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青石板上的初遇民國十六年的蘇州,梅雨季來得比往年早。
細(xì)密的雨絲織成一張灰濛濛的網(wǎng),將粉墻黛瓦的街巷籠在一片潮濕的朦朧里。
林婉清提著竹編藥籃,油紙傘邊緣的水珠順著傘骨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細(xì)碎的聲響。
她穿著月白色細(xì)布旗袍,領(lǐng)口繡著幾枝蘭草,是母親親手繡的。此刻母親正躺在病榻上咳嗽,
每一聲都像鈍刀子割在婉清心上。穿過臨頓路時(shí),前方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
夾雜著士兵的呵斥聲。“反了天了!竟敢說總司令的壞話!”婉清下意識地停住腳步,
傘沿微微抬起。茶樓門口的石階上,一個(gè)穿藏青色長衫的青年正被兩個(gè)挎槍的士兵扭住胳膊。
他的眼鏡在推搡中掉在地上,鏡片裂成蛛網(wǎng),卻仍梗著脖頸:“軍閥混戰(zhàn)民不聊生,
難道還不許人說句實(shí)話?”青年約莫二十三四歲,眉目清俊,盡管此刻發(fā)絲凌亂,
眼底卻燃著不肯屈服的光。婉清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她認(rèn)得這種眼神,
去年在教會學(xué)校的進(jìn)步讀物里見過,那是叫做“理想”的東西?!皫ё?!
”領(lǐng)頭的士兵不耐煩地踹了青年一腳。婉清攥緊了藥籃的提手,指節(jié)泛白。
她瞥見街角賣花姑娘的竹筐,忽然有了主意。趁著士兵推搡青年的空檔,
她假裝被腳下的水洼滑倒,
藥籃脫手飛向士兵——里頭剛抓的草藥混著泥水潑了他們一身?!鞍パ?!
”她捂著腳踝蹲下身,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慌,“對不住對不住,
雨天路滑……”士兵們罵罵咧咧地去撣衣服,青年趁機(jī)掙開束縛。
婉清用眼角余光示意他身后的小巷,青年會意,趁著士兵注意力被分散,
幾個(gè)箭步鉆進(jìn)了幽深的巷弄?!叭四兀俊笔勘剡^神來怒吼。
婉清怯生生地指著相反方向:“好像往那邊跑了……”看著士兵們罵罵咧咧地追過去,
婉清才松了口氣,扶著墻站起身。腳踝確實(shí)扭了一下,鉆心地疼。她一瘸一拐地想去撿藥籃,
巷口卻傳來腳步聲。青年回來了。他手里拿著那副斷了腿的眼鏡,眼眶微紅:“姑娘,
多謝相救。在下沈逸塵?!薄芭e手之勞?!蓖袂灞荛_他的目光,彎腰去拾散落的草藥,
“我叫林婉清?!鄙蛞輭m蹲下身幫她撿拾,手指不經(jīng)意間碰到她的手背,
兩人都像觸電般縮回。婉清的臉頰泛起薄紅,雨聲似乎都變得清晰起來。
“你的藥……”沈逸塵看著沾滿污泥的草藥,面露愧疚?!盁o妨,再去抓一副便是。
”婉清站起身,“沈先生快走吧,他們說不定會回來?!鄙蛞輭m望著她扭傷的腳踝,
從長衫口袋里掏出個(gè)小瓷瓶:“這是云南白藥,治跌打損傷很有效。姑娘的恩情,
逸塵沒齒難忘。”婉清接過瓷瓶,指尖觸到他溫?zé)岬恼菩?,心跳又漏了一拍。她匆匆道了別,
提著空藥籃往藥鋪?zhàn)?,雨絲落在臉上,涼絲絲的,卻壓不住發(fā)燙的臉頰。她不知道,
巷口那棵老槐樹下,一個(gè)穿黑色短打的男人正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轉(zhuǎn)身消失在雨幕中。
第二章深宅里的暗流林府的雕花木門在身后關(guān)上,隔絕了巷外的雨聲。婉清剛走進(jìn)天井,
就見管家福伯候在廊下,臉色凝重?!?*,老爺在書房等您。”婉清心里咯噔一下。
父親林正宏是蘇州城里有名的綢緞商,為人固執(zhí)古板,尤其看重門楣禮教。她定了定神,
讓丫鬟取來干凈的鞋襪換上,才輕手輕腳地走到書房門口?!斑M(jìn)來。
”里頭傳來低沉的聲音。林正宏坐在酸枝木書桌后,手指敲擊著桌面,目光銳利如鷹。
桌上放著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印著趙家的族徽?!敖裉烊チ四睦??”“回爹,去給娘抓藥。
”婉清垂著眼簾,不敢看他。“抓藥?”林正宏冷笑一聲,將一封信推到她面前,
“趙公子派人來說,今天在臨頓路看見你和一個(gè)反賊廝混。婉清,你長本事了啊!
