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七月慢慢退回房間。

關(guān)上門，心臟在胸腔里，極不安分的怦怦跳動。

霍成驍和郝麗珍的話在耳邊像回放似的，交替循環(huán)。

——“你越不舒服，我越開心，越要折磨你！”

——“成驍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裴七月那個小狐貍精！”

——“裴七月，你跟我結(jié)婚，我唯一的誓言就是好好折磨你……這輩子不夠還有下輩子，生生世世，只要我遇見你，我都會讓你痛苦！”

——“陳媽你老糊涂了嗎？連我都看的出來，成驍最近對那個小賤人不是一般的上心！”

……

裴七月捂著耳朵尖叫一聲。

霍成驍簡直是個魔鬼……

從她十八歲那年，他酒醉后走進她房間的那一刻，他就是個魔鬼！

明明不愛她，只把她當個玩物，卻又玩兒命對她好。

那種仿佛從濃密陰云縫中透出來的陽光，能要了裴七月的命。

她在床邊呆呆的坐到半夜，聽見一陣發(fā)動機聲響，是霍成驍?shù)能囎?。他回來卻不進臥室，直接一頭扎進書房，繼續(xù)處理公事。

裴七月慘然一笑，過往一幕幕涌上心頭，她的眼淚連自己都控制不住。

她想，自己肯定是又犯了那種叫憂郁癥的毛病，這毛病已經(jīng)很久沒犯過了。

她手忙腳亂從抽屜里找出藥，快過期了，能將就著吃。

吃藥之后平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時候睡去。第二天醒來好了很多，她立即起床洗漱，去醫(yī)院上班。

……

裴七月工作的地方是家小型的私人醫(yī)院，沒什么知名度。之所以選擇這樣的，也是不想暴露身份。

而且她平時為人低調(diào)，又只做臨時工，既干護士的活兒又干護工的活兒，吃苦耐勞，話也少，同事都很喜歡她。

依照霍家的家規(guī)，兒媳婦是不可能出來工作的，但這一點上霍成驍特別縱容她。

郝麗珍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不過她曾經(jīng)冷嘲熱諷的拋下一句：“少奶奶既然外出工作，那就別用我們霍家一分錢！”

裴七月賭這一口氣，結(jié)婚這兩年，堅決不用霍家的錢。平時買東西或是貼補姑媽家，都是用自己的錢。

因此常常顯得捉襟見肘。

她的衣服都是最便宜的，一點沒有少奶奶的風(fēng)格。郝麗珍也常拿她的穿戴來羞辱她。

霍成驍暗中給過她不少卡。她知道那些卡里的數(shù)字，每一張卡可以買下好幾個這種私人醫(yī)院，但她都硬給退了回去。

裴七月清理完走廊和醫(yī)藥間，抬眼看表，已經(jīng)晚上八點了。

她準備換衣服下班，回去太晚，霍成驍會找她麻煩。

然而正當她要走的時候，門口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進了她的護士間，嘭的一聲又把門帶上。

“誰啊！”

裴七月嚇一跳，正要按下報警鈴，卻被那人忽然按住手。

“姐，是我！”

她驚魂未定，呆呆看住他。

是她那個不省心的表弟，展鵬。

她長長松一口氣，“你想嚇死我？”

展鵬一個勁兒憨笑，“姐，你這才幾個月不回家，就認不出我了？”

他才二十，全身上下還透著大男孩的陽光氣息。青春期的男孩子一會兒一個變，別說幾個月，幾天不見她都有可能認不出他。

展鵬雖然是她表弟，但站在一起比她足足高出一個頭，平時又總拿硬漢當偶像，塊頭練的像施瓦辛格，再加上他俊朗的五官，在校園里受無數(shù)小女生追捧。

不過裴七月知道，他的性格遠不如他看上去那么硬，反而有點懦弱。

“找我干什么？”

“姐，我找你還能干什么？”展鵬低頭，聲音很小，“要錢嘛……”

這倒是句實話。

裴七月也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拉開錢夾，把剛發(fā)的工資分他一半。

“就……就這點？”展鵬將鈔票捏在手里，一臉難為。

“嫌少？”裴七月睜大眼睛，“我還得留一部分給姑父姑媽，我自己也得花錢??！你這么大人了，怎么還這么不懂事?！?/p>

“姐，你再給我點……”

展鵬一直賴在她身邊求她。

裴七月挺納悶的，展鵬是不爭氣，但從來沒這么舔著臉求過她。

她轉(zhuǎn)轉(zhuǎn)眼珠，盯住他道：“你給我說實話，你要錢干什么用？”

展鵬支支吾吾半天，抓耳撓腮，憋出一句：“交女朋友了。”

裴七月放心了，起碼不是做了什么壞事。

她又抽出兩張鈔票塞他手上。

“多了真的沒有了，你也體諒體諒你姐，統(tǒng)共就這點工資！”

“你還需要人體諒??？”展鵬小聲嘟噥，“你是霍家少奶奶，就這么點錢，傳出去不讓人笑話？”

“你知道我從來不跟霍成驍要錢的！”

“姐你就是死腦筋！你倆是夫妻，他的錢跟你的錢有什么分別？真不想說你……”

“不想說就走！”裴七月也沒好態(tài)度，“滾滾滾！見了你就煩?！?/p>

展鵬不敢惹她。

老媽說過，表姐是個有病的人。那場病從她十八歲時候犯，大夫都說了，陰影或許要追隨她一生。

裴七月走出醫(yī)院大門，胸口又悶又堵。

回霍家之前她去了趟姑媽家。一來正如展鵬所說，她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登門了。二來，姑父自從那場車禍后身體就一直不好，最近吃藥又吃的厲害，她順便從醫(yī)院開了幾瓶藥捎過去。

姑姑裴金鳳開門一見是她來，立即瞪大雙眼：“七……七月，你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你們。”裴七月淡淡說。

“沒準備你晚飯……”

“沒關(guān)系，我吃過了?！?/p>

裴七月進門，這間弄堂里的小公寓還是多年不變的老樣子。裴金鳳幾次提出想換房子，裴七月一直都拿沒錢搪塞。

裴金鳳就怪她栓不住自己男人的心，霍家是那種連套房子都買不起的人家？

說急了，裴七月會痛罵她：“當年你們?nèi)f塊錢就把我賣了，我說什么了？賣到霍成驍身邊，任由他欺負我……你們什么時候把我當過一家人？還有臉找我要房子！”

每次說起這些，她都會頭痛欲裂。

其實從十八歲到現(xiàn)在，中間有一段時間，她的記憶是斷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