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木小卉,一個人和妹妹住在這里不怕有陽光來吃你嗎?”有點俏皮卻很陽光的聲音。
雖是問候,卻著實把木小卉嚇到了,她驚訝回頭一看,羞答答,怯生生地退后一步問著:“大少爺,你來這種地方做什么呀?”
大少爺沈乘風是沈平南長子,在沈家乃至整個縣城都是無人不知的。木小卉覺得他很神秘又不敢靠近,緊張地說不出話來了。
卻見沈乘風在春生偏院內(nèi)悠閑溜達,閑來無事不從容地走啊,聊?。骸澳憧梢詠?,我怎就不能來?看你姐妹生活艱難,我就做個好人吧?!?/p>
“不可,大少爺怎能做奴婢做的事?”木小卉阻攔著。
沈乘風是少主,不想解釋就什么都不說,自顧自地把自己當春生偏院的主子了。雖然他將來就是沈家的主,但此刻,木小卉才是春生偏院的主人啊。沈乘風腦筋直來直去,管不了那么多。
木小卉只有看著他不糊來就行,自己洗衣裳去吧,沈乘風煎藥,把爐子的半邊爐門關(guān)上了,小火煎熬,對木小卉滿是獵奇之心:“木小卉,你妹妹病得不清,可到你洗衣裳時還唱歌跳舞的,有那么開心嗎?笑得出來嗎?”
木小卉幽幽閑然,眼中波光瀲滟:“小花妹妹已經(jīng)很難過了。我如果皺眉苦臉,她若是看到,會更難過。如今看大少爺這般好心地幫助奴婢,奴婢又怎好意思對大少爺唉聲嘆氣呢,自然要笑臉以對才是啊?!?/p>
“如此一說,方才你洗衣裳的哼歌都是假裝給小花丫頭和我看的?實則你心里很難過?”沈乘風問她,興趣盎然滋生。
木小卉想了一會,皺起眉頭:“大少爺這話可把我問住了。讓我想想,既然現(xiàn)在沒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就盡量不去想以前的痛苦,自唱自舞,自娛自樂嘛。即使沒有人觀賞也無關(guān)緊要,自己開心就好。不過,奴婢就怕大少爺嫌奴婢唱得不好聽,跳得不好看。”
“歌聲陽春白雪,舞姿曼妙輕盈,媚笑月牙出云,怎會不好呢?”沈乘風對木小卉的贊賞明顯過高了,木小卉的隨意哼歌跳舞完全只是家鄉(xiāng)民間看到學來的。而沈乘風如此高的評價,是想說他對木小卉的贊賞和他自己此刻的心情愉悅吧。
木小卉聽著沈乘風的話,一臉迷茫,但很快笑了:“奴婢學識淺薄,雖聽不明白大少爺剛才說的是什么意思,但奴婢看大少爺笑容滿面,是在稱贊奴婢嗎?若奴婢洗衣裳也能讓大少爺高興,那奴婢就每日每時在此處洗衣裳給大少爺看。”
沈乘風心慈地笑了,心想:木小卉,不用那么辛苦。你早已在我心中浣紗了。
這時,晾衣繩突然斷了,木小卉跑過去:“啊呀,我又要去把這衣裳洗一遍?!?/p>
木小卉可憐著晾衣繩和剛洗好的衣裳,沈乘風可憐著木小卉,過來扯一下繩子,說:“這繩子已僵了,不能再用了,明日我?guī)б桓碌膩?。你的衣裳還是明日再洗吧,別累著自己?!?/p>
“我不會累著的,既然大少爺喜歡看奴婢洗衣裳,奴婢再洗一遍也無妨啊?!蹦拘』苷Q垡恍Α?/p>
沈乘風心里軟綿綿地:真是個可心的木小卉。
第二日酉時,沈乘風真的帶了一根晾衣繩來,將繩子按照原來的樣子系好,又在繩子一側(cè)系了一塊可卷折的篷布。
受寵若驚的木小卉在發(fā)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大少爺,你為奴婢做些下人做的事,奴婢都不知該怎么感謝才好。在奴婢眼里,大少爺你就是奴婢家鄉(xiāng)的鄰居,一起逃難的災(zāi)民,照應(yīng)著,扶持著?!?/p>
“木小卉,不必多說感謝,我都說了,我樂意。別再說謝謝了。”沈乘風對她樸實,簡素的比喻感到真切,但還有些期盼:木小卉,其實我不希望,僅僅是你眼中的鄉(xiāng)里鄰舍。
木小卉的閑聊驅(qū)散了沈乘風的這絲落寞:“大少爺,奴婢向老爺請求透支工錢為妹妹抓藥那日,見到你將芝蕙亭的匾額換成了浣紗亭。奴婢覺得,這兩個名字都好聽,也無須刻意去換掉,為何大少爺你要換下來呢?”木小卉和沈乘風坐在一起,一邊煎藥,一邊聊。
沈乘風想著地笑著:“芝蕙二字指的是靈芝和蕙草,這兩種草都是文人心中的神草,但芝蕙亭周圍并無這靈芝,若用芝蕙這個名字就是虛無了。我猜我爹是覺得那靠近浣衣房,在那里一眼就能看見浣衣房的院子,就把它更名為浣紗亭。浣紗,就是洗紗巾的意思,也可說是洗衣裳吧?!?/p>
木小卉開心極了,搓著雙手微笑:“這么說大少爺是覺得那名字改得好?大少爺你每日要念書,卻將這樣一件細小的事情放在心上。你對我們這些浣衣的奴婢真好?!?/p>
沈乘風想說:木小卉,浣紗亭的名字是我爹取的。算了,不說了。你對我只是感恩在懷,當做親人或是鄰舍。如果我強行或者請媒人表達我的想法,我猜你為了救你的妹妹,肯定會違心地委身于我??蛇@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希望你真心被我打動,將愛與我。可若你芳心另有所屬,我就藏起這份美好的念想。你的父母已不再,我會為你做好一切,將你保護得完好無缺。
沈乘風為木小卉做的瑣碎家事也不只修晾衣繩這么簡單。有一回,傍晚下起了傾盆大雨,木小卉的房間漏雨了,沈乘風還在屋檐下煎藥。見到木小卉提著木桶進去,他問:“木小卉,這急急忙忙的,是怎么了?”
