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出了神的蘇宴淺被霍涼瑾一聲叫醒,抬眼就對上一雙滿含擔憂的眼眸。
霍涼瑾看著眼前呆呆愣愣的人兒,還以為是她怕血,抓過那留著鮮血的手指便下意識地含進嘴里。
這是他的嬌嬌從前常常對他做的,昨天他看到蘇宴淺這樣安撫著燙了指尖的霍懿暖時忽然想起來,熟悉,酸澀,難受一齊涌上心頭。會這樣對他的人兒已再也回不來了……
被霍涼瑾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一驚,蘇宴淺立即抽回手,雙手緊握護著流血的食指捂在胸前。
莫再得寸進尺!莫要再恬不知恥地得寸進尺……
小廝的話讓她想起霍涼瑾曾經(jīng)對她說的話,一時心痛難忍,后退一步垂首避開霍涼瑾后又心亂如麻地忙起手里的活計。
“你當自己是將軍呢流著血還得浴血奮戰(zhàn)?你受傷了知不知道?既知是我說錯話,你做什么要這樣作踐你自己?昨日你扇我時的魄力呢?今日當什么縮頭烏龜?”霍涼瑾只當是昨天自己傷了她,才教她這般躲著他。
“七爺眼中,奴妾就是一小婦,哪里是什么將軍,更遑論魄力。只是七爺在此,奴妾恐七爺又意會錯了什么,說出什么驚人之語,教奴妾一個手抖,傷上加傷,才拖著傷指暫且做著活計,待七爺走后再安心抹藥?!碧K宴淺手上不停,頭也不抬地冷聲說道。
蘇宴淺說完頓了頓,才抬頭看向沉著臉的霍涼瑾,“不想這到七爺眼中竟成了龜縮?!毖酝庵猓皇遣幌『迸c他過近,而不是怕他,別再自作多情了。
“是爺沒有自知之明,驚著姑娘了?!被魶鲨谥粡埬槪а狼旋X地順著蘇宴淺說下去。
很明顯的討好,讓蘇宴淺一愣。抬眼看傻子一樣看了霍涼瑾一眼。
她知道,他在乞求她的原諒。他知道,干巴巴地道歉已經(jīng)沒用,才用了這樣蹩腳的方式。
“七爺謙虛?!碧K宴淺緩了語氣,顯然是原諒之意。
“夫人!”怎能這樣輕易便原諒了他呢!
念瑤不滿地小聲在蘇宴淺耳邊叫了一聲。
蘇宴淺嘆了一口氣,側(cè)頭在念瑤耳邊到了一聲,“他是七爺?!彼?,這樣的賠罪已是難得。
說白了,只是因為她愛他,所以她活該受著。
“夫人,應安那孫子一攪和,弄得好像夫人答應了去白府一樣!”主仆兩人轉(zhuǎn)身湊在一起咬耳朵,全然不理剛剛瞬間晴了臉色的霍涼瑾。
因此,霍涼瑾此時又是黑著臉,自個邁步進屋看書去了。
蘇宴淺蹙著眉頭,一時也沒說什么,只是她眼里的擔憂是掩不住的。
“白氏?”蘇宴淺坐在一邊的凳子上,看著念瑤給自己細心包著受傷的食指,嘴里細細嚼著這兩個字。
“夫人,怎么了?”念瑤絲毫沒有意識到什么。
貴人是正七品的位份,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若是尋常大選進宮,沒個三四年也爬不上這個位置。且宮中規(guī)矩,三品以下是沒有資格召見家人的,而出宮探親得皇上或者皇后、太后特許才可,多是四品五品的寵妃才有資格。
這一七品貴人,被準許出宮探親,眼瞅著定不是霍涼瑾這個皇帝準的,畢竟他最近不在宮里,而太后又瞧不上這些貴人美人的,所以只有皇后。
蘇宴淺仔細搜尋的記憶,她希望這個貴人是她“死”后才進宮的,這樣即使她去了也不會被認出。
但是,蘇宴淺心里砰砰亂跳,這不安仿佛昭示著什么。
蘇宴淺忽然松眉抬頭,眼中一亮,“是她?”
