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仲夏夜。

沈梔從抽屜中拿出一個掉漆的諾基亞手機，看著信息欄。

倒數(shù)第二條短信。

2015年5月12日14點26分09秒：“囡囡，媽買來了北海的車票，開不開心？”

倒數(shù)第一條短信。

2015年5月12日22點59分22秒：“囡囡，媽挺不住了，你和阿謹要好好的?！?/p>

六年前的一場大地震，她收到了母親此生最后發(fā)來的兩條短信......

沈梔攥緊手機，神情苦楚地把高腳杯內(nèi)的紅酒一飲而盡。

這時，門外傳來開鎖聲。

沈梔斂了神，將諾基亞放回了抽屜，走出臥室。

帶著金絲眼鏡的霍謹言走了進來，白皙無塵的襯衣隱約帶著消毒水的氣息。

“回來了，今天的學術(shù)會議進展怎么樣？”沈梔走過去，幫他準備拖鞋。

霍謹言神色淡淡：“嗯?！?/p>

沈梔噎住，看著霍謹言淡漠的神情，突然覺得自己剛才問得荒唐。

霍謹言身為北海醫(yī)院最年輕有為的腦科醫(yī)生，這次代表醫(yī)院面向國際發(fā)展開學術(shù)交流，他怎會允許自己出錯？

眼見霍謹言要進側(cè)臥，沈梔有些遲疑地叫住他。

“關(guān)于離婚的事情，我們能再談?wù)剢?？?/p>

霍謹言關(guān)門的手一頓，抬眸掃了她一眼。

“一沒財產(chǎn)糾紛，二沒孩子撫養(yǎng)權(quán)問題，還要談什么？”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寡淡。

沈梔的心一陣澀痛，呼吸都變得困難了幾分。

六年婚姻，一朝崩盤，霍謹言連商討的機會都不愿給她，直接下達了死命令。

這些年的感情，都不算數(shù)了么？

沈梔眼底的閃過一絲苦澀，輕聲問道：“月中是我媽的忌日，你陪我再回老家看望她一次，好不好？”

霍謹言微微蹙眉，沉默片刻后回道：“月中我要下鄉(xiāng)義診，為期一月?！?/p>

沈梔愣住，一時間未盡的話全部卡在了喉頭。

“你明知道......”

霍謹言打斷了她：“早點分開，也就不用在你媽墳前演戲了?！?/p>

明明是平淡到?jīng)]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卻如鈍刀狠狠割過沈梔的心扉。

她默默地攥緊手指：“是我想多了?！?/p>

相戀三年，結(jié)婚六年，整整九年的感情，到底是從哪一年開始，成了漫不經(jīng)心的存在。

這夜，霍謹言跟以往一般睡在側(cè)臥，沈梔則獨守空房。

天亮，沈梔如常起床準備早餐。

霍謹言一直都有胃病，她特意熬了養(yǎng)胃的小米粥。

這才剛剛擺碗筷，就看見一身白衫的霍謹言徑直走到了玄關(guān)處，看都沒往餐桌上看一眼。

“阿謹，空腹上班對胃不好......”

她的話還在嘴里，門已砰然關(guān)上。

沈梔僵在原地，一時間五味雜沈。

突然，她心口傳來一陣悸痛，端著碗筷的手突然止不住顫抖。

砰！

瓷碗落地碎裂，發(fā)出極為刺耳的聲音。

沈梔弓著身子蜷縮著蹲下，涌著痛意的眼眸逐漸變得渾濁迷離。

她竭力保持著清醒，跌跌撞撞從藥箱中翻找出一個維生素瓶，干咽幾顆白色藥片。

良久，她打開手機音頻，開啟錄音模式。

“今天是2021年5月2號，我和霍先生的婚姻還剩最后十天18小時37分20秒?！?/p>

“也是我確診阿爾茨海默病的第二十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