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沈漫依第三次因?yàn)楦咭环姨犭x婚時，我同意了。

她卻后悔了。

“你最好不是欲擒故縱，我沒和你開玩笑?！?/p>

望著那張愛了五年的臉，我釋然地笑了。

“我也沒開玩笑?！?/p>

“我們離婚吧?！?/p>

1.

沈漫依冷冷地盯著離婚協(xié)議書上我的名字。

“你認(rèn)真的？”

見我沉默，沈漫依抬眼，眸中復(fù)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我沒和你開玩笑，不要對我欲擒故縱?！?/p>

“這樣的把戲我看多了?！?/p>

我低著頭，試圖在腦海中回憶沈漫依的笑。

卻發(fā)現(xiàn)記憶中笑著的沈漫依已經(jīng)很模糊了。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沈漫依連笑都不愿意施舍給我。

結(jié)婚那天？

也是，嫁了一個不愛的男人，又在愛人回來后被我糾纏著不能離婚。

她恨我還來不及，怎么會對我笑。

我深吸一口氣，從容的看向她，一字一頓道：

“嗯，我知道，我同意離婚?！?/p>

聽到我的回答，沈漫依眉頭瞬間緊皺。

她向前一步，似是要看穿我是不是又在搞什么名堂。

“江予演，這是我最后一次給你機(jī)會?！?/p>

我抬頭望向沈漫依，她的眼神依舊冷如冰窖。

我心里清楚，她重復(fù)問我，不過是為了確認(rèn)我不會反悔。

眾人皆知，只等和我辦完離婚手續(xù)，高一帆和她便要飛往國外。

深夜，我曾無數(shù)次幻想今天這幅場景，那種心痛的感覺幾乎讓我窒息。

可真到了這個時候，我反倒覺得一身輕松。

原來，我真的能放手了。

“漫依…”

我輕聲喚她。

沈漫依眸中閃過片刻微光，隨即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我就知道你還是放不下…”

沒等她話說完，我已將項(xiàng)鏈取下，放在她的掌心。

有一次吵架，我質(zhì)問沈漫依，為什么不戴對戒。

那天的沈漫依喝了很多酒，她看我的眼神是我從沒見過的眷戀和不舍。

她說，只有高一帆有資格在她的無名指留下痕跡。

所以我們的婚禮沒有戒指，只有一條我定制的刻有她名字的項(xiàng)鏈。

沈漫依剩下的話被硬生生的噎在嘴里。

五年前，我滿心歡喜的娶她，以為那是幸福的開始。

五年后，我們一別兩寬。

這段相互折磨了五年的感情終于結(jié)束了。

“再見，沈漫依?！?/p>

和沈漫依結(jié)婚前，我對高一帆的存在一無所知。

直到婚禮上，我順著沈漫依的目光望去，在她視線久久停留的地方，看到了那個與我很相似的男人。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只是個笑話。

可我太愛沈漫依了。

無數(shù)次的糾結(jié)后，我還還是站在沈漫依身邊。

敬酒時，高一帆的臉上掛著得體的笑，自然的和我打招呼。

“常聽漫依提起你，今天終于見到本人了?！?/p>

“感謝你這些年陪在漫依身邊，為了表示對你們的祝福，這杯我先干為敬?！?/p>

我愣在原地。

他的語氣好像在宣告著什么，所以我看向沈漫依，可她的視線沒有在我身上停留哪怕片刻。

沈漫依皺著眉奪過他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那一刻，高一帆看向沈漫依的眼神，我再熟悉不過。

是看向愛人的眼神。

可明明，此時此刻站在沈漫依身邊的人是我。

婚禮結(jié)束后，我與沈漫依一同送別賓客。

高一帆最后一個出來，他雙眼泛紅，明顯是剛哭過。

2.

沈漫依望著他，眼中是滿溢的心疼。

顧忌到我在身邊，只能將安慰的話又咽回去，最后只能有一聲嘆息。

的士停在路邊，沈漫依伸手去拉車門，卻碰上了同樣動作的高一帆。

二人的手交疊在一起。

即使沈漫依觸電般的快速抽回，可我還是將那一幕清晰的看在眼里。

“漫依，你還戴著我送你的那塊表嗎？”

高一帆望向沈漫依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期冀。

沈漫依頓了頓，回復(fù)道：“嗯，帶習(xí)慣了，也就沒換。”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聊著獨(dú)屬于他們的過往。

而我站在那里，像是一個多余的局外人。

我后知后覺，我的婚姻好像出現(xiàn)了危機(jī)。

當(dāng)晚，我和沈漫依爆發(fā)了結(jié)婚以來的第一次爭吵。

我要求沈漫依取下那塊表。

沈漫依卻皺著眉，臉上寫滿不耐，脫口而出：“你一個大男人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大聲質(zhì)問她為什么對我隱瞞高一帆的事。