果然,一個嬌艷嫵媚的面容劃過她的腦?!荒赀M宮的白氏,初封庶九品更衣,因選秀時與她住同一屋子,所以時常以各種名義來“看姐妹”。那時她一派天真,傻傻地不分奸善,教她得了不少便宜,短短兩年就從末等更衣晉到從八品柔則。
白氏與她撕破臉后投靠皇后,與她勢成水火,她被打入冷宮和“被燒死”都有她白氏的功勞。
想不到幾年未見,那白氏已經(jīng)爬上貴人的位子了。
只是,蘇宴淺不知不覺中又緊緊蹙起眉頭,這白氏與她這樣熟悉,只怕自己化成灰那白氏都能認出!蘇宴淺無意識到咬著粉唇,這可怎生是好?
“那白氏跋扈,若不任了她的意,恐會被她鬧得家宅不寧。怕這一趟是不得不走了!只是,若是被她認出……唉!”
若是被她認出,定要生禍的!那白氏定不會人她蘇宴淺活著,且她的還以一旦暴露,那白氏和她背后的皇后定會斬草除根!不!孩子是她的命,她蘇宴淺是不會任由她們傷害她的孩子的。
只是,事到如今,她們能依靠的只有里面的男人。蘇宴淺心里復雜極了,她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令她痛不欲生的皇宮,還是帶著她放在心尖上的孩子,即使他在。
況且,那個她連她自己都保護不好的地方,她能護住她的孩子們嗎?
蘇宴淺只覺心里亂糟糟的,仿佛被困在一個死局里。
“都說‘女大十八變’,夫人如今張開了,全然不見當年嬌俏小童的模樣了,她白氏又不是火眼金睛,哪里能瞧得出來?再說了,就白氏那眼長在頭頂上的人,說不定還不愿見夫人呢。夫人不必擔心!”
念瑤的一席話倒是安慰了蘇宴淺。
包好了手指,蘇宴淺挎著盒子,里頭裝著已經(jīng)泡好的“清淺茶”和未泡的茶葉和剛采集的晨露,留下來念瑤,自己朝白府走去。
念瑤本是要跟著的,只是孩子們還在家,且那人還在,她不放心,教念瑤留下來看門。
蘇宴淺走后還不到一刻鐘,霍涼瑾便借口還有事要辦,便帶著應安、昀染和兩個玄衣衛(wèi)也離開小院,暗中跟上了蘇宴淺。倒是留下了蔣桓,和剩下的幾個玄衣衛(wèi),一是示意他們只是出去辦事,辦完還要回來的,而不是離開;二是擔心再有人來找事,小院里不至于只有婦孺小孩,被人生生欺負;這三來,霍涼瑾暗中吩咐了蔣桓和幾個玄衣衛(wèi),盯著這兩個孩子,尤其是那個大的。
……
“你便是‘起云居’的蘇姑娘?”角門小廝眼睛朝天。
“是,勞小哥通稟?!碧K宴淺倒是不在意這小廝輕蔑的態(tài)度,福身淺笑。
“通稟?”小廝鼻孔朝天,輕蔑一掃,“我們貴人娘娘這會兒正在路上,接受沿途百姓叩拜呢!給你通傳?你當自個兒是個什么東西?就在這兒候著,等我們貴人娘娘通傳!沒教你跪候已是不錯了,還想著驚擾貴人娘娘?”
蘇宴淺只沖那小廝笑了笑順從地應了“是”,便站在一旁靜靜后者,沒再說什么。
這些年,她一弱女子,帶著孩子,比這更甚的凌辱她都受過,早已從當初天真傻笑的小女孩變成如今內(nèi)斂隱忍的母親了。
跟上來的霍涼瑾怕被她發(fā)現(xiàn),只停在街角,遠遠地看著蘇宴淺那邊的情況,常年習武,耳力超凡的他盡管隔得較遠,還是將小廝的話聽得七七八八。
小廝的羞辱和那個女人的隱忍都讓他心里窩著火。他甚至想起昨天她毫不猶豫的那一巴掌,怎的對著外人就這樣沒脾氣!
