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蕓汐本以為龍非夜沒那么快回來,可誰知道龍非夜并沒有出門,就在芙蓉院,侍從一過去報稟,龍非夜就過來了。
那挺拔傲岸的身影一出現(xiàn)在門口,別說慕容宛如,就是一旁幾個小婢女臉都紅了,又緊張又激動,心里小鹿亂撞,想多看他一眼又不敢。
他一襲寬松的白袍,三千墨發(fā)用一根墨玉簪子隨意綰起,好似那九天上無情無欲的上仙,俊逸超凡,孤冷出塵。
就連宜太妃都看得移不開眼,有這么個兒子是她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
然而,韓蕓汐卻暗暗翻白眼,這家伙這身打扮明顯是宅居在家中,家門口出了那么大的事,他這個真正的一家之主也能不動聲色窩著,她表示佩服。
宜太妃欣喜地拉著龍非夜坐到暖榻上,添油加醋地把事情告訴他,說得好像事情是韓蕓汐給招惹回來的。
韓蕓汐眼觀鼻鼻觀心,心想,龍非夜你如果不解決好這事,下一回就算三千兩,姑奶奶我也不出診了。
誰知,她剛這么想著,龍非夜就冷冷地扔來一句話,“韓蕓汐,你覺得如何處理妥當呢?”
“臣妾愚鈍,請殿下做主?!表n蕓汐很謙卑。
“愚鈍就好好想想?!饼埛且褂值?。
韓蕓汐心一狠,便道:“依臣妾看,澄清是必要的,關鍵是如何澄清,誰去澄清?!?/p>
宜太妃和慕容宛如都沒把她的話放心上,可是,龍非夜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xù)。
見狀,母女倆全不可思議地看過來了。
只聽韓蕓汐認真說道:“臣妾愚見,由母妃出面澄清是最有說服力的,畢竟之前回絕他們的是母妃。而且,上門求醫(yī)者,不乏王公貴族,母妃出面,他們也不敢有異議。至于普通百姓,臣妾建議母妃給他們每人一筆治病善款令他們另尋名醫(yī),一來彰顯母妃的仁善,二來,也不會落人口實?!?/p>
居然要宜太妃出面去解決這件事?
慕容宛如不可思議地捂住嘴巴,她想,韓蕓汐,你未免太異想天開了,你就等著吃癟吧。
“本宮出面?”宜太妃有些不高興。
韓蕓汐補充了一句,“母妃,您來代表殿下,再適合不過了?!?/p>
她說著,朝龍非夜看去,“殿下,你說是吧?”
讓這家伙來就是來當靠山的,韓蕓汐非得逼他開個口!
龍非夜眼底閃過一抹誰都沒有察覺到的欣賞,竟大大方方地點了頭,“嗯?!币颂m然疼這兒子,可兒子打小就跟她不親,長大了更不怎么親,尤其是近幾年,兩人都難得能好好說幾句心里話,坐一起吃個飯。
見兒子點頭,宜太妃心里像是吃了蜜糖一樣甜滋滋的,也顧不上跟韓蕓汐計較。
“好吧。來人啊,準備銀子,本宮現(xiàn)在就去把事辦了。”
宜太妃正要走呢,又回頭看來,“非夜,晚飯就在我這兒吃吧,你好久沒有陪母妃吃飯了?!?/p>
她也不等龍非夜回答,連忙吩咐慕容宛如去張羅,慕容宛如還想多待一會兒,無奈之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離開。
人都走后,客堂里就剩下龍非夜和韓蕓汐兩人。
韓蕓汐暗暗松了一口氣,這一劫總算是過去了,背后那個散布謠言的人最好別讓她查到,否則,別怪她毒醫(yī)變成毒手!
她偷偷朝龍非夜看去,不管是打著這家伙的名義狐假虎威,還是把他本尊請出來,都是極好用的!
