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死的，是方才還得意的新皇近侍。

宋延年將我扶上馬車，悄悄送出了宮，安置在一處獨院里。

有權(quán)臣求見，他不得不將我交給管事的婆子。

“若出了事，提頭來見?！?/p>

婆子不得不從。

可等宋延年離開，她就瞇著眼，挑剔的打量了我一番，“你是哪個宮里的宮女？怎么會與我家大人對食？國色天香，能當(dāng)飯吃不成？”

她的敵意明目張膽，但我身子不適，便沒有發(fā)作。

休息了一日，我身上的寒癥好了大半。

丫鬟替我掌燈，輕聲道：“廠公進書房后，一直沒有休息，身子恐怕受不住。”

我也憂心，便跟著去了書房。

門外，我聽宋延年道：“你的人，不許動沈清歡！”

端坐在他面前，手捧奏折的權(quán)臣卻冷冷道：“你已經(jīng)為她做了太多了，她死便死了，何必帶回府里。”

我提著心，不安的聽著。

片刻之后，宋延年才緩緩回道：“我欠她一條命，這次便算是還了?！?/p>

我愣住了。

他何時缺欠過我？

庭院中，管事的婆子忽然大喊了一句。

“姑娘，你怎么不進去？”

宋延年推開門，迎面撞上了我。

我的眼神往書房里探了探，里面坐著的是位年紀(jì)與他相仿的少年權(quán)臣。

少年身著玄衣，發(fā)冠上的垂帶散在兩側(cè)。

我收回眼神，故意找了個借口。

“廠公，我……我是想來問問你，我何時回宮？”

少年竟然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宋延年面色冷沉，“宮里已經(jīng)沒有沈貴妃了，往后，你只能是沈清秋?！?/p>

我垂著臉，輕哦了一聲。

宋延年看了我片刻，目光落在婆子身上。

“來人，將她拖下去，杖斃?！?/p>

我有片刻的不敢置信，但很快便想通了。

婆子故意讓丫鬟引我至此，是要害我性命。

可這一點，恰恰是宋延年的逆鱗。

觸逆鱗者，死。

深夜。

宋延年漏夜回府，小廝扶著他，所到之處，血色蔓延。

太醫(yī)從后門入了府，提著藥箱進了屋里。

等再出來時，太醫(yī)看向眾人，滿面愁容，“府里誰能做主？”

大家面面相覷。

宋延年常使喚的那位太監(jiān)看向我，恭恭敬敬道：“主子，還請您來主持大事?！?/p>

我頷首，應(yīng)著太醫(yī)的話，“太醫(yī)您說，廠公傷勢如何？”

大家自覺地為了讓開了路，太醫(yī)領(lǐng)著我進去，宋延年躺在床榻上，額間結(jié)上了密密麻麻的細(xì)汗。

他中了箭，胸膛被整個穿透。

太醫(yī)擦了把汗，急道：“姑娘，宋大人兇多吉少，我給你寫幾味藥材， 還望姑娘立刻派人去尋?！?/p>

“好！”

躺在床上的宋延年，沒了以往的暴戾，他唇色蒼白，氣息微弱。

讓人疼惜。

太醫(yī)走后，我便差遣了人去尋藥，又差遣人在府中嚴(yán)加看守，以防賊人再次偷襲。

剪了一截燭芯，光色暗了下來。

我坐回床上，守著宋延年。

順帶著把他身上的衣物信件整理好，放在茶案上。

我看見一封對折的信件，是有反復(fù)打開的痕跡。

雋秀的字跡，赫然一行小字。

“沈姑娘近日進食較少，許是思母成疾。”

“沈姑娘孕吐難忍，多次暈厥。”

小太監(jiān)小聲啜泣，“今日，宋大人本是不回府的?？蔀橐娔幻妫乓馗?，這才在半路遇上了賊人。”

我愣住了。

坐立難安的守了整整一夜。

之后幾日，草藥找齊，宋延年的病也日漸好轉(zhuǎn)。

他睜開眼的時候，我正為他擦洗身子。

他神色倦怠，目光順著我的手一路往下，臉在瞬間便紅到了耳根下。

輕微咳嗽后，才緩緩道：“你都知道了？我的身份……”

我茫然的眨了眨眼。

宋延年別過臉，似松了一口氣。

他受傷這段日子，宮里傳來旨意，讓宋延年好生休養(yǎng)。

漸漸地，他能下床走動了。

我扶他出屋子曬曬太陽，今兒的太陽極好，院里的花也開得盎然。

宋延年披散著頭發(fā)，穿著寬大的袍子，每走一步，臉色都在隱忍。

我提著他的手，圈在我的肩上。

“靠著我一點，這樣舒服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