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柳如煙瘸了腿，頂著我那張普通的臉回到了柳家。

我則被捆綁在大堂，當堂對峙。

為了對付我，柳如蕓竟將那道士供了出來，聲稱可為我和柳如煙再次換臉。

我忍不住嗤笑起來。

「柳大人，您覺得這瘸腿的大小姐，還能得到小李將軍的歡心嗎？」

平日再如何寵溺也只是平日，真正到了涉及利益之時，在柳慶之眼里，女兒只是他謀利的工具罷了。

柳慶之不發(fā)一言，柳如煙卻急了。

「爹，你不能聽信這個賤人的話，女兒一定會養(yǎng)好身體討得夫婿歡心。」

我再火上澆油。

「您女兒平日是什么德性您必定清楚，若遭厭棄被休棄，可真是白費您一番苦心了。」

此言一出，柳慶之頓時命人將柳如煙關(guān)了起來。

見此情形，柳如蕓趁機上位。

「爹爹，她不過是個外人，怎會死心塌地的為爹爹謀劃?！?/p>

「若不然讓蕓兒換臉，頂替阿姐嫁與小李將軍可好？」

柳慶之眼神凌厲地看著我。

「爹自有法子讓她為我所用，你的婚事爹另有打算。」

很快，我便明白柳慶之的意思。

他不知何時竟將阿爹阿娘綁在手里，原來他很早便知曉我是江心。

重生一次，沒想到依然要任人宰割。

為了阿爹阿娘，我只能任柳慶之擺布。

不過無妨，我也抓住了他的把柄。

很快，婚期到了。

我穿著鳳冠霞帔，風風光光地上了八抬大轎。

街上吹吹打打非常熱鬧，我卻一點也歡喜不起來。

本是抱著報復柳家的心思才換臉頂替，還以為憑自己的能力能扳倒柳家，卻不過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若是靠李承宣的勢力，還有些可能。

只是，他會幫我救出阿爹阿娘嗎？

正在我思索時，花轎突然停了下來。

丫鬟把一張字條遞給我，上面的字讓我如臨大敵。

有人用阿爹阿娘威脅我，要我去清風崖。

怎么回事？他們不是在柳慶之手里嗎？怎么會被旁人綁架？

顧不得思索，我義無反顧的跳下花轎，不顧旁人的呼喊，搶了匹馬沖向懸崖。

清風崖邊，阿爹阿娘被懸吊起來，柳如煙在一旁得意地看著我。

「心兒，你為何要如此狠心？」

爹娘痛心疾首，誤以為要殺他們的是自己的女兒。

「阿爹阿娘，我才是心兒，我才是你們的女兒啊。」

無論我如何解釋，爹娘始終不肯相信。

他們都是貧民百姓，自不信世上會有奇人異數(shù)，能叫人換了臉皮。

柳如煙笑得邪惡，比瘋狗還瘋。

「你快放了我爹娘?！?/p>

「你搶了我的身份，搶了我的夫婿，我反倒歷經(jīng)生死，成了瘸腿的廢物?！?/p>

她眼中滿是狠厲。

「你欠我的，就讓你爹娘還吧?！?/p>

她用匕首割破爹娘的喉嚨，血跡噴涌而出。

我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沖過去與她撕扯。

被她用匕首刺中腹部。

我倒在地上，看著沒了氣息的爹娘，心如刀絞。

他們在我面前被殺了兩次，兩次……

到頭來，我還是沒有爹娘了……

伴隨著旁人的呼喊，我陷入了昏迷。

7

我昏昏沉沉，渾身發(fā)熱。

不知怎的，竟見到了爹娘和小妹。

阿爹在做飯，阿娘在洗衣，小妹在繡花。

他們看著我，熱情地招呼我。

「心兒，快過來啊?！?/p>

我歡喜的沖進爹娘懷里，我們一家四口緊緊地抱在一起。

忽然濃霧四起，爹娘和小妹全都消失不見。

我異常慌張，總覺得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阿爹阿娘，小妹，你們別丟下我一個人……」