她卻一言不發(fā)，別過頭不再看我。

良久的沉默就像一把尖刀，一寸一寸的割裂我僅剩的理智。

最終，我崩潰了，我接受不了我愛的女人還對曾經(jīng)她與別人相愛的證明戀戀不舍。

我猛地沖上前，死死攥住她的襯衫，努力踮腳想直視她：

“你們是初戀，你們接過吻，睡過覺，彼此許下終身，你的無名指永遠(yuǎn)為她保留，這些事你從沒告訴過我，為什么要瞞著我，那我究竟算什么？”

沈漫依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她猛地用力，一把將我推開，想要摔門而去。

我擋在門前，質(zhì)問她，要她回答我。

那天，沈漫依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對我的厭惡。

出門前，她只給我撂下一句話：

“江予演，我和高一帆要是真有什么，早就有了，你以為還輪得到你？”

其實(shí)我早就知道，我們的婚姻不會長久。

卻還是抱著僥幸心理，能過一天是一天。

我真的很愛她，愛到失去理智。

我不敢想象失去沈漫依的日子改怎樣度過。

我想，只要我足夠愛她，就一定會讓她回心轉(zhuǎn)意。

不過，人都有上頭的時候。

說什么愛到失智，很明顯是我想多了。

當(dāng)然也可能是我愛的不夠深沉。

仔細(xì)想想，如果當(dāng)時的我明白長痛不如短痛這個道理，一定不會造成現(xiàn)在這個局面。

沈漫依的臉黑的像個鍋底，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

我心中冷笑，難道是我答應(yīng)離婚的態(tài)度太干脆傷了她的面子？

都到這個份上了，誰還關(guān)心這個。

“那咱們明早民政局見吧?！?/p>

說完這句，我便起身準(zhǔn)備離開。

等電梯時，沈漫依追出來一把攔住我。

“江予演！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戲！”

我有些好笑的看著她，都到最后了，她竟然還在擔(dān)心我另有所圖。

我能有什么把戲？

無非就是想通了，放了她。

也放了自己。

我后退一步，打開沈漫依的胳膊，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

“我最后認(rèn)真的告訴你，我同意和你離婚。你不用擔(dān)心我再去糾纏你，如果實(shí)在不放心，明天我們可以找律師擬一份協(xié)議?！?/p>

“我對你和高一帆以后的生活也沒興趣，更不會自討沒趣，你不用提防著我?！?/p>

我真棒，現(xiàn)在的我一定帥炸了。

3.

“不行！”

沈漫依雙眼通紅，直直的望著我。

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你告訴我，為什么這次同意離婚了。”

我有些云里霧里，淡然開口：“太累了?！?/p>

“是因?yàn)槟闵諉?？?/p>

我的生日？

因?yàn)樘挥淇?，都被我選擇性遺忘了。

沒想到她還記得。

也是，沈漫依第一次提離婚，也是從我生日那天開始的。

我知道沈漫依工作很忙，所以提前一周和她約好，生日想去海洋公園。

那天我早早起床，滿心歡喜的出了門，我們約好中午十二點(diǎn)見面。

可直到一點(diǎn)，我都沒看到沈漫依的身影。

電話怎么都打不通，坐在長椅上，心口傳來的悶痛感讓我有些恍惚。

突然，手機(jī)響了，是朋友發(fā)來的：

【都老夫老妻了～還這么有情趣呢～】

還附上了一張電影院**的照片。

照片中，沈漫依穿白色吊帶裙，而高一帆則穿著沈漫依念說買給我的襯衫。

難怪連朋友都會認(rèn)錯，我們真的很像。

原來沈漫依不接電話的時候，是在陪他看電影。

渾身的力氣被瞬間抽干，我在公園坐了很久，久到工作人員清場，我才失魂落魄起身離開。

回到家中，沈漫依坐在沙發(fā)上，見我回來，眉頭緊皺，語氣中滿是責(zé)備道：

“我沒接電話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你看看你跟街上的瘋子有什么區(qū)別?！?/p>

那一刻，我將一整天怒火盡數(shù)發(fā)泄。

我們吵得很兇，沈漫依怔愣在原地，朝我怒吼著：“江予演你到底想怎樣！”

“你的事就是陪高一帆看電影是不是！你想和高一帆重續(xù)舊情是不是！”

此話一出，屋內(nèi)瞬間陷入沉默。

察覺到剛才的失態(tài)，我深呼吸，轉(zhuǎn)身向臥室走去。

想要冷靜下來后再和沈漫依好好談?wù)劇?/p>

就在房門即將關(guān)上的前一刻，沈漫依突然說道：

“對，我想和高一帆重新開始?！?/p>

“我愛他，如果可以我希望和我結(jié)婚的人是他，你滿意了嗎？”