就在韓蕓汐竊笑的時候,龍非夜淡淡說了句,“長進了……”
“嗯,什么?”韓蕓汐沒聽清楚。
可惜,龍非夜沒打算說第二次,他起身往大門走去,連背影都給人孤冷的感覺。
韓蕓汐有種人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的錯覺,她追出去,站在門邊大喊:“喂,那件披風我送到你書房了,看到了沒?”
韓蕓汐以為這家伙不會理睬她,沒想到他竟轉頭看來,點了點頭。
韓蕓汐一愣,隨即“哦”了一聲,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笑了,傻樂傻樂的。
片刻,龍非夜就走遠了,韓蕓汐突然發(fā)現(xiàn)不對勁,宜太妃不是要留他吃飯嗎?他居然一聲不吭走了?
韓蕓汐輕咳了幾聲,見四下無人也急急大步出門溜走,宜太妃又沒有留她,龍非夜都走了,她還待著干嗎呀?
放宜太妃鴿子,那純粹是龍非夜的事情。
當韓蕓汐溜回芙蓉院的時候,龍非夜寢宮里的燈已經亮了,這說明他在屋里。
今夜,這家伙會留在寢宮過夜嗎?
他回來幾天了呢?他在外頭過夜都是在哪兒過的,怎么過的呢?
韓蕓汐想了一大堆問題之后,最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無聊,好奇這些干嗎?他有他的地盤,她有她的云閑閣,井水不犯河水。
她聳了聳肩,轉身往云閑閣去。
小沉香已經準備了香飄飄的飯菜等著她,一到門口,韓蕓汐就聞到了幸福的飯香味。
只是,前腳才剛剛踏入大門,背后就傳來侍從的稟告,“王妃娘娘,宜太妃讓你馬上過去?!?/p>
又是這句話,韓蕓汐吐了口濁氣,冷冷地問:“什么事?”
“屬下不清楚,宜太妃也傳了殿下過去,估計,不是小事。”侍從如實回答。
韓蕓汐不以為然,宜太妃還能有什么大事?就門口那樁麻煩,其實不用她提建議,宜太妃也有那個聰明才智去搞定的。
連龍非夜都叫去,看樣子只能是放鴿子的事情了。
“嗯,馬上!”韓蕓汐淡淡道。
侍從一走,她后腳就繼續(xù)邁入大門,她先自己吃幾口填飽了肚子再過去,家宴什么的一定會餓肚子的。
韓蕓汐姍姍來遲,然而,事情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龍非夜早就到了,宜太妃的客堂里多了一個人,天寧國天徽皇帝身旁的老太監(jiān),薛公公!
一進門,所有人都朝韓蕓汐看過來,這讓本就不安的韓蕓汐無端地緊張起來。
皇帝身旁的公公找上門來,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和皇帝有關了。
見宜太妃和龍非夜的表情,韓蕓汐心下忐忑起來,琢磨著不會有好事。
“奴才薛桂平給王妃娘娘請安?!毖荒樞σ?,陰陽怪氣。
“薛公公見怪了,平身平身?!表n蕓汐客氣道,薛公公可不比一般的奴才呀。
“薛公公,坐吧。”宜太妃開了口,薛公公也不客氣,在一旁坐下,見狀,韓蕓汐尋了龍非夜身旁的位置也坐下。
“蕓汐啊,你自己跟薛公公解釋解釋,你不會醫(yī)術,只會解毒,免得薛公公回去不好交差?!币颂鷼舛ㄉ耖e地說。
這話一出,韓蕓汐的心跳險些停掉,這……這,不會是皇帝也聽了謠言,要找她看病吧?
心下慌張,然而,表面上韓蕓汐還是很鎮(zhèn)定的,“薛公公,這到底怎么回事?”
“回王妃娘娘,皇上聽聞你醫(yī)術了得,能解顧太醫(yī)和韓神醫(yī)所不能解的疑難雜癥,所以,讓老奴來請你進宮一趟,給太子殿下把個脈?!毖蜌獾?。
韓蕓汐的嘴角卻抽搐了,“把個脈”這三字說得真真輕巧呀!
