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通道光影斑駁。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血腥味。
月光通過天窗照射進來,落在壁畫上,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像臉上。壁畫油彩已經(jīng)剝落大半,只有些殘破的輪廓,在這種忽明忽暗的光影中,仿佛活過來一般,帶著陰森詭秘的感覺。
林汀蜷縮著身子,藏在通道盡頭的樓梯轉(zhuǎn)角處。那是唯一一個月光照不到的角落,也是她僅剩的容身之所。她用力咬著下唇,勉強自己不發(fā)出一點聲音。
剛才的事情太恐怖了,就算是她這種,見慣大場面,又神經(jīng)大條到讓人無語的人,也禁不住牙關(guān)打顫。那張慘白的臉,那一口尖利的掛著鮮血的牙齒,那雙帶著濃重的黑眼圈泛著血絲的眼睛……不,林汀再也不想回想起剛剛的畫面。那不是做噩夢的問題,那會是一生的夢魘,永世的折磨。
“為什么不走?!蹦腥说穆曇艉茌p,卻極冷。
“他剛才,你……會死的。”林汀的聲音也有些抖。
“你在,只會死的更快?!?/p>
竟無言反駁。因為小汀知道,他說的沒錯?!皩Σ黄?,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也……”
安靜了片刻,空氣中只剩下男人背后的傷口發(fā)出的。淡淡血腥味。
“對不起?!绷滞〉拖骂^,“如果我沒有自作主張地跟過來,你也不會受傷。我原本,只是想采訪一下大神你的?!?/p>
男人回頭過來,微弱的月光勾勒出他英俊的側(cè)臉:“不用道歉,這是我自己的事?!?/p>
這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男人?這種臭屁自大又大男子主義的家伙,難道他不知道,別人問問題的時候,他應該認真禮貌的回答的嗎?林汀心中很想這樣吶喊,很想抓住這男人的衣領(lǐng)用力地搖晃出扇面的形狀!是的,她為什么一定要和這個男人在這種恐怖的地方等待未知的命運呢!
咳咳,好吧,好吧,情況有些混亂。
林汀敲著自己的腦袋,讓自己冷靜下來。這件事到底是怎么發(fā)生的來著?
對了,校慶,這一切都是從校慶開始的!
安城大學的五十年校慶,輔導員老師準備制作一期特別校刊,重點介紹學校的特色和優(yōu)秀學生的事跡。林汀的任務就是,采訪安大女生最想睡排行榜并列No.1的韓弈。說道這位韓大帥哥,全校女生都知道他那深居簡出,行動范圍堪比大家閨秀的生活軌跡。林汀跟蹤了他三天,居然始終沒能得到一句正面的回答!
清晨的操場上,林汀追著晨跑的韓弈問問題:“大神,作為安大女生最想睡排行榜并列第一,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韓弈面無表情:“沒有?!?/p>
午后的林蔭道上,林汀追著散步的韓弈問問題:“作為知名的網(wǎng)絡(luò)作家,你擁有萬千粉絲的支持。能說一說,走上這條道路的原因嗎?”
韓弈面無表情:“不能?!?/p>
傍晚的圖書館走廊里,林汀攔住還書的韓弈問問題:“我聽說,大神是天信集團董事長的長孫,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這是韓弈第一次轉(zhuǎn)頭認真地看了林汀一眼。那時候林汀真的認為,韓弈是準備回答問題了。
“擋路了?!?/p>
……
…………
………………
這是有史以來,林汀接收到的最大的侮辱和打擊!
凌汀的頭發(fā)都快要豎起來了,她指著韓弈的鼻子暴跳如雷:“就算你是全校公認的帥哥,你也應該尊重我一點好不好!我好歹也算是美女,你這么做,有沒有覺得……”
“沒有?!?/p>
“你有沒有覺得……”
“有。”
……
…………
………………
圖書館走廊里,那些經(jīng)過的男生女生,都用最快的速度跑開。就算林汀眼睛再不好,也能從那些逃走的背影里感受到那股撲面而來的八卦氣息和無法阻止的幸災樂禍。神啊,這一定是老天給她的懲罰!
等林汀回過神來,她已經(jīng)跟著韓弈到了借閱室里。借閱室里人很多,但異常安靜??諝庵袕浡鴷毺氐南阄?。窗戶打開了一條縫,微風浮動白色窗簾,在夕陽里如同一面烈烈招展的紅旗。書架邊的韓弈發(fā)絲微微晃動,夕陽為他鍍上一層金色的外衣。他站在一排金屬書架前,手里拿著一本《巴黎圣母院》,左手邊書架空著的地方,疊放著三本挑選好的書。
林汀拿起手機,迅速取景拍照。這畫面太過美好,美好到林汀都已經(jīng)忘記了剛剛的憤怒。
“大神,你為什么不愿接受采訪呢?”林汀走到韓弈身邊,不自覺地放軟了語氣。好吧,她承認,自己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顏控。
韓弈連眼皮也沒有抬起一下:“這是我自己的事?!彼粗种械摹栋屠枋ツ冈骸罚确_扉頁看看出版社和版次,又翻倒尾頁看借閱信息,一副理所當然藐視眾生唯我獨尊的倒霉樣子。
老娘如果在看臉,林汀倆字倒過來寫!?。。。。?!