沈漫依癱坐在沙發(fā)上，冷漠的望著我。

“和你在一起真的好累?！?/p>

“看個電影而已，你有必要嗎？”

“生日再補(bǔ)不行嗎？”

看吧，到最后，她還是不知道我為什么生氣。

好像也是從那次開始，沈漫依給我遞了很多次離婚協(xié)議書。

她知道我不會簽字，但還是會拿來給我，然后嘲笑我歇斯底里的模樣，指責(zé)我：

“江予演，我們的婚姻走到這一步都是你的錯。”

“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寧愿不結(jié)婚。”

而現(xiàn)在，沈漫依還在舊事重提。

見我不回答，沈漫依不死心的又重復(fù)一遍：

“是因?yàn)樯諉?？?/p>

我看著面前她的臉，不知是在什么時候，我開始失去對她解釋的耐心。

就算有無數(shù)將要頃之于口的話，我也不會再想說給她聽。

她不愛我。

所以她不會偏愛我。

如果非要給我們失敗的婚姻安插一個體面的理由。

我嘴角扯出一抹笑，著看她：“對，就是因?yàn)槲业纳铡！?/p>

那我便順著她的意思。

4.

沈漫依愣在原地，目光直直的落在我身上，久久出神。

她的嘴唇微張，似乎還想要說些什么，可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選擇沉默。

許久，沈漫依終于艱難開口；“你留下吧，這房子是歸你的?！?/p>

聽到這話，我立刻拎上包轉(zhuǎn)身回了屋內(nèi)。

誰會跟錢過不去，沈漫依進(jìn)屋后便開始默默收拾行李。

其實(shí)也沒什么可拿的了。

因?yàn)樗缇桶褨|西搬去高一帆家了，這里除了她的幾件換洗衣服和生活必需品，什么都沒有。

我坐在沙發(fā)上，愜意的看著她進(jìn)進(jìn)出出。

感情這東西，真的很奇妙。

前一天我還恨不得將沈漫依鎖在身邊。

現(xiàn)在我只嫌她收拾得太慢。

我問她：“明天幾點(diǎn)？”

沈漫依卻像是沒聽到我的話一般，依舊自顧自的整理著。

我有些不耐煩，放大聲音又問了一遍：“我說，明天幾點(diǎn)！”

沈漫依背對著我，雙手無力的垂在身側(cè)。

“沈漫依，我問你幾點(diǎn)去離婚！”

突然，沈漫依猛的將地上的行李箱狠狠踹倒，隨后轉(zhuǎn)身，死死凝視著我。

那深黑的眸中揉雜了太多情緒。

像質(zhì)問，像責(zé)備，還有一絲委屈和不解。

我看不懂，但我沒有力氣再深究。

良久，沈漫依開口：“明早一上班就去。”

我面上淡然，心中卻不住的苦澀。

我舍不得的并非沈漫依，而是曾經(jīng)那個深愛沈漫依的自己。

或許此生我都不會再那么熱烈的去愛一個人。

我起身將沈漫依散落在地的行李規(guī)整好遞到她手邊。

“時間不早了，你走吧?！?/p>

“予演…我”

我靜靜的看著她，等待她的下言。

“我們從相愛走到今天這步，其實(shí)全都…”

沈漫依剛開口，我便輕笑一聲打斷了她，語氣中帶著些許嘲諷：

“全都怪我，我知道?！?/p>

“這話你已經(jīng)說過很多遍了，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p>

我笑的很從容，好像在說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玩笑。

那些記憶中無數(shù)次痛徹心扉的過往，此刻都被看似輕松的笑容掩蓋。

“我錯在愛了一個不該愛的人，信了一句不該信的話?！?/p>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余生都不會幸福?！?/p>

高一帆早早便在樓下等著接沈漫依。

臨走前，沈漫依再三回頭：“江予演，我走了?！?/p>

“嗯，不送?！?/p>

…

“我真的走了?！?/p>

“好，不送?！?/p>

…

“那我…”

沈漫依第三次找話時，我實(shí)在有些不耐煩了。

我一把將她推出門外，門被重重甩上，沈漫依站在樓道里感受著還殘留在身上的余熱。

可視門鈴上，她呆呆的望著手中的行李。

我沒有錯過沈漫依眼中和留戀與不舍。

但那又怎樣？

這一晚，我睡的格外踏實(shí)。

壓在心中的大石終于消失了。

不用夜夜在夢中被高一帆和沈漫依的幸福驚醒。

一切都結(jié)束了。

第二天，高一帆挽著沈漫依從街對面走來。

而我的身邊空無一人。

高一帆和我打招呼，熱情的好像我們是彼此熟識的摯友。

我視若無睹，與他們擦肩而過，大步走進(jìn)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