”婉清臉色煞白,急忙辯解:“爹,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什么?
”林正宏猛地拍案而起,“那沈逸塵是城里通輯的要犯!你可知私通反賊是什么罪名?
林家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婉清咬著唇,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她沒想到趙宇軒的人會盯梢,
更沒想到父親會如此動怒。趙宇軒是蘇州軍閥趙司令的獨(dú)子,仗著權(quán)勢在城里橫行霸道,
上次賞花宴上對她動手動腳,被她潑了一身茶水,從此便懷恨在心?!暗?,沈先生不是反賊,
他只是……”“住口!”林正宏打斷她,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我已經(jīng)替你答應(yīng)了趙家的婚事,下個(gè)月就過門。趙家能保林家平安,
這是你身為林家女兒的本分!”婉清如遭雷擊,踉蹌著后退一步:“爹,我不嫁!
我死也不嫁趙宇軒!”“由不得你!”林正宏眼神冰冷,“從今天起,你禁足在繡樓,
沒我的允許不準(zhǔn)下樓。福伯,看好**!”被丫鬟帶回繡樓時(shí),婉清的腿還在發(fā)軟。推開窗,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像是永不停歇。她想起沈逸塵那雙燃著理想的眼睛,
想起母親咳血的手帕,心口像被什么堵住,喘不過氣來。深夜,婉清被一陣輕響驚醒。
窗臺上放著個(gè)小紙團(tuán),是丫鬟春桃塞進(jìn)來的。展開一看,是母親的字跡:“速離,
父非你生父,趙家要的是沈家秘寶。”婉清的手劇烈顫抖起來。母親的話像一道驚雷,
在她腦海中炸開。難怪父親對她總是冷淡疏離,
難怪他執(zhí)意要她嫁入趙家……原來這一切都是陰謀。窗外傳來巡邏兵的腳步聲,
婉清咬了咬牙。她必須逃出去,不僅為了自己,更為了查清身世之謎。
第三章雨夜逃亡路婉清用發(fā)簪撬開房門的鎖,月光透過窗欞照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春桃候在廊下,手里拿著一個(gè)包袱?!?*,后門備了馬車。”春桃的聲音帶著哭腔,
“夫人說,沿著運(yùn)河走,會有人接應(yīng)?!蓖袂逦站o春桃的手:“你跟我一起走。
”“不了**,”春桃搖搖頭,“我得留下來照顧夫人。您快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剛跑出后門,就聽見前院傳來喧嘩聲。趙宇軒帶著士兵闖了進(jìn)來,火把將夜空照得通紅。
婉清跳上馬車,車夫一甩鞭子,馬車在石板路上疾馳而去?!白プ∷e讓她跑了!
”趙宇軒的怒吼聲從身后傳來。馬車碾過青石板,濺起水花。婉清撩開車簾,
看見趙宇軒的汽車在后面緊追不舍。車夫突然慘叫一聲,倒在車轅上,
一支冷箭穿透了他的胸膛。馬車失控撞在墻上,婉清被甩了出去,額頭磕在石頭上,
鮮血模糊了視線?;秀敝校匆娨粋€(gè)熟悉的身影沖過來,將她護(hù)在身下?!吧蛳壬?/p>
”沈逸塵抱著她,眼神焦急:“別說話,我?guī)阕??!彼持@進(jìn)蘆葦蕩,
冰冷的河水沒過腳踝。身后傳來槍聲和狗吠聲,趙宇軒的聲音像鬼魅般追來:“沈逸塵,
把人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沈逸塵腳步不停,在蘆葦蕩里穿梭如魚。婉清伏在他背上,
能聽見他急促的心跳,還有雨水打在他長衫上的聲音。“為什么救我?”她輕聲問。
“因?yàn)槟憔冗^我。”沈逸塵的聲音帶著笑意,卻有些喘,“而且,我不能讓你落入虎口。
”逃出蘆葦蕩時(shí),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沈逸塵將她安置在一座破廟里,生起篝火取暖。
他撕開衣角替她包扎額頭的傷口,動作輕柔得像對待稀世珍寶。“你母親的信我看到了。
”沈逸塵忽然開口,“我父親是考古學(xué)家,十年前在蘇州發(fā)現(xiàn)了一批國寶,被趙家搶走,
還誣陷他通敵叛國。我回來,就是為了查**相,奪回文物。
”婉清愣住了:“那沈家秘寶……”“根本沒有秘寶,”沈逸塵苦笑,
“是趙司令編造的謊言,想引我現(xiàn)身。你母親大概是知道些什么?!眱扇讼鄬o言,
只有柴火噼啪作響。婉清看著沈逸塵專注的側(cè)臉,忽然覺得,這個(gè)風(fēng)雨飄搖的清晨,
或許是命運(yùn)的另一種開始。第四章暗夜里的殺機(jī)破廟的蛛網(wǎng)在風(fēng)中搖曳,
晨霧彌漫在草葉間,帶著露水的寒意。沈逸塵出去打探消息,婉清坐在火堆旁,
反復(fù)琢磨母親的話。父親不是生父,那她的親生父母是誰?為什么母親要等到現(xiàn)在才告訴她?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婉清以為是沈逸塵回來了,抬頭卻看見春桃跌跌撞撞地跑進(jìn)來,
臉色慘白如紙?!?*,快走!”春桃抓住她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夫人……夫人被老爺關(guān)起來了,趙家的人說,要是您不回去,就放火燒了林府!
