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月萊眼眸一緊，忙不迭笑道：“夫人待妾身極好，妾身也沒有別的本事，就只會做一些小巧的事情。多虧夫人不嫌棄。”

“你待幼安好，我自然高興?！敝x頤柔不動聲色的看著她：“那孩子和你也投緣，每每總喜歡和你說話?！?/p>

“那是妾身的福氣。”齊月萊笑容里透著些許尷尬。

何心一直低著頭，聽著夫人和五姨夫人的對話，柔嫩的臉頰看上去晶瑩剔透的，襯得她似乎沒有心機(jī)那么單純。

“何心。”謝頤柔低低的喚了一聲。

何心連忙側(cè)首看過去：“夫人有什么吩咐？”

“倒也不是吩咐。”謝頤柔低眉問：“好些時候沒見你來我這里走動，近來都在忙些什么？”

“妾身這幾日偶感風(fēng)寒，一直悶在房里沒有外出。也不知是不是知道夫人今日傳召，早起就覺得精神爽利多了?！焙涡睦⒕涡Φ溃骸皼]能時來伺候夫人，陪伴在側(cè)，還請夫人恕罪?！?/p>

“無妨?！敝x頤柔溫和的說：“養(yǎng)好身子才是正經(jīng)事。什么時候也為老爺添個男丁，才不辜負(fù)老爺對你的疼愛。”

臉頰泛起了紅意，何心很不自然的垂下頭去：“妾身哪有那種福氣?！?/p>

“未必沒有?！敝x頤柔幽幽道：“你還年輕呢。”

“可不是么。”齊月萊順著夫人的話往下說：“何心妹妹入府的時候，不過才十五。轉(zhuǎn)眼三年，也才十八而已。多好的年華啊?！?/p>

謝頤柔點一點頭：“可不是么。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子，不愁沒有孩子?！?/p>

“多謝夫人教誨?！焙涡男呒t了臉，頭埋得更低了。

目光來回的在這兩個人臉上打量，謝頤柔心里微微有數(shù)?？吞自捳f完了，也該言歸正傳。

“那個丫婢，你們都見了嗎？”

連忙搖頭，齊月萊知道夫人說的是誰：“還不曾見過?！?/p>

何心這兩日并未出門，自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妾身愚鈍，不曾見過，還請夫人明示?！?/p>

“呵呵?！敝x頤柔淡淡道：“也沒有什么好明示的。那丫婢……是老爺昔年與府中一個卑賤的婢女所生。那婢女有孕，便被老爺趕出褚府，前兩日所謂的女兒才找回來，說是要留在老爺身邊盡孝?！?/p>

一下就猜到了夫人的心思，齊月萊忙道：“她娘都被趕出去這么多年了，何以現(xiàn)在才回來？”

“她娘倒是回不來了，已經(jīng)不在這世上了?！敝x頤柔不痛不癢的說：“那丫頭是自己找回來的?！?/p>

“這如何使得？”齊月萊一臉的嫌棄：“憑什么她說她是老爺?shù)呐畠?，就是老爺?shù)呐畠?！這么多年，她們母女不在褚府之中，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誰又能知道。再者，歲數(shù)這東西，差個一兩歲根本就不能發(fā)覺，又不是嬰孩，都已經(jīng)十多年過去了?！?/p>

“是啊?！敝x頤柔不免惆悵：“月萊你的話在理，可是老爺偏偏認(rèn)定了她就是周香凝的女兒。人家手里可有攀親戚的信物。當(dāng)年周氏離開褚府，老爺給了她一只玉鐲。”

“那又能如何？”齊月萊道：“老爺給了一只玉鐲，只能表示老爺仁厚。玉鐲可是個死物件，落到誰手里不可能啊，怎么見得有了玉鐲就是老爺?shù)挠H骨肉呢！”

謝頤柔連連談了好幾聲：“我與你一個心思。奈何老爺不聽啊。這事情，就這么不明不白的被老爺承認(rèn)下來?！?/p>

“這如何使得?！饼R月萊皺著眉頭，低聲道：“許是那丫婢狡詐，蒙騙了老爺。老爺宅心仁厚，難免善心以待。可夫人，咱們不能跟著承認(rèn)啊?！?/p>

“是?！敝x頤柔沉穩(wěn)的點頭：“所以本夫人只讓她入府為婢，又考驗了一晚上，她倒是都忍下來了。”

“什么？”齊月萊心頭一緊。

褚夫人的手段，這些年她看過、聽過也嘗過。但凡是被她盯上的，若不順從，就只能被鏟除。偏偏一個十來歲的丫頭，竟然能經(jīng)得起夫人的考驗，足見此人心機(jī)不一般。

“這丫頭入府前，救了姌兒一回。”謝頤柔緩緩道：“當(dāng)街護(hù)住姌兒沒有被飛馳而來的馬車撞到，還替姌兒挨了一鞭子。”

何心少不得插一句嘴：“會不會是苦肉計？”

謝頤柔饒是一笑：“我也這么想過。于是讓人去查了那馬車的相關(guān)。沒想到竟然是中都督府的馬車。一個卑賤的丫頭，怎么可能有本事去左右中都督府的人。想來，也只是湊巧吧。”

