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那晚容止強(qiáng)硬帶我回家后的不適，連連幾個夜晚我都忍不住會惡心。

一般運(yùn)氣好可能就吐兩下，運(yùn)氣不好的時候......

不僅會連連做詭異的夢，而且會不斷驚醒，嘔吐不斷，嘔著嘔著還可能突然昏倒。

這就算了，之前至少還留了一撮挺好看的頭發(fā)，本來就不多，看起來還順眼。現(xiàn)在反而越來越少，稀稀疏疏的，像個小老太似的。

好險(xiǎn)好說歹說讓容止把滿臉的雀斑給消掉了，不然可真就更老了。

突然又算了算，這月的大姨媽應(yīng)該是要來了的......

還有點(diǎn)納悶?zāi)兀诤紒y想的時候，小米打了電話來，說又接到了幾單怪異的要求化妝的死人家屬。

既然如此便沒想太多，正要急急趕去殯儀館。

誰知這會更過分，肚子一陣陣發(fā)麻，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蠕動來蠕動去，小腹不斷收縮抽搐。

嚇得我縮在沙發(fā)角落，不敢再動了。

躺了一會還是準(zhǔn)備叫某個游手好閑的“人”出來問問。

“可疼了！肯定是你們冥界的事情，我可管不著了，疼了我好久了......”我癟著嘴可憐兮兮的看著一臉自如的容止。

這家伙，天天說什么為夫娘子的，看吧，到關(guān)鍵時刻還不是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自己的生死嘛，明明都這么可憐兮兮的去求人家了......

誰知當(dāng)他本很無所謂地把手搭在自己肚子上時，表情猛地變了，怔怔地望著我的肚皮發(fā)呆。

我可沒見過這樣的容止，從來都沒有。

認(rèn)識的久了，也就差不多摸清了他的性格。平平淡淡，但是自大清高，不會在乎什么，對征服不了的東西會死纏爛打......

可這一刻，我還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了。

“容止？容止？容止！”伸出手使勁在他面前晃了兩下。

他臉上猛然出現(xiàn)喜悅的神色，轉(zhuǎn)過頭眼睛里是我從未見過的狂熱與快樂。

他幾步就跨了過來，突然就把我抱了起來。

時而愛憐地一下又一下親吻著我的面頰，時而又抱著我不停的轉(zhuǎn)圈。我就這樣愣著由著他折騰來折騰去。

結(jié)局是......我實(shí)在受不了了！

“嘔......嘔......”伏在洗手臺不斷的干嘔，卻什么也嘔不出來，這種感覺真是......

用冷水漱了漱口后，才走了出去對坐在沙發(fā)上顯得有些局促的男人一頓大罵。

“容止你真是要我死是吧！你......”容止卻一把把我摟了過去。

我以為他還要說些什么欠扁的話，誰知他幽幽說了一句，“娘子，你有孕一月半了?！?/p>

我完全呆住了，腦袋里重復(fù)著一句話，“我和容止有孩子了......我和容止有孩子了......我和容止有孩子了......”

咽了口口水，驚嚇卻一瞬間竟然沒了什么感情，想到了什么，木木的看著搭在肚皮上的那只手。

“他......是人是鬼......”我不由得問出聲，那一刻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變得異常平淡。

我感覺到容止身體一僵，搭在我小腹上的那只手驀地變得如往常那樣冰冷，沒再做聲。

“哦。所以，我才會只在晚上孕吐，所以，一個小小的孕吐，才會把我攪得死去活來吧。”

我的聲音就像往常那樣，毫無變化。

他還是沒說話，我滑下他的腿，干脆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我知道如此傷了他，他那么高興......可是......沒辦法。

我有家人，有父母。身懷所有人的期望，只身在外，不可能來年帶只鬼回家。

“容止，我媽媽不會同意的?！蔽艺玖似饋恚痈吲R下地望著目光變得呆滯而又冰冷的男人。

“我也......不會同意的?！?/p>

可誰知他卻泛起冷笑，眼神泛紅，身體居然縈繞起冰冷的黑色氣息，“娘子，這個孩子你必須得生，不管你如何。他是本王的，要死，也是死在本王手中。”

我看著這樣的他，一瞬間亂了神志，卻還是平靜下來，下意識摸了摸肚子。

確實(shí)......

他還小......不知道世事......不知道發(fā)生的一切，卻......就要離開。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媽媽。

容止冰冷的看著我摸著肚子的手，又看了看房子，遞給我一把秀氣的木符，“帶著它，不會有鬼敢侵犯你?！闭f完便走了。

就這樣走了。

我看著他有點(diǎn)僵硬的背影，一時說不出什么感受。

又看了看手中的符，認(rèn)真的塞進(jìn)了包里。

“館長，我就請一次，下次絕不請假了！”

“絕不請？吳香香你把你自己當(dāng)什么了，這個假我不準(zhǔn)！”

“館長！你知道的，我從來不請假的。就準(zhǔn)這一次吧！拜托了！”

“你干脆辭掉算了！”

“館長......”

“薪水減半！”

“......好?！?/p>

“滾！”

慢慢走去醫(yī)院，看著清澈的天空，想起之前悅生還在時的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睛。

之前的生活平靜而美好，就算生活實(shí)在拮據(jù)，就算鬼魂不斷纏繞身邊，就算父母也遠(yuǎn)離身邊，不聞不問，可也沒像現(xiàn)在這般糟過。

之前的自己總想著可能這輩子可能就這樣過去了。

之前的我就這樣，在悅生的寵愛下，在我小心翼翼的手足中......

