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傳，新任城主裴啟為博紅顏一笑，不惜以剛奪下的朔方城換取前朝第一美人虞清嘉，

成就了一段“烽火戲諸侯，只為傾城顧”的千古佳話。他們說他深情，說她值得。這榮耀，

像一把淬了蜜的刀，割在每一個朔方城遺民的心上?？伤麄儾恢?，

朔方城之所以能等到裴啟的“奪下”，是我夫君阿武——一個無人知曉其名的守城小卒，

率領(lǐng)最后三百殘兵，死守城門七日七夜，身中數(shù)十箭，流盡最后一滴血，

才為援軍爭取了寶貴的時間。他守住了城，卻沒守住自己的命。一年后，裴啟入主朔方，

轉(zhuǎn)手就將這座浸滿我夫君與袍澤鮮血的城池，作為聘禮，

獻給了害他國破家亡的仇人之女——虞清嘉。而我，沈知微，昔日朔方城守將之妻，

如今卻成了虞清嘉身邊一名卑賤的洗腳婢。那雙曾為我夫君縫補盔甲、擦拭傷口的手，

現(xiàn)在卻要捧起仇人之女的腳。我來，不是為了茍活。是為了復(fù)仇。

1洗腳婢的心思銅盆里的熱水氤氳出裊裊白汽，模糊了虞清嘉那張顛倒眾生的臉。

她慵懶地靠在鋪著錦緞的軟榻上，雪白的雙足探入水中，帶起一陣細微的水聲?！八疁厝绾危?/p>

”她聲音嬌軟，像三月春風(fēng)拂過柳梢。我垂著頭，

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回**，水溫正好?！蔽业闹讣庥|碰到她細膩的肌膚，

那份光滑與我粗糙的指腹形成鮮明對比。這雙手，曾為阿武熬藥、洗衣，也曾在他犧牲后，

徒手為他挖掘墳冢，指甲縫里塞滿了泥土與血污?！澳憬惺裁疵?？

”虞清嘉似乎對我產(chǎn)生了些許興趣?！芭局??！鄙蛑ⅲ獣杂奈?，洞察人心。

這是阿武為我取的名字，他說我心思細膩。如今，這份細膩，成了我復(fù)仇的利刃。

“知微……”她輕輕念著，尾音拖得有些長，“倒是個好名字。抬起頭來我看看。

”我依言抬頭，目光平靜地迎上她的審視。她的美，是那種極具侵略性的，

仿佛能灼傷人的眼睛。但我心中只有阿武血染的戰(zhàn)袍，和朔方城頭飄揚的殘破旗幟。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她又問?！芭尽撬贩匠侨?。”我刻意頓了頓，觀察她的反應(yīng)。

虞清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快得幾乎捕捉不到?！八贩桨　彼挠囊粐@，

“那可真是個多災(zāi)多難的地方?！倍酁?zāi)多難？若非你父親通敵叛國，引狼入室，

朔方何至于此？若非裴啟為了你，將我夫君用命換來的城池拱手相讓，我又何至于此？

心中怒火翻騰，面上卻依舊恭順：“**說的是?！彼坪跤行┢v，擺了擺手：“行了，

你先下去吧。明日隨我去裴府，城主大人要見我?！迸釂ⅲ∥抑讣咨钌钇胝菩?，

強壓下洶涌的恨意。機會，終于要來了。回到下人房，同屋的丫鬟小翠湊過來：“知微姐，

聽說你明天要跟**去裴府？那可是天大的榮耀??！

若是能被裴城主看上……”我冷冷打斷她：“不該問的別問，小心禍從口出。

”小翠被我嚇了一跳，訕訕地閉了嘴。夜深人靜，我從貼身衣物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狼牙吊墜。

這是阿武的遺物，是他第一次上戰(zhàn)場前，我親手為他戴上的。狼牙冰涼，貼在胸口，

仿佛能感受到他未曾冷卻的英魂?！鞍⑽洌愕戎?，我很快就能為你報仇了?！迸釂ⅲ?/p>

虞清嘉，你們的佳話，將由我來親手終結(jié)。2裴府初見翌日，

我隨著虞清嘉的馬車來到裴府。這座府邸，原本是朔方城的將軍府，阿武的上司，

那位與他一同戰(zhàn)死的張將軍曾經(jīng)的居所。如今，它雕梁畫棟，極盡奢華，

早已不見昔日的鐵血崢嶸。裴啟親自在門口迎接。他比我想象中年輕，一身錦袍，劍眉星目，

確實有幾分“豪情萬丈”的資本。只是那雙眼睛，深邃如潭，讓人看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清嘉，你終于來了?！迸釂⒌哪抗饴湓谟萸寮紊砩希瑤е敛谎陲椀陌V迷與占有欲。