“還是夫人設(shè)想周到?！焙涡拇故祝骸版硎侨f萬也想不了那么周全。”

“沒法子啊。”謝頤柔揉了揉腫脹的腦仁，臉色清冷道：“我也不想每日都費(fèi)那么多事，用那么多心思去看著這些人?？墒羌掖髽I(yè)大，稍微不留神，就怕這些事情會累及老爺?shù)氖送??！?/p>

“夫人待老爺?shù)倪@番情意，真是難能可貴?！饼R月萊少不得嘖嘖稱贊。

可是謝頤柔臉上，根本就沒有半點高興?！霸氯R，何心入府的時間短，不及你我是這府里的舊人。當(dāng)年周香凝那個賤婢是如何勾引老爺?shù)?，你我都心知肚明。且不論老爺待她是否恩重如山，只說本夫人待她的情分，能做出這樣的事，也是她沒有一點心性?！?/p>

“夫人說的極是?！饼R月萊的眉宇之間，也凝聚了一股深深的怨恨。如果不是周香凝那個賤人，她的日子也不會過成現(xiàn)在這樣?！八家呀?jīng)被趕出去了，她的女兒有什么資格再進(jìn)褚家的門?！?/p>

“你說呢？”謝頤柔瞟了何心一眼。

“妾身以為夫人和齊姐姐說的都在理。只是……咱們都知道大小姐一向心善。那丫婢救過她一回，想來大小姐是很想報答她這份恩情的。如果夫人直接趕丫婢走，興許大小姐心里會不高興?！焙涡牡椭^，擔(dān)憂的說。

“是啊?！敝x頤柔也是同樣的擔(dān)憂?！半y就難在這里。老爺有心留她，姌兒也希望她能留在府里。所以才成了丫婢?！?/p>

“留在府里也好?！饼R月萊稍微一想，就道：“在夫人的眼皮子底下，總不至于興風(fēng)作浪?！?/p>

“可本夫人還是有一些顧慮?！敝x頤柔沒有說下去，只是平靜的看了看對面坐著的兩個人。

“夫人是怕那丫頭使壞嗎？”何心不解的問。

“也可以這么說?！饼R月萊卻看穿了謝頤柔的心思?！按笮〗憬衲暌呀?jīng)十三了，再過兩年，興許就要嫁人。若是有合適的人家，保不齊很快就要出嫁了。說不定老爺為了能讓那丫婢過上好日子，會把她許給大小姐的夫君做妾室。咱們大小姐又善良，萬一要是點頭了，那可就是伴隨終生的麻煩?！?/p>

謝頤柔召喚了芙蕖一聲：“把廚房才做的糕點端上來給兩位姨夫人嘗嘗鮮?！?/p>

畢竟齊月萊說的話，正合心意。

“原來如此。”何心的臉色也瞬間就蒼白起來。“若不是姐姐指點，妹妹還真想不到這一層?？扇粽娴娜绱?，也必將會是個大麻煩。妾身以為，丫婢的母親被趕出府，心里一定積攢了不少怨恨。這些年，她把這些戾氣都灌輸給了那個所謂的女兒，才會讓她設(shè)法在褚府找一條活路，甚至奪回屬于她們母女的東西……”

“這褚府里，沒有任何東西是屬于她們母女的。不過是她們自己癡心妄想?！饼R月萊就是比何心要會說話些。每一句話，都能正中謝頤柔的心意。

“姐姐說的是?！焙涡倪B忙點頭贊同?！爸苁袭?dāng)年勾引老爺……只怕有其母必有其女?！?/p>

“罷了罷了?！敝x頤柔故意道：“那丫婢好歹救過姌兒，說不定并不似她娘那么多心眼?！?/p>

“夫人這話，妾身不敢茍同?！饼R月萊撇嘴道：“朗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糞，都是本性。夫人見諒，這話雖然粗俗，可道理卻不俗。真要是個有心氣的好女孩，何必非要削減腦袋往褚府里鉆呢。興許之前她們母女不敢找回來，就是歷練的不夠好，這丫婢指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胸有成竹，摩拳擦掌的要在褚府里闖一番名堂呢。”

“會嗎？”謝頤柔的臉上透著茫然。

何心略微一想，道：“妾身以為，這種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可不防?！?/p>

“這倒是難了?！敝x頤柔故意示弱。“她是小侄謝安領(lǐng)進(jìn)府里的。不看僧面看佛門。到底我也不能做的太絕。再者，老爺心里都已經(jīng)把她視作女兒了，也總不能讓老爺不高興?！?/p>

“這有什么難的?！饼R月萊沉了沉心，道：“妾身不才，可刁難個人還是會的。有妾身出面，想來大小姐也不會生夫人的氣。至于老爺那里，原本妾身就不被重視，也不怕會失了老爺?shù)木祛櫋＞妥屾砗煤檬帐笆帐澳莻€小丫婢。她自己受不住，是會出府的?！?/p>

“妾身也愿意為夫人和姐姐分憂。”何心知道，謝頤柔叫她來，就是為了聽這句話。所以之前說了什么，說的好不好，都不打緊。關(guān)鍵時刻，態(tài)度總是要有的。

“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謝頤柔滿面愁容：“若她真的是老爺?shù)挠H生女兒又當(dāng)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