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子軒，你竟然敢嫌棄你的親妹妹。”風若歆忍不住笑出聲，伸出纖細的玉指輕輕戳著風子軒的胸膛，一聲聲質(zhì)問，“小時候，你偷偷往爹爹的茶里下胡椒粉，害得爹爹噴了先帝一臉的茶水，被爹爹罰面壁思過，是誰冒著生命危險給悄悄給你送飯吃的？”

“是你?！?/p>

“是誰趁爹爹打瞌睡的時候在他的臉上畫上圈圈，卻又要求我贊美爹爹英俊無儔玉樹臨風的？”

“是我?！?/p>

“是誰把娘親的素緞真絲衣袍劃開了一個口子，然后騙我去告訴娘親，那是今年流行的最新款？”

“是我。”風子軒放下一副將軍的姿容，微微低頭，回答著。

風若歆緊緊盯著他，壓抑住臉上的笑意，“請問，燕國第一戰(zhàn)神風子軒將軍，你對于我存在冒牌嫌疑的妹妹有任何質(zhì)疑嗎？”

“絕對不敢，如假包換。”風子軒一臉嚴肅，雙眸間盡是嚴峻之色，斬釘截鐵地點了點頭。

風若歆又是一笑，如盛開的牡丹。

關于將軍府一切是陌生的，唯一的熟悉點卻是與他一起長大的記憶，如同深深地刻在腦海里，任時光飛逝，終究不褪。

或許，只有在他跟前，她才可以肆無忌憚。因為她深信，這世上，只有他，她才有勇氣釋放自己的本性，而不是處處提防。

他是她最親近的人，她沒有任何理由去不依賴他。畢竟，他們從小便相依為命，他是她的依靠，她亦是他的依靠。

月光柔亮，寒風四起。

他與她并肩而行，笑意暖意春意。

“歆兒，今日宴會怎樣？”風子軒邊走邊問。

風若歆淡定一笑，甚是美麗，“圓滿成功?！?/p>

“可有人為難你？”風子軒盯著她淡然美麗的笑臉，“大哥不該讓你面對……”

他知道她生性淡然，天資聰慧，但他仍是不愿意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哪怕是一點。

盡管她不喜歡針鋒相對的宴會，但她不愿一直躲在他的羽翼下，把一切留給他默默承受。她從來便不軟弱，只是，他保護得太好了。

“堂堂燕國一代戰(zhàn)神居然會懷疑自己的妹妹被欺負？”風若歆一扭頭，狡黠的眸光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退開兩步，佯裝一副嚴肅的外表，“嘖嘖，風少將軍，令妹能言善辯伶牙俐齒，不欺負別人就是一件功德了，哪還有人敢在她大小姐頭上動土？”

那一年，她十歲，她雙眼通紅地跑回將軍府，一手抓住已十六歲的他。

她小手一指，指著自己衣裙上的一攤水跡，小嘴一癟，滿滿地苦水往外吐，“大哥，御史府那大少爺欺負我?！?/p>

看著她紅紅的眼眶，滿臉的小委屈，他一個氣憤，直直地沖上御史府討個說法。

那時，人家便是用這句話回他的，風少將軍，令妹能言善辯伶牙俐齒，不欺負別人就是一件功德了！

結局是將軍府二小姐把人家御史大人的大公子一腳踹到湖里去。導致他又是賠罪又是道歉，才不了了之。

當他氣憤地跑回將軍府的時候，那個狡猾的二小姐低著頭扁著嘴無辜地說，“衣角上的這攤水跡是被他掉下湖時的水花濺濕的?！?/p>

她小頭低到地面，“他說一定要找御史大人來將軍府討個說法，歆兒覺得，大哥主動上門道歉，總比別人找上門好，而且主動上門道歉比較有誠意?！?/p>

“所以，你就讓我上門‘道歉’？”他咬牙切齒。

記憶的時光一恍而過，轉眼間，多年一過。

風子軒望著風若歆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風二小姐倒是還清楚地記得當年的風光偉績?！?/p>

