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月亮升起,今年初冬的大雪來得有些突然,它們一團團的像是棉絮一樣紛揚落下,覆蓋了草地。
顧明月緩緩放下摁鈴的手,想要轉身離去,卻不知為何又收回步子,靜靜站立在裝潢雅致的公寓走廊,柔和冰冷的女聲從未關緊的門縫傳來,她一字一句聽得分毫不漏。
寒風凜冽,萬家燈火淹沒在皚皚白雪之中。
片刻,一陣腳步聲急促逼近,顧明月立即轉身,按耐住狂跳的心,走到隔壁假意敲門。
直到人已離去,她才再次抬首看向那扇緊閉的門,目光沒有過多停留,不動聲色地走回電梯。
“叮?!笔謾C跳入一條新消息,“明月,你遲到了?!?/p>
淺色眸子微微一頓,她輸入,“不好意思,今天晚上臨時有事,我們改天再談?!?/p>
“既然人來了,不如喝杯茶再走?就當是暖暖身子。”
清越低磁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顧明月回首正好瞧見顧西樓正斜倚著門框似笑非笑。
進了公寓,她安安靜靜地坐于客廳。
四周皆是水墨畫般的色調,悠靜閑適,空氣中隱約浮動著些許酒香。
顧西樓將一壺花茶放于她的身前,薄唇溢出淺笑,但那笑卻是不及眼底。
“明月,你在看什么?”
從酒杯上移回視線,顧明月禮貌笑著,“這紅酒顏色很美?!?/p>
“它口感也不錯,明月何不品嘗一番?”
笑著婉拒,“謝謝,我酒精過敏,沾不得。”
顧西樓低沉地笑了一聲,“沾不得酒,卻敢沾惹他人的秘密。”意味深長地凝視著她,“你膽子倒是挺大。”狐貍眼微瞇,“明月,你剛剛就在門外不是么?”
他語氣輕柔,出塵雅逸的臉上笑意更甚,卻叫人無端發(fā)冷。
穩(wěn)住微顫的手指,顧明月神色如常,保持原來的姿勢默然不動。
“明月怎么不說話?又或是,想要否認?”
眼前落下一片陰影,對方俯身輕撫她的面頰,唇邊笑意肆意陰冷,“如此,不如我替你說?”顧西樓的指尖溫柔觸摸她的眉毛,淡漠出聲,“剛剛就在這,就是你對面的位置,我那溫柔賢淑的母親告訴我,我根本不是父親的孩子?!彼难壑兴坪跸破鹆司蘩?,一字一頓地看著她,“我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是她一時糊涂和別人偷情生下的雜種,是一個她厭惡萬分卻無法打掉的雜......種......”
顧明月看著那雙漆黑的眸子,心臟猛地收縮,雙手緊緊攥住。
“明月,你不是一向淡然,你現在又是什么表情。”顧西樓忽然又是輕笑,“同情?又或是憐憫?”他的神情在一瞬間染上怒意,猛地扣住她的后腦勺,兩人的鼻尖緊緊抵住,“你憑什么憐憫,憑什么同情,你也只是個無人關愛的孤兒,是個被人利用的棋子,你憑什么不在乎任何事情!你到底憑什么?”
整個屋子似乎藏著無數的風險與未知,顧明月近距離且毫無躲閃地對上了他的眸子。
“憑你自己瞧不起你自己?!彼恼Z氣比往常多了幾分冷傲與嘲諷,“所以我同情你,憐憫你,只因為你看不起你自己?!?/p>
空氣立刻彌漫著危險的氣息,顧西樓瞇了瞇狐貍眼,俊美的臉龐生出幾絲冷戾,徐緩道,“你說什么?!?/p>
淺色眸子冷冷地看著他,“我說什么?”嗤笑一聲,“A市四大公子之首的顧家大公子?天資卓絕俊逸出塵的顧狀元?卻原來只是一個冒牌的野小子?!?/p>
不管他逐漸冰寒的神色繼續(xù)道,“原來顧氏夫婦的恩愛都是假的,原來顧副市長疼愛了二十年的兒子是別人的孩子,原來顧家大公子從小就被母親疏遠,缺乏母愛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是自己丈夫的兒子?!?/p>
顧明月低笑,淡淡道,“那么請問顧大公子,你做這一切是為了什么?”