「別丟下我，求你們了……」

我猛的起身，發(fā)了一陣楞，才想起來我沒有家人了。

淚水模糊了視線，隱約看到有人走來。

「娘子，吃藥了?！?/p>

是李承宣。

我迅速沖進他懷里，緊緊地依偎著他。

我沒有家人了，再也沒有了。

這一切，都要拜他們所賜。

柳慶之，柳如煙，柳如蕓……

有朝一日，我定要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你們償命，要你們不得好死。

8

再見柳如蕓時，我需向她叩拜。

沒想到柳慶之為了仕途不擇手段，竟將柳如蕓送進了皇宮。

有了柳如蕓，柳慶之不會再需要我了，更何況他連我的把柄也沒了。

為了活著復仇，我決定鋌而走險，將身世真相告訴李承宣。

他心疼地將我抱在懷里。

「心兒放心，承宣會護你一生。」

「那你愿意為我豁出性命嗎？」

「好?！顾敛华q豫地答應。

李承宣為我從宮中騙出柳如蕓，將其綁走，又暗中賄賂道士，為我二人換臉。

事成之后，我又給了道士些許黃金。

他看著手上的黃金異常興奮，我卻露出冷笑。

很快，他便毒發(fā)身亡。

黃金上涂有毒藥，他是死于自己的貪婪。

他死了，我便永遠是皇妃，依仗身份便能碾死柳家。

讓他們輕而易舉的死去太簡單了，我要好好地折磨他們。

我在皇帝面前假意失言，暗指柳慶之貪污受賄。

皇帝將其停職，命刑部徹查。

柳慶之泥菩薩過河，哪能顧得了他的女兒，此刻便是我出手的最好時機。

上一次還在柳家當丫環(huán)時，曾不止一次聽到柳如煙口出狂言，誓要嫁進皇親貴胄。

她那么厭惡我，便讓她頂著我的臉嫁人吧。

我倚仗身份，命人強迫她嫁給屠夫。

聽說她抵死不從，被屠夫毆打了好一陣。

我又命人用滾燙的水澆在她身上，用匕首一刀一刀地劃破她的皮肉。

聽說她聲嘶力竭地號哭著，屠夫嫌煩，堵上她的嘴丟進了豬圈。

她那么嬌縱的人，如今也成了畜生，任人宰割。

接下來便是柳如蕓了。

本想將她帶進宮折磨一番，卻被李承宣的人阻攔。

他奉圣旨入宮，被我攔住去路。

「承宣，你不站在我這邊了嗎？」

他嘆了口氣，滿臉無奈。

「心兒，收手吧，不要再作惡了?！?/p>

我頓時怒不可遏。

「是我在作惡嗎？明明是他們，從來便把人當做畜生，想打就打，想殺就殺?！?/p>

「我是在替天行道，你為什么不站在我這邊？」

他義正言辭：「他們做了孽，自有律法處置，你如今這樣與他們有何不同？」

我聽不得他這話，拂袖離去。

他不幫我，我自有法子對付柳如蕓。

9

邊疆戰(zhàn)事興起，聽聞皇帝蕭逸體恤李承宣新婚燕爾，另派他人出征。

我偽造李承宣寫給自己的情詩，羞愧的告知蕭逸。

他怒不可遏，我苦口婆心地勸諫，提明李家的勢力和能力，這才讓他放下懲治李承宣的念頭。

順勢提出將其派往邊疆駐守，蕭逸隨即下旨。

等大軍離京后，我向皇帝請旨看望阿姐，帶著人去了魏國公府。

還未進府，便聽到一聲鳥叫。

一抬頭，看到拐角有一抹衣角，似乎有些熟悉。

單獨走向拐角，卻是李承宣。

「你不是隨大軍出征了嗎？怎么在這里？」

「陛下原本讓他人出征，卻又改口，我便猜到是你所為?！?/p>

「心兒，跟我離開京城吧，和我永遠在一起，好嗎？」

他眼神炙熱，叫我無法直視。

清香的梔子味從他身上傳來，叫人有些沉醉。

他緊緊抱著我，在我耳邊輕聲呢喃。

「心兒，跟我走吧，就現(xiàn)在?！?/p>

「我好怕失去你……」

不行！

我家仇未報，怎能談兒女私情。

我用力將他推開，轉(zhuǎn)身要走，卻被他拉住胳膊。