“大哥，我常常在想，當年那個令人聞風喪膽刁蠻跋扈的二小姐真的是我嗎？”風若歆一笑。

那段記憶很清晰，很清晰。

若是沒有這一段童年的記憶支撐著，或許，她會連自己是誰都會忘得一干二凈。

幸好，她還記得他，至少，不會感到陌生。

“怎么，二小姐是為了逃避當年作惡多端的行為而對自己產(chǎn)生質(zhì)疑？”風子軒寵溺一笑，輕撫著她的長發(fā)，“歆兒，你永遠是將軍府至高無上的二小姐?！?/p>

風若歆柔柔一笑，眉心一點朱砂紅的耀眼。

——大哥，其實我要的不是至高無上。

不覺間，已走到了她的閨閣——靜暉閣。

“時候不早，早些歇息?！憋L子軒溫柔地關懷著她。

風若歆點點頭，嘴角一抹柔笑綻放，“大哥，連日趕路，好好休息。”

“嗯?！憋L子軒點頭。

隨即，移步，離開。

風若歆的目光緊跟著他離開的背影，他的背影挺拔，一身盔甲在月色下，精光閃閃，遠遠看去，像天神守衛(wèi)人間的戰(zhàn)士。

“大哥！”風若歆忍不住叫住了他。

風子軒緩緩地轉過身，一雙鷹眸凝望著風若歆，開口問，“歆兒，怎么了？”

風若歆的頭微微低下，雙唇一抿，豁然抬頭，笑意爬上了小臉，“大哥，我一直忘了跟你說，你真的好臭，多少天沒洗澡了？”

此話一出，風子軒一臉溫柔的神情此刻被完全粉碎，屬于將軍的嚴肅表情乍現(xiàn)，“風二小姐，別太誠實了！”

風若歆忍不住大笑，“趕緊回去洗澡?！?/p>

然后，她立即轉身走進了閨閣。

轉身間，她的眸中閃過了一份落寞，如夜空一閃而過的流星，在一瞬間便消失殆盡。

那一刻，她想說，大哥，我是不是真的殺了溫玉婕的未婚夫？

然而，她卻終究沒有勇氣啟齒。他不愿讓她知道，是為保護她。那她只好假裝不知。

絮雪說的是真的嗎？

一個才華橫溢的女子為何選擇身居青樓？

傳言，你殺了她的未婚夫。

這句話，是有意為之，還是無意訴說？

“小姐?！斌阆婏L若歆踏進門口，便迎上去為她解下御寒的外衣，“剛才，皇上身邊的公公傳話，讓小姐明天進皇宮一趟?！?/p>

“嗯，知道了?！憋L若歆似是略有所思地點點頭。

她的腦海里回蕩著軒轅灝的那一句，你會知道的。

明天的進宮，大概與此事有關。

風若歆扭扭頭，伸伸懶腰，對汐顏說，“給我沖杯參茶吧?！?/p>

“是，小姐。”汐顏點頭，退出門外。

“小姐，有心事？”筱溪問。

風若歆坐在椅子上，單手支在桌面，手心托著下巴，凝望著門外灑進的月谷，微微出神，忽然轉頭問汐顏，“筱溪，你可曾了解過絮雪姑娘？”

“絮雪姑娘是燕國第一名妓，是名清倌，賣藝不賣身，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最頂尖地莫過于那一手棋藝?！斌阆抗饴冻鰩追忠苫蟮赝L若歆，說，“但是，有一點很奇怪，絮雪姑娘不愿意贖身。”

“不愿意贖身……”風若歆淡淡一笑，“這就是這位名動燕國的奇女子，奇特的地方?！?/p>

她的眸子里閃過了幾分疑惑，一閃而逝，隨即而來的是渾然天成的冷靜優(yōu)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