霍涼瑾早已在潛意識里把她歸為他的人了。
“爺,您看那馬車應該就是他們說的宮里貴人的馬車了。”應安縮著脖子,躬身提醒。
霍涼瑾向身后應安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跟那白府角門看門的穿著同樣衣服的幾個小廝跟在一管家模樣的男人身后,迎上了那比尋常人家用的精致些的馬車。
此時鎮(zhèn)門口已經(jīng)圍滿了百姓,霍涼瑾也欲知道到底是他后宮里的哪個,于是吩咐了一個玄衣衛(wèi)留在這守著蘇宴淺那邊的情況后,便帶著應安混到那鎮(zhèn)門口的人群里。
走時,霍涼瑾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毒日頭下安靜站著的蘇宴淺和那乘著涼看也不看她的小廝。霍涼瑾眉頭狠狠皺了皺,你就對著朕有本事有脾氣不是?!也不知道曬呵!
混在人群里的霍涼瑾凝神聽著馬車里的動靜,能隱隱聽見里頭傳來人語。
“白姐姐家里人已來接上咱們了,估計馬上就要到姐姐家住的鎮(zhèn)子上了?!比崛釒拥呐暋?/p>
“嗯,還算他們盡心!還記著有這么個女兒?!备甙翍猩⒌恼Z氣,讓人聽著便不舒服。
“白姐姐……”踟躕的柔聲。
“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地一股小家子氣,惹人煩?!毕訔壍恼Z氣,如在訓斥阿貓阿狗?;魶鲨牭冒櫭迹路鹉芟胂蟮玫秸f話的人蹙眉上下打量著旁人,一臉鄙視。
“白姐姐真要鎮(zhèn)上的人跪迎姐姐嗎?這可不合規(guī)矩!若被人知道了可要出大事的?!贝蠹s說話的人正捏著帕子斟酌地說著。
“怕什么?”傲慢的語氣,讓人作嘔,“這天高皇帝遠的,本主堂堂貴人,也算是衣錦還鄉(xiāng)了,教他們跪拜,還是他們的福氣呢!成日在宮里見人就跪已經(jīng)夠憋屈的了,出來還不趕緊有個貴人模樣?”
“可是……”似乎這柔弱女聲還想再勸。
“行了!”厭煩之極的語氣,“先前去你家鎮(zhèn)上的時候你說村里人淳樸,怕嚇著他們,不要聲張,咱么進去那么幾天,連朵水花都沒驚起來,灰溜溜得跟做賊似的,如今兒到了本主這,本主可不這樣憋屈,萬妹妹便將就著入鄉(xiāng)隨俗吧!”
“是……”怯怯的語氣,讓霍涼瑾冷哼一聲,軟骨頭!倒真是一派小家子氣!
“貴人娘娘駕到!都趕緊地跪迎!”眼瞅著車駕還有幾步才能走到鎮(zhèn)口,那為首的管家模樣男人已經(jīng)得了里頭人的吩咐,小跑過來高聲一喊,語氣里盡是理所應當?shù)陌谅?/p>
原本還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的百姓,被那管家這一嗓門一下,都老老實實地跪下磕頭,幾位虔誠,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帝親臨呢。
“你們?yōu)楹尾还虬。俊北娙硕脊蛳路?,只剩霍涼瑾幾個人還站著,一時顯得尤為突兀。管家立馬就看見了他們,伸手指著霍涼瑾的鼻尖厲叱。
霍涼瑾倒是難得沒有皺眉盛怒,只是陰沉著黑眸朝那管家一掃。
管家登時被這懾人的氣勢給唬住了,待他反應過來,那身后的馬車已行至跟前。
“說你呢!看什么看?我們貴人娘娘是你這種賤民能隨便看的嗎?趕緊跪下扣頭!”車駕近前,管家仿佛一條有了主人的狗,立即撐起氣勢朝霍涼瑾怒斥道。
“怎么了?”柔弱的聲音傳來,一只素手掀起馬車車窗的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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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帝寵》讓我明白,真正的愛人,應該是醬紫的:對于世界而言,你是一個人;但是對于我而言,你是我的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