原本扣在腰間的手驀地移到頸間,顧西樓半瞇著眸子勾起唇角,眼中傾瀉出無邊的光華,卻是陰狠至極。
顧明月沒有理會頸間的疼痛,“你從小天賦過人,你年紀輕輕就可以和李家分庭抗禮,在政場上運籌帷幄,游刃有余,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證明你自己優(yōu)秀,你要證明你不是顧清河的親生兒子也那樣優(yōu)秀?!鳖D了頓,眼內星辰細碎,“又或者,你是想證明,你是顧清河的兒子,因為,你那樣優(yōu)秀。”
“可是,你記著,顧西樓。即使你再優(yōu)秀,再出色,你也不是他的兒子,誠如你自己所說,你只是個雜種。”
只因為,你說自己是“雜種”。
只因為,你自己而已。
顧西樓安靜地聽完,黑曜石般的眼眸猶如暴風雨前來的沉寂,他突然施力捏得更緊,不顧顧明月的痛呼,借著一個反轉將她壓在了身下,清冷嗓音帶著怡人酒香,低低地問,“說完了?”
顧明月暗自使勁,想要掙脫,冷冷道,“你還想聽什么?松手!”
身前的人并沒有因此而停止動作,而是慢慢地用鼻尖蹭起了她的前頸,緩慢地,伴著溫柔溫潤卻喜怒無常的氣息,“我想聽什么?明月,你說呢?”
窗外大雪已停,月光照著雪地泛著白光,城市燈火闌珊熹微。
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男性氣息,身子不可動彈地被壓制住,不能反抗,顧明月心里難免慌亂,“顧西樓,你給我停下。”
“停下?”低低咀嚼這兩個字,力道沒松反而更緊了一些,接著將頭埋進進她的頸間,悶聲笑了起來,細長的美眸在暖黃的燈光下閃著幽幽的光澤,“明月,你剛剛不是振振有詞,無所畏懼么?怎么現在反而氣勢不足了?”
不要沖動,不要掙扎,沖動是魔鬼,她現在一身虛汗,本就有些發(fā)熱的身體此刻溫度更甚。
顧明月認真回復,“顧大公子,剛才說的話你別介意,我只是想說,你是誰都不要緊,是要你是顧西樓就好?!碑惓U\懇,“我只是見不得我的合作伙伴這么消極?!?/p>
“認錯?”他七分慵懶三分優(yōu)雅地挑眉,“明月,晚了。”骨節(jié)分明處書香縹緲,酒香氤氳,喉結鎖骨外露,顧西樓將身體盡數壓在她的身上,縛住她的雙手,輕笑道,“還有,我醉了?!?/p>
心里低聲咒罵他衣冠禽獸,但剛剛體力消耗過度,再加上下午和蕭蓉爭執(zhí)時染了風寒,她還沒來得及再次反抗,就暈了過去,毫無意識前還不忘低斥,“顧西樓,你這只豬!”
顧西樓這才注意到她面頰上有些病態(tài)的潮紅,伸手撫摸她的額頭,當即將她抱入臥室。
空氣中余留一絲淺笑,“明月,知道了我的秘密,你以為你還可以全身而退?”
次日清晨,昏暗靜謐的角落里映著窗外穿透輕紗般薄霧的光,顧西樓闔眸坐在藤椅上,深色的毛毯隨意擱置一旁,手邊是藥味未散的白瓷杯和白毛巾。
顧明月輕聲起身,剛準備下床。
“醒了?”懶散地打著哈切,顧西樓薄唇微勾,換了個更為愜意地姿勢望著她。
她其實早已醒來,昨晚迷迷糊糊間是誰在照顧她,她是知道的,說不出心里究竟是何感受,只得將視線轉向別處。
對方修眉微挑,躺倒在床,“既然醒了,就順便把早餐也給準備了吧,做好了叫醒我。”說完便沉沉睡去。
顧明月看著他的睡顏,雖說自己的身體確實已無無礙,但還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咱倆到底誰才是病號。
書友評價
拜讀作者周北北的小說《雙顧傾城》,讓我深深的領悟到:沒有經歷過失去,就不會懂得珍惜。有的人看你一眼,你再也忘不掉;有的人,一直在你身邊對你好,你卻沒有發(fā)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