不好意思,拖累的你……”文冬滿臉的歉意。
“都這會了,說那些干啥?”謝霄轉身抓起棍子,拉著文冬就走。
文冬頓時輕松了許多,腳步也加快了。
兩人走完一道沙壩,又踏進另一道沙壩,一直繞著沙壩走。
接連走了好幾道沙壩,謝霄有點慌了。
找不見路了,連腳印也看不見了。他仔細回想著,到底也沒想起在哪點把路走丟的。
回頭看,依稀還能看見自己剛走過的腳印??墒?,總不能往回走吧?那要在沙窩里轉到啥時候?
算了,沒路就沒路吧!反正沙窩里也沒啥路,照北走就是了。
謝霄掏出水喝了一口,確認了一下方向,拉著文冬繼續(xù)向前。
然而沒過多久,謝霄就付出了代價,為自己的輕率,也可以說是無知。
天完全黑下來,兩人進入了連綿不斷的沙丘地帶。
風越來越大。四周全是沙子,尤其靠近沙丘,眼睛都無法睜開。謝霄只得繞過沙丘,盡量撿相對平緩一點的地方走。
文冬緊緊抓著謝霄衣襟,眼睛也不睜了,就那么機械的跟著。棍子依然拉著,舍不得丟掉。
謝霄有點后悔,剛才就應該返回去??墒沁@會說啥也晚了,因為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
更要命的是,找不著北了。他抬頭望著天空,灰蒙蒙的,連一顆星星都看不見,更別說什么北斗星了。
再看四周,黑乎乎的,用伸手不見五指一點也不過分。其實他心里明白,就是看見也白搭,地形地貌全都一樣,沒有明顯的參照物,還是無法辨別方向。
“咯咯咯……”文冬突然打個冷顫,牙咬的直響。
謝霄也感覺有些冷。剛才一直走路,還不覺得啥,一停下來,狂風帶著冷意就開始侵襲了。
他打開提包,把文冬的衣服拿出來讓穿上,又從行李中拿出一件衣服穿上。
感覺沒那么冷了,謝霄拉著文冬繼續(xù)走。
準確說,應該叫繞。四周全是大大小小的沙壩,只能從沙壩延伸的地方繞過去。實在繞不過去,就撿相對低一點的沙壩爬過去。
至于往前還是往后,已經不重要了,而且也不知道往前還是往后。反正不能停下,只要能走出沙窩,走到哪算哪。
然而,無論怎么繞,就是繞不出沙窩。越走沙壩越高,也越密集。到后來,似乎連一道沙壩都繞不出去,感覺老是在原地打轉。
文冬體力已經消耗殆盡。她兩眼緊閉,雙手死死抓著謝霄衣襟,幾乎被拖著走。那根棍子沒舍得丟,插在謝霄的行李上。
謝霄的體力也差不多了。又渴又餓,每走一步兩腿都發(fā)軟。那兩塊面包早已消化的無影無蹤,小半瓶水也喝光了,還把文冬的那瓶水喝了不少。
現在就剩小半瓶水了,裝在文冬的背包里。暫時還能扛得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行李越來越重,提包也越來越沉。好幾次他都想把行李扔掉,又一想扔了可能再也找不回來了,還是再堅持一陣。
又進入一道沙壩,謝霄不敢再繞了。這沙壩太高也太大,萬一滾下沙壩,弄不好就得被沙子埋了。
他決定找個地方歇緩一會,攢點體力。
后退了幾步,謝霄從沙壩延伸的地方爬上去,然后順著沙坡往上爬。
文冬拽著謝霄褲腿,也在一點一點的爬著。求生的本能讓她一步都不敢離開謝霄,這倒讓謝霄省心不少。
爬到半坡,摸了摸周圍,感覺挺寬敞的,謝霄坐了起來。他試了試風向,解下行李,背著來風方向坐下,把提包放在背后靠住,打開行李把被子取出來。
這學期沒有拆洗被子,荷爾蒙氣息相當的濃郁。不過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而且這么大的風沙,有點味也吹跑了。
謝霄解下文冬背包,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他把被子從后面披上,再拉過頭頂。
風沙擋住了,也暖和多了。
雖然披著被子,可文冬還是一個勁的往謝霄懷里拱。她兩眼一直緊閉著,或許壓根就不想睜開,像個小貓似的,哪熱乎就往哪鉆。
謝霄伸出胳膊攬住文冬,把被子盡量給文冬裹嚴實。他想跟文冬說說話,可是一聽文冬平靜的呼吸,就打消了念頭。
算了,讓她睡吧!何況一張嘴就是沙子,還是不說了。
八月份就這么大的風沙,真是見了鬼了。不過,昨晚跟同學聊天,同學說沙窩里一年四季都有風沙,今年尤其大旱,風沙更是說來就來,還說很多時候外面并沒有風沙,沙窩里卻是霧茫茫的。
昨晚應該就是這種情況。沙子把公路埋了,可司機并不知道,依舊照常出車,結果讓一車人都跟著受罪。
同學特意找來地圖,介紹了一些大沙頭鄉(xiāng)的情況。
地圖上顯示,大沙頭鄉(xiāng)以南有條東西走向的大沙帶,南北有十多公里,東西足足有二三百公里。走了半夜都沒走出沙窩,很可能是方向錯了,要是往東或是往西,一晚上也別想出去。
可是,哪邊是北呢?謝霄深深吸了一口氣,仔細回想著大學學過的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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