“大少爺,我的房間漏雨了。”雨聲太大,木小卉只好大聲說。
沈乘風未多想,搬來樓梯爬上房頂,冒著大雨,為她修好房頂,然后下來。
沈乘風找到漏雨處,將幾塊破掉的瓦片換掉,大聲問:“木小卉,去看看,房里還在漏雨嗎。”
“沒有了。大少爺,你下來吧?!蹦拘』茈p手張開放在嘴邊,向上喊。
沈乘風順著樓梯爬下來了。木小卉見他一身全濕了,就說:“大少爺,奴婢這里沒有衣裳給你換。你脫下衣裳,奴婢為你擦身吧?!?/p>
“木小卉,男女授受不親,我怎能在你面前脫衣。你去照看小花丫頭。我在屋檐下煎藥,順便將衣裳烘干即可。快去吧?!鄙虺孙L溫煦地笑著。
木小卉心里覺得好暖和,坐在妹妹的床邊,看著門外煎藥,烘衣裳的沈乘風,心里想著:他真好,對我關(guān)懷呵護,無微不至。有他在,就像回到了家鄉(xiāng),回到了家,一個完整的家。我該把他當誰呢?鄰家哥哥?學堂同學?同村好友?在逃亡路上放我一馬的那個匪寇兄弟?還是助我逃亡的官員下屬?或者,他喜歡我嗎?還是我喜歡他了?
木小卉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了,連忙在心中否定:不對不對,不是這樣,我被迷惑了,我胡思亂想了,誤解了人家的一番好意,真該死。讓我想想,他或許只是為了給自己行善積德,而這樣冒著大雨為我修房頂嗎?如果只是行善,幫我煎藥就已足夠,何必每天來?真的,我不該曲解別人的好意。不管他如何想,他此時很好,我難以想象的好。
雨停了,藥煎好了,給木小花喂藥后,沈乘風說:“雖然雨停了,但天色已暗,看不到天晴,也就看不到木小卉了。明日再來吧。木小卉,我走了?!?/p>
看著沈乘風就要走了,木小卉大膽喊了一聲“大少爺”,他回頭溫和地問:“還有什么要幫忙嗎?”
“昨日我讀到《菜根譚》一句‘真?zhèn)沃?,只在一念’,雖字字認得,但全句話卻不懂,大少爺你能幫我解答一下嗎?”木小卉問。
沈乘風這會穿著長袍,像個學生一樣用心:“這句話的釋義是,人性都是相同相通的。但因為人的情欲,惡念有時會蒙蔽耳目心靈,讓人做出悔之不及之事,使人與人之間,人和原本的自己之間變得咫尺天涯,無可挽回了。說簡單些,就是‘一念的善惡’。”
“大少爺你這么一說就很簡單了,‘一念的善惡’,”木小卉念著:“嗯……”又看看他,咬著手指,想說又不說話。
“是不是還有很多不懂之處?”沈乘風看她是不好意思問。
“是有好多。大少爺,你怎么一猜就猜到了?”木小卉放下手指,看著他羞笑:“我已讀了一百句,但有三十句不懂,大少爺你全部告訴我吧,我去拿書?!?/p>
沈乘風阻止了:“木小卉,不懂的詞句更要細細品味,你想一蹴而就讀懂這三十句,是不行的。只會拔苗助長,結(jié)果一句也不懂,記不住。必須慢慢來,詳細理解,這樣才能記得深刻。”
木小卉看看天空,想想:“大少爺說得對,讀書不可心急??墒牵绻夷顣畹脑蕉?,不懂的也會越多……”木小卉愁起了臉。
沈乘風看出她那點心思:“木小卉,我每天都會來幫你解答兩個問題,好嗎?”
“真的嗎?謝謝大少爺。這樣我就不用請先生了?!蹦拘』芎φf著,雙手握在一起,放在下巴下面。
沈乘風真想去輕輕雙手托起她含笑的臉,看她此刻的眉眼是如何惹人愛,不過她那么害羞,還是等她自己愿意抬起頭吧。
沈乘風今天還是要離開的:“木小卉,一邊做工,一邊念書,照顧妹妹,別太累了?!?/p>
看著他離開,木小卉竟有一絲不舍:你明天真的還會來嗎?我每日做工,備受欺凌,覺得內(nèi)心寒涼。只有你來春生偏院這一刻,才有溫暖宜人的感覺。
明日,后日,日日,沈乘風都來了,來為木小卉解答念書的疑問,和生活上的各種瑣碎事,這似乎成了沈乘風來春生偏院主要的事,給木小花煎藥喂藥倒像是附帶的事了。
在木小卉和沈乘風的精心照料下,木小花的身體漸好,木小卉臉上的笑容也漸多。而沈乘風有時也會將外面煩心的公事令他不開心的情緒帶到春生偏院。木小卉看他煎藥,也不說話,猜測他可能遇上不愉快,但自己幫不上忙,只能想法逗他開心。
書友評價
小說《復(fù)仇姑娘狠狠愛》是我讀過最好的小說了,很喜歡小說里的主角木小卉沈乘風,他們的愛情很感人,不知道讓我為他們流了多少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