太子是皇后和太后的寶,是皇上一手栽培出來的儲君,可是七年前卻得了怪病,韓從安主動請纓醫(yī)治,豈料一醫(yī)就醫(yī)了七年還沒診斷出個所以然來。
韓從安花了大力氣,欠了不少人情找醫(yī)學會不少理事會診過,可至今都治不好。
天下多的是治不了的病,偏偏韓從安給太子把出的脈象為喜脈。
一個大男人怎么可能會有喜脈呢?所有人都認為這是誤診,然而,醫(yī)學會的理事卻也都認定是喜脈。
這讓太后大怒,韓家也因此被太后記恨,甚至不念當初天心夫人的救命之恩,幾次怒而要殺韓從安。
這件事自然是秘而不發(fā),只有皇帝、太后、皇后、秦王、韓從安、顧太醫(yī)及幾個醫(yī)學院理事知曉。其他人,只知道太子得了怪病,至于什么怪病那就謠言滿天飛了。
醫(yī)學院理事走了,韓從安卻悲劇了。
其實醫(yī)學院理事會都會診了也沒結果,太后和皇上心中有數(shù),請了別人也不會有結果,便讓韓從安繼續(xù)醫(yī)治,以免事情泄露出去,從此,所有怒氣就全壓到韓從安一個人身上。
如今,皇帝居然要她去把脈?難不成這是要她女承父業(yè),接替韓從安去?
“薛公公,誤會大啦!”
韓蕓汐突然站起來,一臉著急,“薛公公,雖然韓家是醫(yī)學世家,可是,我天生愚鈍,不會醫(yī)術,這是人人都知曉的事情,皇上,是不是聽了外頭的傳言,誤會我了?”
薛公公笑了笑,“王妃娘娘真謙虛,所謂無風不起浪,王妃娘娘必定有這個本事,外頭的人才會這么傳。”
“誤傳誤傳,我母妃剛剛才出去澄清呢。”韓蕓汐欲哭無淚。
誰知,薛公公卻道:“王妃娘娘,就算外頭那些話是誤傳,那事實可信吧?少將軍的事情,還有長平公主的事情,皇上可都聽說了。少將軍和長平公主的病,顧太醫(yī)和韓神醫(yī)都瞧過,都沒瞧出個所以然來,你卻藥到病除,半天就根治了,皇上聽了這事,龍顏大喜,夸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大有你母親天心夫人當年的風采?!?/p>
薛公公說得歡天喜地,韓蕓汐卻聽得肝腸寸斷。
“王妃娘娘,這一回可是皇后娘娘親自舉薦你的,王妃娘娘真是深藏不露呀!你若再謙虛,小心龍顏大怒?!毖腴_玩笑地說。
皇后!
什么叫作捧殺?這才是真正的捧殺,外頭那些謠言算什么呀?
韓蕓汐坐了回去,總算是明白了。
她不經意看了宜太妃一眼,只見宜太妃唇畔噙著一抹譏諷,似乎正等著看她好戲呢。
而她身旁的慕容宛如,一副同情的樣子,眼中分明故意露出了幸災樂禍。
宜太妃和慕容宛如兩人巴不得韓蕓汐趕緊讓皇帝失望,被皇帝嚴懲,最好是廢了,從此就不用再回來了。
尤其是慕容宛如,這一回的謠言就是她散布的,本意想把韓蕓汐趕出秦王府,豈料,竟驚動了皇上。
皇上來收拾這個女人是再好不過的了,皇帝逼龍非夜娶她,皇帝親自廢了她,還有什么情況比這還大快人心呢?
韓蕓汐不自覺朝龍非夜看去,只見這個男人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表情冷漠,陌生得可怕。
他心下,也幸災樂禍著吧,也巴不得廢掉她這個正妃頭銜吧。
“王妃娘娘,今日太晚了,皇上讓奴才先過來打個招呼,讓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奴才會來接你的?!?/p>
薛公公一邊說,一邊起身來。宜太妃連忙跟著起,“薛公公,難得來一回,吃個飯再走吧。”
“多謝太妃娘娘美意,老奴還得回去復命呢。太妃娘娘、秦王殿下,告辭?!?/p>
薛公公說著,又不忘提醒韓蕓汐,“明日一早,王妃娘娘別耽擱了,皇上早朝后就要見到你?!?/p>
“記住了,薛公公慢走。”韓蕓汐落落大方,面帶微笑,心下卻涼得透徹。
男人有喜脈?