「收手吧，為了我，好不好？」

我厲聲呵斥：「放肆！小李將軍，你該去邊疆了?！?/p>

他滿臉苦楚，從懷里掏出一張紙，轉(zhuǎn)身離去。

紙上有一張畫像，上面的女人美艷，高貴，如一朵綻開的牡丹，只是沒有臉。

我將畫像撕成碎片。

我是有毒的夾竹桃，曼陀羅。

唯獨不會是為愛折腰的牡丹。

10

我趁柳如蕓沒有倚仗，找了幾個混混毀了她的清白。

又暗中將她綁進了皇宮。

柳如蕓被我折磨得受不了，很快便投井而亡。

手底下的人走漏了風聲，讓柳慶之知曉了兩個女兒的慘狀。

柳慶之搬出了死去道士的尸體、道士生前對我的指控，及道士的同門師弟。

向皇帝證實我并非真正的柳如蕓，而是通過換臉取而代之。

道士的師弟也證明，他這一門確實有換臉的術(shù)法。

一時間，朝臣紛紛指責我。

「此女子真是居心叵測，她如此處心積慮地接近陛下，定是敵國的奸細?！?/p>

「真是匪夷所思，聞所未聞，此等術(shù)法定然要將其廢棄，而此妖女陛下定要處斬?！?/p>

「是啊，妖女禍國，民不聊生……」

……

蕭逸衣袖一揮，大殿之上頓時肅靜。

「大膽女子，你可認罪？」

在他的咄咄逼問下，我直接承認。

「民女認罪，可在陛下不知情的時候，柳氏姐妹殘害了許多人命，就連我的家人也慘死于她們手中?！?/p>

「我換臉只為復仇，不光為我家人，也為那些慘死的人討個公道。」

「人命，不該是權(quán)貴手中的玩物?！?/p>

「若陛下覺得民女錯了，那便處置民女吧?！?/p>

我眼眶含淚，倔強地看著蕭逸。

相處多時，我深知蕭逸愛民如子，更是欽佩有膽有識的人，因此直言不諱。

事實證明，我賭對了。

他不怒反笑。

「你還真是勇氣可嘉啊?！?/p>

「朕可不是昏君，若權(quán)勢輕賤了人命，律法自會懲治奸惡之人?！?/p>

11

蕭逸不顧朝臣反對，力排眾議，罰我在寢宮閉門思過，一眾宮人不得出入。

又命刑部徹查柳氏姐妹的罪行。

夜深人靜時，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覺身旁似乎有人。

我剛想呼喊宮人，來人卻捂住了我的嘴。

「噓，是朕?！?/p>

雖看不到他的神情，卻總覺得他心事重重。

「陛下是有什么心事嗎？」

他嘆了口氣，語氣很是苦惱：「朝臣整日跪在殿外，逼朕處決你?！?/p>

「今日，皇后也帶著眾嬪妃跪在殿外?！?/p>

我沉默不語，思索著對策。

寂靜了片刻，蕭逸又開口問我。

「你怕嗎？」

當然怕了。

怕沒扳倒柳家便死了，怕來不及為慘死的人討個公道。

「陛下，你會永遠站在臣妾這邊嗎？」

他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朕會一直護著你?！?/p>

他是個好皇帝，我相信他會把柳慶之的勢力連根拔起。

我交出了柳慶之貪污受賄的罪證。

這些東西早在我與李承宣成婚之前，便從書房偷了出來。

如今，便能徹底扳倒柳家。

柳家的罪行被公之于眾，刑部也證實了柳氏姐妹殘害了數(shù)十條人命。

涉案人等都被判處絞刑，除了柳如煙。

在我的懇求下，蕭逸下旨讓柳如煙終生乞討，以示懲戒。

柳慶之等人的刑期在秋后，我等不了那么久。

收買宮人獄卒，親自送上毒酒，強迫他們飲下，又親眼看著他們毒發(fā)身亡。

三日后，寢宮失火，「我」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