”婉清心頭一緊:“我娘怎么樣了?”“夫人說,讓您去找城西的陳記當(dāng)鋪,
找陳老板拿一樣?xùn)|西。”春桃塞給她一個(gè)玉佩,上面刻著半個(gè)蓮花圖案,“這是信物,
千萬保管好!”話音未落,破廟外傳來馬蹄聲。趙宇軒的聲音帶著戲謔的笑意:“婉清妹妹,
別來無恙?。俊蓖袂迥樕笞?,拉著春桃想躲進(jìn)內(nèi)殿,卻被士兵堵住了去路。
趙宇軒穿著軍裝,腰間別著手槍,眼神像毒蛇般黏在婉清身上。“沈逸塵呢?
”趙宇軒步步緊逼,“把他交出來,我可以讓你少吃點(diǎn)苦頭?!蓖袂鍝踉诖禾疑砬?,
挺直脊背:“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薄安恢溃俊壁w宇軒冷笑,突然抓住春桃的頭發(fā),
將槍口抵在她太陽穴上,“那她呢?聽說這丫鬟跟你情同姐妹,不如我先送她上路?
”“不要!”婉清失聲尖叫,“我說!我知道沈先生在哪里!
”春桃哭喊著搖頭:“**別信他!”趙宇軒滿意地松開手,
示意士兵將春桃綁起來:“識時(shí)務(wù)者為俊杰。帶我們?nèi)フ疑蛞輭m,我保證不傷她性命。
”婉清的心在滴血,卻不得不做出妥協(xié)。她知道沈逸塵在附近的廢棄窯廠,那里地形復(fù)雜,
或許能找到機(jī)會脫身。通往窯廠的路蜿蜒曲折,兩旁是茂密的竹林。婉清故意放慢腳步,
腦子里飛速盤算著對策。忽然,她瞥見路邊有幾株毒蘑菇,
那是小時(shí)候跟母親上山采草藥時(shí)認(rèn)識的,毒性極強(qiáng)?!摆w公子,我渴了?!蓖袂逋O履_步,
指著山泉,“能不能讓我喝點(diǎn)水?”趙宇軒不耐煩地?fù)]手:“快去快回。”婉清假裝喝水,
趁機(jī)將毒蘑菇塞進(jìn)袖口。她知道,這是唯一的機(jī)會。窯廠的煙囪歪斜地指向天空,
斷壁殘?jiān)g長滿了野草。婉清故意朝著東邊的倉庫走去,那里是死胡同,
她在賭沈逸塵能看懂她的暗示?!吧蛳壬鷳?yīng)該就在里面。”婉清的聲音帶著顫抖。
趙宇軒示意士兵上前搜查,自己則步步緊逼:“婉清,其實(shí)我挺佩服你的。要是乖乖聽話,
做我的少奶奶,不比跟著反賊亡命天涯強(qiáng)?”婉清強(qiáng)忍著惡心,假意順從:“趙公子,
我……”就在這時(shí),西邊傳來一聲槍響!趙宇軒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婉清趁機(jī)將毒蘑菇粉末撒進(jìn)他隨身攜帶的水壺里。動作快如閃電,
沒人注意到這個(gè)細(xì)微的舉動?!霸趺椿厥??”趙宇軒怒吼?!皥?bào)告公子,
發(fā)現(xiàn)沈逸塵的蹤跡!”士兵喊道。趙宇軒罵了一句,帶人往西追去。婉清看著他們的背影,
癱坐在地上,渾身都被冷汗?jié)裢?。春桃被綁在柱子上,急得直跺腳:“**,我們快跑??!
”婉清剛解開春桃的繩子,就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她猛地回頭,看見趙宇軒去而復(fù)返,
眼神陰鷙得可怕?!澳阋詾槲也恢滥愕男幼鳎俊壁w宇軒冷笑,
手里拿著那只裝著毒蘑菇的袖口,“敢給我下毒,膽子不小?!蓖袂宓男某恋搅斯鹊?。
原來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趙宇軒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沈逸塵跑了,你說,我該怎么懲罰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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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寄信人的這部作品《煙雨蘇州,愛恨成殤》,結(jié)構(gòu)緊湊、情節(jié)感人、形象鮮明,語言靈動,是一部優(yōu)秀的現(xiàn)代言情題材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