外頭的流言,韓蕓汐可以不在意,可是,皇帝的期望,她卻不可以忽視。
就薛公公這說法看來,天徽皇帝對她的醫(yī)術抱了很大的希望,如果她拒絕,這明顯不給皇帝面子,可是,如果她不拒絕,到時候醫(yī)不好的話,下場如何就全憑皇帝的心情了。
據(jù)說,天徽皇帝的脾氣可不好。
這件事還是皇后在背后推波助瀾,醫(yī)不好的話,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送走薛太醫(yī),宜太妃一副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的樣子,催促道:“宛如,趕緊傳膳吧,你哥一定餓了?!?/p>
她心情極好,看了韓蕓汐一眼,難得這么好聲好氣,“蕓汐,你也在母妃這兒吃吧,吃飽了就回去睡覺,明早千萬別起晚了?!?/p>
雖然韓蕓汐心都涼了,可是,她還是微笑著點了頭,宜太妃和慕容宛如想看她笑話是吧,她偏偏不給看!
飯桌上,宜太妃和慕容宛如那叫一個殷勤,不停給龍非夜夾菜,盛湯,龍非夜卻沒吃多少,始終一言不發(fā)。
被忽略得徹底的韓蕓汐垂著雙眸,自顧自地大口吃飯喝湯。
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明日見機行事吧!
韓蕓汐吃好喝好,她以為自己也能睡好的,可惜,這一夜卻輾轉反側起來,她索性起來,裹著毯子靠在窗邊發(fā)呆。
然而,不經意間卻發(fā)現(xiàn)不遠處龍非夜寢宮的燈還亮著。這么晚了,那家伙還沒睡?他為什么睡不著呀?
也不知道為什么,腦海里突然冒出他說過的一句話,“本王在,不準你害怕”。
這剎那,韓蕓汐有種沖動,想跑過去問一問他,這一回能不能像上一回進宮請安那樣,再陪我一回呀?
只是,想起他冰冷的沉默,她明亮的雙眸便立馬暗淡下來,罷了。
深吸了一口氣,關上窗戶,韓蕓汐默默告訴自己,沒什么大不了的,不怕!
縱使一夜未眠,翌日韓蕓汐起得非常早,讓小沉香給她精心梳妝打扮了一番,整個人顯得特別精神。
既然是逃避不了的事情,那就勇敢去直面吧,韓蕓汐暗暗告訴自己,不僅僅要勇敢地去做,而且要努力去做,做好。
薛公公如時來迎,宜太妃和慕容宛如都來了。
一來是給薛公公面子,二來,則是看她的笑話來了,見她們沖她笑,韓蕓汐比她們笑得還好看。
她是見了棺材都不會落淚的那類人,還能被她們笑話了去?
臨上馬車的時候,韓蕓汐回頭看了一眼,卻始終沒有看到龍非夜的身影,她出芙蓉院的時候,他寢宮的燈早滅了,大門緊閉,他還在睡夢中呢,不會來。
到了宮中,天徽皇帝已經下朝在御書房里候著了,通往御書房的長廊,比宮里任何一個地方都要肅靜,沒多遠就能看見宮女太監(jiān)在兩邊站著,一動不動,仿佛一尊尊雕像。
在一片寂靜中,韓蕓汐和薛公公的腳步聲顯得特別明顯。
“王妃娘娘,走快些,皇上最不愛等人了。”薛公公低聲催促,即便是在長廊里,他說話都特別小心翼翼。
如此肅靜的氛圍,讓本就有些忐忑的韓蕓汐越發(fā)緊張起來。
據(jù)她所了解,天徽皇帝也算是半個暴君了,脾氣特別暴躁,殺起人來,眉頭都不皺一下的。
很快,御書房就到了。
薛公公止步在門外,低聲道:“王妃娘娘,你自個兒進去吧?!?/p>
太子的事情,哪怕薛公公都沒有資格知道,他很自覺。
說著,他都不等韓蕓汐反應過來,便吊著嗓子大喊:“稟!秦王妃到!”
