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顧青榮說完這句話，便松開她的手，深深地看她一眼后，轉身離開。

真是怪了。

曾苒苒百思不得其解。

顧青榮身上到底有什么神奇的特質，每次都是僅僅一句話，就能牽動她的所有情緒。

曾苒苒僵在那里，直到后臺的老師出來，看見她還不進來準備，上前提醒她才反應過來。

她回過神，神色略微恍惚地轉頭，看向顧青榮消失的方向。

只見他已經健步離去，踩著小樓梯下臺，往觀眾席走去。

他的位置在觀眾席第一排的中央，兩邊坐著的是李安運和校長顧學仁，也就是他的父親。

曾苒苒的視線隨著他坐下后，慌忙地收回來，轉身鉆進后臺。

后臺的人不多，只有幾位負責相關事宜的老師和學姐學長。

曾苒苒走進來，迎面走來一位男生。

男生身高削瘦挺拔，剪著短發(fā)，臉很瘦，鼻梁上架著一副黑色框眼鏡，兩邊顴骨微微凸起，膚色倒是偏黃，看起來性格很好。

他笑著走過來，問：“你是曾苒苒嗎？”

曾苒苒狐疑，但點點頭：“是、是我。”

“我是紀選，大二醫(yī)學專業(yè)學生，是你們學長?！奔o選把手中的稿件遞給她，一邊夸贊她，“向來，A大理科狀元錄取到的大多是男生，已經有好幾年沒錄取到女生。今天看到你，有點出乎意料?！?/p>

曾苒苒接過，并伸出手與之握手，輕笑了一聲，說：“從大眾學生選科概率來講，可能是女生選文科多于理科吧?！?/p>

紀選回握，笑說：“確實是這樣，所以在看到你時，我還挺驚訝?！?/p>

“哈哈，是覺得我不像是考第一名的嗎？”

“不不不，不是?！奔o選一緊張起來，就喜歡摸后腦勺，“因為以前的理科狀元大多是男生，他們的形象……有點，嗯，你可能也猜到，就是很理工男的感覺。但你不同，你長得非常可愛，不像是那種在理科界叱咤風云的人物?！?/p>

原來如此。

曾苒苒一笑，眉眼彎彎，嘴角的小梨渦就顯現出來了。

“呦，學長，那你以后可得多接觸接觸女生了哦，多數女生比大眾想象中還要努力、勤奮哦?！痹圮坌φf，“正所謂人不可貌相嘛。”

“是是，學妹教訓得是。”

曾苒苒翻開剛接過的草稿，問：“這是……”

“哦，這是老師讓我們給你準備的演講稿?！?/p>

“還需要照著念？”曾苒苒笑了笑。

許是察覺到她的輕諷，紀選忙解釋：“不是，如果你不想照著念也可以，或者你有自己的備稿，也可以選擇自己的。每年都會給文理科狀元準備演講稿，以備不時之需?！?/p>

曾苒苒點頭，把演講稿遞回給他，拿出自己手中的稿件，擺了擺，歪頭一笑：“謝謝學長，我已經準備好了。背了一晚上，可不能浪費了呢?！?/p>

女生的笑容明媚爽朗，像是春天里拂過的那一縷輕風，喚醒萬物的復蘇，帶來充滿活力的生命力。

紀選看癡了眼，眼睛好像在發(fā)亮，熠熠生輝，在這冰天里，似是蘊著一團火。

他呆呆地點點頭，收回了自己的演講稿。

*

上臺后，曾苒苒看向臺下，黑壓壓的一片。

這是她第一次站在這么大、被這么多人看著的場合發(fā)言，緊張是無可避免的。

耳邊依稀響起顧青榮路過她身邊，對她說的話：“不要緊張。”

曾苒苒看向臺下，視線忽然凝在臺下的顧青榮身上。

兩人的視線交匯，沒有任何言語的交流，顧青榮的表情也淡淡的，卻給了她很大的鼓勵。

她突然明白了，那個每次參賽完登上領獎臺時，因為緊張導致身體出現病癥的少年，也是像她此時這般，緊張得心臟在砰砰亂跳。

曾苒苒深呼吸幾口，打開草稿，開始演講。

她是作為這屆新生代表上臺發(fā)言的，這等嚴肅場合，演講稿自然嚴肅些

“我感到非常榮幸，也感到很開心，能夠進入A大這樣學習氛圍濃厚的高等學府進行我這四年的學習。我會繼續(xù)加油努力，為學校、為社會、為整個醫(yī)學界輸送我的所學、所得。我的發(fā)言到此結束，謝謝大家。”

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真是想不到，今年A大錄取的理科狀元竟然是個女生?！迸_下某處的幾個男生笑嘻嘻地討論著。

“可不是，長得還挺可愛的。”另一個男生神情雀躍。

“我怎么覺得她有點眼熟呢？”有個瘦瘦的男生突然說道。

“啊？”那兩個男生齊刷刷地看向他。

那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摸腮，柯南體開始上升：“真相只有一個！”

“有屁快放！”那兩個男生每人給他一巴掌。

“新生報到那天，我親眼看見顧青榮給她搬行李！”瘦瘦男生手指蒼天，表情頗為夸張。

“顧青榮負責接待新生，幫忙搬行李不是正常的？”男生翻了個白眼。

“不正常！”瘦瘦男生收回手指，看向他們，“那天顧青榮只負責接待新生，帶領他們去報到處報到而已，可沒幫誰搬過行李呢！顧青榮那冰山男，你看他跟哪個女生親近？”