虞清嘉微微一笑，如百花盛開：“讓裴郎久等了。”兩人攜手入內(nèi)，我跟在虞清嘉身后，

低眉順眼，卻用余光打量著裴府的布局。每一個角落，每一處守衛(wèi)，

都可能是我復(fù)仇計劃的關(guān)鍵。宴客廳內(nèi)，早已備下酒宴。裴啟對虞清嘉殷勤備至，

親自為她布菜。席間，他談笑風(fēng)生，說著一些收復(fù)朔方城后的趣事，

仿佛那場血戰(zhàn)只是一場輕松的郊游。我垂手立在虞清嘉身后，

聽著他輕描淡寫地提及朔方守軍的“頑抗”，心中冷笑。頑抗？

那是用生命和忠誠鑄就的防線！“說起來，朔方城的女子倒也烈性。”裴啟話鋒一轉(zhuǎn)，

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我，“聽聞張將軍殉國后，其夫人也自盡相隨。還有不少士卒的家眷，

亦是不愿受降，唉……”我的心猛地一緊。他是在試探我嗎？虞清嘉適時開口，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戰(zhàn)爭殘酷，苦的總是百姓。裴郎能早日平定戰(zhàn)亂，

實乃萬民之福。”她這話，聽起來像是替我解圍。裴啟哈哈一笑：“清嘉所言極是。來，

我們不談這些沉重之事?！本七^三巡，虞清嘉似有些不勝酒力，面頰泛起紅暈。裴啟扶著她，

柔聲道：“我送你去客房歇息?！甭愤^一處回廊，我注意到墻上掛著一幅猛虎下山圖。

畫中猛虎的眼神，與裴啟竟有幾分相似。旁邊，還有一張強弓，弓身上刻著一個“武”字。

那是……阿武的弓！張將軍曾將此弓贈予阿武，贊他勇武過人。它怎么會在這里？

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頓住了。裴啟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異樣，回頭看我：“怎么了，

一個小丫鬟，也懂賞畫？”我忙低下頭：“奴婢不敢，只是……只是覺得這弓有些眼熟。

”“哦？”裴啟挑眉，“你見過？”3暗藏的玄機“奴婢……奴婢的兄長也曾是一名軍士，

他，他也有一張類似的弓?！蔽覐娮麈?zhèn)定，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怯懦與懷念。

裴啟深深看了我一眼，眼神銳利得仿佛能穿透我的偽裝：“是嗎？那可真是巧了。這張弓，

是我從朔方城一位英勇的守城小卒遺物中發(fā)現(xiàn)的。此人雖是無名之輩，卻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

孤身斷后，為大軍爭取了寶貴的時間。本將軍敬佩他的忠勇，特意將此弓收回，以作紀(jì)念。

”我的心狠狠一抽。他竟然知道阿武！他口中的“守城小卒”，就是我的阿武！“裴郎，

”虞清嘉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幾分嬌嗔，“人家頭暈得很，你快扶我去歇息嘛。

”裴啟這才收回目光，扶著虞清嘉繼續(xù)往前走。我跟在他們身后，心中百感交集。

裴啟知道阿武的英勇，卻依舊用阿武用命換來的城池去換美人。這究竟是虛偽，

還是……另有隱情？將虞清嘉安頓在客房后，裴啟并未立刻離開，

反而對我說：“你留下照顧你家**?！蔽覒?yīng)了聲“是”，垂手立在一旁。

裴啟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你叫知微？沈知微？”我心中一驚，

他怎么會知道我的全名？我入虞府時，只報了“知微”二字。難道……“是，奴婢沈知微。

”事到如今，已無法隱瞞。“令兄，可是叫沈武？”裴啟的聲音平靜無波。轟！

我腦中一片空白。他不僅知道阿武，還知道我和阿武的關(guān)系！我的身份暴露了？

那我的復(fù)仇計劃……“裴城主何出此言？”我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裴啟嘴角勾起一抹莫測的笑容：“令兄沈武，朔方守軍校尉，

作戰(zhàn)勇猛，忠肝義膽。在本將軍攻城前，曾派人勸降，許以高官厚祿，他卻寧死不屈，

高呼‘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本將軍……很欣賞他?！蔽业难劭羲查g濕潤了。阿武，