這話一出,韓蕓汐沒得選擇,只能趕緊進屋去。
她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只覺得氣氛莊重冷肅得嚇人,她不懂什么禮數(shù),也不知道該往哪里走,便直直地往前走進去了。
可是,這個地方該死的寂靜,比外頭還要安靜好幾倍,讓她覺得自己的腳步聲有罪。
終于,韓蕓汐看到前面一大片珠簾,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里頭書桌旁站著一個人。
天徽皇帝就在那里嗎?
韓蕓汐的心咯噔了一下,小手握了握,這才低著頭走進去。
她小心翼翼掀起珠簾一角,誰知,一道鷹一般犀利的目光立馬射過來,頓時讓韓蕓汐感覺到殺機四起。
“你就是秦王妃,韓蕓汐?”天徽皇帝冷聲,四十好幾的年紀,蓄著山羊胡子,冷面如閻王,不怒自威。
不同于龍非夜的冷,龍非夜的冷是一種冷漠、無情、高高在上,而天徽皇帝的冷是一種嚴肅、兇煞。
韓蕓汐緊張歸緊張,卻還是穩(wěn)得住場面的,她落落大方福身行禮,“稟皇上,臣妾就是秦王妃韓蕓汐?!?/p>
誰知,天徽皇帝卻陡然厲聲喝道:“誰讓你隨隨便便就進來?誰準你進來的?”
這話一出,韓蕓汐就愣在原地了,她一著急就把宮里禮數(shù)給忘了。
就在韓蕓汐為難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了。
“皇兄,她本就是個沒教養(yǎng)的女人,何必跟她計較,正事要緊?!?/p>
低沉的聲音,帶著專屬的磁性,冰冷得令人打戰(zhàn),雖然滿是嘲諷,可此時此刻,在韓蕓汐聽來,卻是莫名的溫暖。
是他,龍非夜!
她不自覺抬頭,循聲看去,只見龍非夜身著一襲錦白宮裝,俊逸尊貴,此時正坐在側旁的茶座上,端著一杯冒煙的熱茶慢慢啜飲。
這家伙居然來了,而且比她還早到!
看到他那樣氣定神閑地坐著,韓蕓汐就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氣。
他是因為她而來的嗎?韓蕓汐心底浮起了一抹連她自己都沒想到的奢望。
無疑,龍非夜的話是有分量的,天徽皇帝看過去,沒再說話,只是揮了揮手示意韓蕓汐平身。
“謝皇上?!表n蕓汐平身,偷偷朝龍非夜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可惜,龍非夜并沒看她。
雖是弟妹,終究君臣有別,何況,她根本入不了皇帝的眼。
龍非夜有得坐,韓蕓汐只能站著。
“朕聽皇后說穆清武昏迷,長平長癬,所有大夫都束手無策,你一帖藥就給治好了?”天徽皇帝開門見山,高高在上睥睨韓蕓汐,壓根沒把她當?shù)苊每创?/p>
“稟皇上,確有此事,只是,嚴格意義上來說,少將軍和長平公主都不是病了,而是中毒,臣妾會解毒,不會看病?!?/p>
不管怎么樣,韓蕓汐都必須實話實話,她可以嘗試瞧一瞧太子,但是,在這之前她得誠實。
誰知皇帝卻道:“醫(yī)毒本就是一家,朕當年聽你母親說過,所有病灶都因毒而起,這個道理,你可懂?”