“不會吧？這個理科狀元不會是他小女朋友吧？”

“槽！丫的，老子還想追這個女狀元呢！”

“我去你的吧！你看看你那小肚腩，配得上人家嗎？人家那是高智商人群里的佼佼者，智商分分碾壓你！”

……

男生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大，吸引到前排同學們的側目。

曾苒苒發(fā)言時，整個會堂內很安靜。她下臺，掌聲過后，會堂內又是一片寂靜。

如今這幾個男生的討論聲越來越大，聲音逐漸盡數被顧青榮收進耳朵中。

許是察覺到顧青榮周身的氣壓低下幾分，李安運扭頭，厲聲喝道：“你們在胡說八道些什么？懂不懂得尊重？想被罰去掃廁所嗎？”

那幾個男生悻悻地閉嘴，倒是那個攜著小肚腩的男生對此頗憤憤，很不服氣。

但他并沒有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直接對嗆這個剛讓位的前學生會主席，而是扭動了下屁股，小聲說：“小狀元那么可愛，可不能讓別人搶了去?！?/p>

那幾個男生：“？？”

話剛落，攜著小肚腩的男生突然倒地，捂著胸口哀嚎著“好疼”呀！

一時間，整個會堂因這一插曲開始熱鬧起來。

會議臨近結束，臨時有事離開的人也早就離開。

“快！有誰會急救的？有人出事兒了！”不知是哪個男生喊了一聲。

整個會堂內人氣開始沸騰起來，個別同學開始慌張，以為那個男生要猝死。

曾苒苒剛巧下來，聽著聲音，飛奔到那肚腩男生面前。

肚腩男生偏胖，膚色偏黑，長得高大壯，這一整個人睡在地上，跟塊大木樁被放倒似的。

曾苒苒正要蹲下給他檢查，顧青榮在她身后拉住她。

她回頭，顧青榮只冷冷地說了一句：“假的。”

“哈？”曾苒苒參加過很多次搶救，不管患者什么身份，如果不在搶救黃金時間內把突發(fā)病癥的人搶救回來，很可能就沒救了。

曾苒苒皺著眉頭，有那么一瞬間覺得他無理取鬧。

她甩開他的手，趕忙蹲下，給那個男生做了一系列簡單的檢查，發(fā)現不對勁兒……

“曾狀、狀元！”男生突然睜開眼，猛地抓住她的手，氣若游絲的，“快，我快呼吸不過來了，快給我做人工呼吸！”

曾苒苒：“……”

她伸手給他把了下脈，發(fā)現脈搏強健有力，根本不像是突然發(fā)病的患者。

曾苒苒翻個白眼，狠狠地打掉他的手，厲聲道：“同學！你這樣很浪費別人的時間！這事兒能開玩笑的嗎？要是以后突然有人病倒了，你霸占了別人的搶救資源，害別人丟掉性命，你負擔得起嗎，??？！”

這是曾苒苒第一次在公眾場合大發(fā)脾氣，也是對方太過分。

男生完全沒有悔過之意，躺在地上撒潑耍賴，沒有要起來的跡象。

“我喜歡你，給個微信唄？”小肚腩男生舔了舔牙門，看向顧青榮，眼神帶著挑釁。

他的同伴們早就覺得丟臉，不敢再上前說是他朋友。

“……”曾苒苒深呼吸，忍下怒氣，想扭身就走，結果被他突然跳起來，抓住了手腕，被迫停下腳步。

“放手！你瘋了？”曾苒苒怒不可遏，奮力甩開他的手。

每個人的忍耐度是有限的，面前這個男生猥瑣、浪蕩、公然調戲她，莫不是看見多人在場，她非得讓蘇筱滿給他來幾腳跆拳道，把他給踢飛。

說曹操，曹操到，蘇筱滿終于從外面趕回來。

顧青榮大步一跨，擒住男生的手腕，奮力一捏。

對方吃痛，松開了曾苒苒的手。

蘇筱滿也一手擒住他的另外一只手，掰直，只聽聞輕微的咔擦聲響。

“痛痛痛！骨折了骨折了！”男生疼得哇哇叫。

在場的人紛紛啐一口吐沫子，痛罵：“活該！”

顧青榮反手抓住曾苒苒的手腕，把她拉出了會堂。

好像所有的吵鬧聲都被隔絕，相比之下，外面竟然與里面安靜許多。

出來才知道，外面又下雪了。

相較于午時的日光高照，此時的天地逐漸被雪花覆蓋，白皚皚一片，氣溫驟降，冷風呼呼地往這邊襲來。

男生的掌溫滾燙，像是太上老君煉孫猴子的火爐，滾燙的火隨著顧青榮的動作，像是燎原，在她心尖一發(fā)不可收拾。

顧青榮像火，在這冰冷世界，滾燙著她，讓她一時心靜下來。

他緊緊盯著她，雪花落至他發(fā)頂，逐漸染白了他的黑發(fā)，衣衫肩頭也落下星星點點雪花，像是一個穿著正裝的王子，一種安定感，重重地墜落在曾苒苒的心頭。

“你好歹是個醫(yī)學生，難道沒有看出來那男生是裝的？”顧青榮終于出聲，語氣中帶著點責備。

“……”

果然，一出口就沒好話。

好像，剛剛所有的美好畫面，因他這句話，崩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