憤怒的林汀正準備再次跳起來指著韓弈的鼻子開罵,卻看到韓弈臉上無比驚駭?shù)谋砬椤?/p>
驚駭!這太反常了。
林汀都懷疑,驚駭這倆字韓弈是不是會寫。因為在這三天之中,林汀從沒有在韓弈臉上看到除了平靜以外的任何表情。上課的時候、走路的時候、吃飯的時候、睡覺的時候、上廁所的時候——額,這個是林汀自己想象的——總之,林汀可以保證,通過她敏銳的新聞觸覺和精準的分析能力,她可以斷定,韓弈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世紀大難題。
等林汀從這一系列復雜的腦部活動中清醒過來,那個驚駭?shù)捻n弈已經(jīng)不見了,只有那本巴黎圣母院還在微風中翻動這書頁。
林汀拿過書,翻看了一下尾頁。
那里夾著一張借書卡,以及一張字跡已經(jīng)模糊的信。
想要知道這一切的原因嗎?今晚八點,我在老地方等你?!逄煲?/p>
“洛天一?洛天一……”林汀默念著這個名字,終于從記憶深處找到一個相同的選項,“二十年前連續(xù)殺人案的那個在逃犯!”她看向門口已經(jīng)走遠的韓弈,心中涌起了無限的好奇心。
這一定會成為韓弈的專訪中濃墨重彩的一筆,等著瞧吧,這個不配合的采訪對象,就靠著天才記者林汀的雙手,挖掘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吧!
是的,這就是她在這里的原因,悔得腸子都青了。
林汀盯著韓弈還在流血的背,心中劃過一絲柔軟。這個冷漠到讓人抓狂的男人,竟然會在那個時候,替她挨了這一刀?!澳莻€,”林汀的聲音有些顫抖,“現(xiàn)在要怎么辦?”
韓弈依然是不理不睬的樣子,看向外面的臉不曾轉(zhuǎn)回來半分:“報警?!?/p>
林汀微微一抖,眼中劃過無奈:“可是,這里完全沒有信號。那瘋子又堵住了出口。我們離開學校的時候,又沒有告訴任何人。已經(jīng)沒有辦法報警了!”
“我引開他。逃出去,別回頭!”韓弈說話的樣子,仿佛天經(jīng)地義。
“不行,太危險了!”
韓弈轉(zhuǎn)過身來,黑暗中一雙眼睛如星般閃耀:“那是我自己的事?!?/p>
又來了,這家伙能不能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看著他身上的傷,林汀心中那絲略帶酸澀的悸動,根本無法遏制。她正準備說下去,韓弈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那英俊干凈的臉上,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鄭重:“他來了?!?/p>
踢、踏、踢、踏……
拖沓的腳步聲不急不緩。
踢、踏、踢、踏……
那個比黑夜更加濃郁的影子,從走廊那一邊緩緩走來。
月光,從破敗的屋頂投射下無數(shù)光點,零零落落地散在走廊各處。那影子從最黑暗的盡頭走來,時而被照亮了半張臉,而是被照亮了一只手臂,時而被照亮了寒冷的刀鋒。今夜月半,月光并不算明亮。月光中,那人的表情也變得模糊不清。但是那始終上揚的嘴角,在光影不斷的變幻中,顯得格外顯眼,即使看不到那人全部的表情,也能變成一生的夢魘。
“準備好了嗎?”韓弈的聲音蚊蠅般傳入,林汀的耳朵被溫熱的呼氣包圍。
林汀用力點頭。
“要,開始了!”
人影突然出現(xiàn)在樓梯轉(zhuǎn)角,利刃的寒光帶著一抹血色劃出一道光暈??諝庵械难任扼E然變得強烈,不知是誰的血,染紅了暗夜里的那一片月光。
“跑!”
韓弈的聲音如炸雷一般,驚醒了幾乎癱倒在地的林汀。女孩抖著發(fā)軟的雙腿,踉踉蹌蹌地跑出去。身后,傳來的都是肉體翻滾碰撞的聲音,不時的夾雜著男人的痛哼,和那分不清是人是獸的慘痛的嘶嚎。林汀捂住耳朵,拼命地向外逃。撕嚎聲、痛哼聲、肉搏聲、在這小小的空間中回蕩,林汀幾乎可以感覺到兩人在地上翻滾時,月光在兩人身上交替出現(xiàn)時的詭異畫面。
林汀很想停下來看看韓弈的狀況,甚至有一瞬間,林汀心中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要死就一起死吧。
一聲悶哼伴隨著利刃刺入肉體,那種猶如上等絲綢撕裂的聲音。
林汀的腳下一頓,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后脊梁升起來。那個聲音,她很熟悉。清冷、傲慢、自大到令人討厭,卻意外的讓人安心……那是韓弈的聲音!
韓弈要死了!
要死了!
死了?。。?!
“不要!”
書友評價
驕陽皓月的小說《隱謀》,看了讓人韻味無窮,從中讓我明白了:世上最美的情感,不是感覺你有多好,而是感念于你對我有多好;世上最牢固的感情不是我愛你,而是我習慣了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