曾經(jīng)的我自卑而謹(jǐn)慎地活著。

可現(xiàn)在，好像全因一個男人，一切都改變了。

“吳香香?！?/p>

我看向周圍，空無一人，以為聽錯了，便繼續(xù)向前走著。

良久，覺得有點(diǎn)不對勁，感覺到空落落的。

聽到一聲嘆息，“娘子。”

我愣住了，娘子......是......容止嗎？

“你執(zhí)意要這樣做，為夫也沒有辦法，你會明白的。為夫的苦心?！?/p>

聽著他像老頭一般的話語，忍不住想笑。

可還沒來得及笑。

一陣颶風(fēng)吹過，我知道他離開了。

鬼就是好啊，來沒人知道，想離開也就自在的走了，也不用管誰。不過......這番話是什么意思呢？

醫(yī)院的燈要明亮很多，掛了號，我就拿起手機(jī)坐在一旁發(fā)呆。

醫(yī)院明晃晃的燈射在手機(jī)屏幕上刺痛了眼睛，可心好像更痛。

“57號，吳香香?！薄?7號，吳香香?！?/p>

在那一刻，我想了很多，想到了容止發(fā)現(xiàn)我有身孕后的快樂，想到了之前第一次被他奪去時的惱怒到現(xiàn)在漸漸的不抗拒。

之前總是幻想自己會和阿生有一個可愛的寶寶，在自己身邊一個勁的叫“媽媽媽媽?！?/p>

可現(xiàn)在......手又覆上肚子，那里仿佛有一顆看不見的心臟在砰砰砰砰地跳動，對不起，寶寶......

媽媽愛你。下一次，投到一個好人家吧。

“吳香香！”“再呼叫一次，57號吳香香，再不進(jìn)來取消打胎流程！”

深呼吸，快步走進(jìn)了輻射科手術(shù)間。

“吳香香，你決定好了嗎？”“嗯?！?/p>

我只記得，下腹劇烈疼痛，可肚子還是如往常一樣。

再來，我一口血嘔了出來，暈在了手術(shù)床上，意識變得模糊。

再過了很久，我聽到附近的人小聲討論時聲音都在發(fā)顫，

“怎么會這樣，打不掉啊......”

“她懷的是什么啊，怎么會這么頑固......”

“黃大醫(yī)師打了好久，怎樣打都打不掉，都吐血了......”

“太可怕了，這人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怎么懷出這樣一個孽種......”

“你說話小心點(diǎn)！回去拜拜老祖宗......”

......

在別人的討論聲中，怎么嘗到了苦澀的味道。

感覺一天就這樣過去了，我睜著眼睛愣愣地看著因?yàn)槔吓f白中泛黃的的天花板。

要是可以，真想就這樣吧，不要再起來了。謾罵也好，詆毀也罷，他還在......

摸了摸肚子，你是鬼啊，你真的是鬼啊。

“娘子，別傷心?！?/p>

他沒出來，我卻感覺到了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圍繞在身邊，不知為何，突然心安了。

“他是本王的孩子。是小鬼王?！?/p>

我聽到他帶有笑意低沉的聲線，我閉上了眼，不說話。

我想我明白了他說那番話的意味。

他應(yīng)該沒再隱身不現(xiàn)，走了過來，他的手掌第一次不知為何變得溫暖，緊緊握著我放在肚子上帶有冷汗的冰冷的手，安撫著我。

“他不會死，我會陪著你們。將來，他是本王的繼承人，他會是鬼王。如果你不愿意，我們就把他釋放人間，讓他快樂平凡的過日子?！?/p>

真溫暖啊，嘴角總是想泛開笑容，可是卻如何都笑不出來，他的身份不允許啊，盡管你愛他，我愛他。

他遲早會過得不一樣，會很痛苦......因?yàn)?，他是鬼?/p>

這句話我在心中默念，沒敢說出來。

之后我在容止的攙扶下慢慢走到了公園的長椅下坐著。

無意間看到小文拉著一個不茍言笑身材修長的男人有說有笑，男人雖然不怎么愛笑，但眼神中滿滿都是寵溺。

“唉！香香，你咋在這坐著呢，你旁邊那個？”我一時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我看那個男人微微朝容止恭敬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容止還是一副臭屁的要死的樣子，眼神冰冷，淡淡頷首，眼神閃了閃，就當(dāng)回答。

我聲音沙啞的不行，出于禮貌與疑惑，還是慢慢的發(fā)聲，“小......文......你們？”

我看見小文一臉甜蜜地?fù)ё∧腥说氖直?，“我老公啦~對我可好了。不過......”她一臉黯然地低頭，“我們先走了?！蔽也虐l(fā)現(xiàn)男人的聲音低啞的過分。

男人把小文摟在了懷中，很快便消失在了我們的視線中。

“容止。他認(rèn)識你？”容止淡淡的點(diǎn)頭。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頭，“他是......”

容止一臉默許地點(diǎn)點(diǎn)頭。

我懵住了，那么，他也是......鬼。

難怪那男人對容止那么恭敬，難怪小文提起他那么傷心?？蔀槭裁?，明明知道一切，他們卻還是在一起了？

難道愛，真的能超越一切嗎？

我不說話了，看著遠(yuǎn)方的天空出神。

容止摟緊了我的腰，也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