我的阿武，原來他并非籍籍無名，連他的敵人，都敬佩他的忠勇！“可惜，”裴啟話鋒一轉(zhuǎn)，

“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他效忠的那個腐朽王朝，早已不值得他如此付出。

”“住口！”我終于無法抑制心中的悲憤，“你不配提我夫君！是你，用他用命守護的城池，

去換取你的美人！你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我說的是“夫君”，而非“兄長”。事已至此，

再偽裝已無意義。虞清嘉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起身，靜靜地看著我們，眼神復(fù)雜。

裴啟并沒有生氣，反而嘆了口氣：“沈知微，你可知，若非沈武死守朔方七日，

本將軍的大軍根本來不及合圍，朔方城早已落入北狄蠻子之手？屆時，城中百姓，

將面臨怎樣的浩劫？”我愣住了。什么意思？4驚天秘聞“北狄蠻子？

”我重復(fù)著這幾個字，心中疑云叢生，“朔方城不是被你……被你攻下的嗎？

”裴啟冷笑一聲：“攻下？若非有人里應(yīng)外合，暗中勾結(jié)北狄，意圖將朔方城獻給北狄王，

本將軍又何必急于用兵？”“里應(yīng)外合？是誰？”我的聲音有些顫抖。難道阿武的死，

另有內(nèi)情？“還能有誰？”裴啟的目光轉(zhuǎn)向虞清嘉，眼神冰冷，“自然是虞**你的好父親，

前朝太傅虞承平！”虞清嘉臉色瞬間慘白，嘴唇哆嗦著：“不……不可能！

我父親……他雖然迂腐，但絕不會通敵叛國！”“迂腐？”裴啟嗤笑，“他是愚蠢！

為了他那所謂的正統(tǒng)，不惜引狼入室！若非本將軍及時得到密報，搶先一步拿下朔方，

此刻的朔方城，早已是人間煉獄！沈武雖是為舊主而戰(zhàn)，卻也間接保全了朔方城的百姓。

他的死，重于泰山?！蔽胰缭饫讚簦袅?dāng)場。原來，真相竟是如此！

阿武并非死于裴啟的攻城，而是死于一場更大的陰謀，一場我從未想過的背叛！

“那……那你為何還要用朔方城去換虞**？”我艱難地開口，這個問題，依舊像一根刺，

扎在我心頭。裴啟的目光柔和下來，望向虞清嘉：“因為，清嘉是無辜的。她父親的罪孽，

不該由她承擔(dān)。而且，拿下虞承平這個叛國賊，清嘉是關(guān)鍵。她手中，

有虞承平勾結(jié)北狄的親筆信函。”虞清嘉淚流滿面，

泣不成聲：“我……我早就知道父親與北狄有勾結(jié)，多次勸阻無效。那封信，

是我偷偷藏起來的……我本想交給朝廷，可……可我不知道該相信誰……”“所以，

你選擇相信我？”裴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虞清嘉點了點頭：“裴城主少年英雄，威名遠播，我相信你定能匡扶正義。

”“至于用朔方城交換，”裴啟頓了頓，看向我，“一來，是為了麻痹虞承平，

讓他以為我沉迷美色，放松警惕；二來，朔方城經(jīng)此一役，百廢待興，與其耗費錢糧固守，

不如以此為誘餌，引出朝中與虞承平勾結(jié)的余黨。如今，虞承平已被我拿下，證據(jù)確鑿，

只待押解上京。那些余黨，也已盡數(shù)落網(wǎng)。”我的腦子一片混亂。阿武的死，

是為了守護城池，抵御外敵和內(nèi)奸。裴啟的“以城換美人”，竟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計謀，

為了揪出更大的叛國賊！那我的復(fù)仇……豈不成了一個笑話？我恨錯了人？“沈知微，

”裴啟看著我，眼神真誠，“令夫沈武，是條漢子。本將軍已上奏朝廷，追封他為忠武校尉，

并為其修建衣冠冢，供后人瞻仰。至于你……”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

5仇恨的轉(zhuǎn)向“我如何？”我木然地問。真相如同一把巨錘，

將我先前構(gòu)建的仇恨堡壘砸得粉碎。我感到茫然，無措，還有一絲……解脫？

裴啟沉聲道：“沈武的犧牲，有我指揮不當(dāng)之過。若我能早一日洞察虞承平的陰謀，

或許……但逝者已矣。你若愿意，可留在府中，我保你衣食無憂?；蛘?，你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