韓蕓汐想了一下,謙虛地答道:“醫(yī)毒一家乃是醫(yī)者和毒者最高境界,蕓汐不才,只學會了娘親的皮毛?!?/p>
“呵呵,怪不得皇后說你謙虛,連你父親和顧北月都治不了的病,你治起來易如反掌,如果這還算皮毛的話,那你父親和顧北月豈不就是廢物了?”天徽皇帝嚴肅地反問。
“稟皇上,韓神醫(yī)和顧太醫(yī)會治病,蕓汐會解毒,這是兩件事,不可相提并論?!表n蕓汐仍是解釋。
誰知,皇帝卻不耐煩了,不悅道:“秦王妃,朕是傳你來治病的,不是傳你來謙虛的!朕還指望你也能一碗藥治好太子!難不成你還要繼續(xù)深藏不露?”
這話一出,韓蕓汐的心咯噔了一下,天曉得皇后怎么吹枕邊風的,居然讓皇帝如此堅信她醫(yī)術高超。
面對天徽皇帝的不耐煩,韓蕓汐知道再解釋下去只會變成爭辯,和皇帝爭辯,她腦袋不要了嗎?
她又不自覺地偷偷瞥了一旁的龍非夜一眼。她只會解毒,這家伙是知道的,好歹也幫她說個話吧。
可惜,龍非夜還在閑適地泡茶,壓根沒理會她這邊的事。
韓蕓汐唇畔勾起一抹自嘲,她想太多了,這家伙怎么可能來幫她呢,他是閑著沒事做來旁觀的吧?
解釋不了就不解釋了,韓蕓汐想她盡力去醫(yī)治,就算真的醫(yī)不了,皇帝也總不能殺了她吧。
“皇上,既是傳蕓汐來治病的,就讓蕓汐先瞧瞧太子殿下的脈象吧?!彼J真道。
天徽皇帝等的就是她這句話,“韓蕓汐,你可別讓朕失望?!?/p>
壓力逼來,韓蕓汐努力扛著,很快就同皇帝和秦王來到東宮。
一到門口就發(fā)現(xiàn)把守非常森嚴,太子得了怪病,這是不少人知曉的事情,但是太子到底得了什么怪病,卻是天大的秘密。
而韓蕓汐,也只知道是喜脈。太子如今是什么狀況,這么多年來有沒有病變,她都不清楚。只知道太子七年前發(fā)病至今,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東宮了。
太子自幼聰慧,又是皇后所出的長子,身份尊貴,非常得皇帝寵愛,自他三歲起,天徽皇帝就花了不少心思栽培至今。
可誰知道,最后竟會患上怪病,如果再治不好,天徽皇帝就不得不重新考慮儲君人選。
一旦另立儲君,不僅僅需要花費時間和精力,而且,勢必引起朝中朋黨之爭,皇子們手足相殘。
天寧國正值發(fā)展之時,內亂是天徽皇帝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哪怕太子患病七年,他也至今都沒放棄過,而太子拘禁,哪怕是臥床,也每日關心朝政,對一切了如指掌。
走入東宮,看到比外頭更加森嚴的防守,韓蕓汐的心又沉了三分。
她忍不住考慮起一個問題,太子患的不是其他怪病,而是羞于出口的喜脈,某種意義上說,這是天寧皇族的恥辱,甚至會被看成是災難的征兆。
一旦最后皇帝放棄了太子,到那個時候,知曉太子怪病的人,還能活嗎?
韓從安,顧北月……還有,即將看到太子的她。
雖然她是秦王妃,可是,就剛剛皇帝那態(tài)度,明顯沒把她當成皇族的人呀!
一路沉默,到了寢宮中,只見太后和皇后早就到了,而韓從安和顧北月卻沒有來,韓蕓汐本以為他們也會過來的。
看樣子,天徽皇帝早決定把大梁交給她挑了。
隔著珠簾,只隱隱約約看得到內屋床榻被紗帳遮掩著,太子應該是躺在榻上。
這個距離,如果有毒的話,解毒系統(tǒng)是會提醒她的。
韓蕓汐沒有聽到提醒,但是,她還是抱了一絲希望,待會兒靠近的時候做一下全身掃描,才能完全肯定。
一見韓蕓汐進來,太后娘娘就特別親切,緊緊地拉住她的手,一臉激動,仿佛當初授予北宮何澤逮捕令的不是她。
“蕓汐啊,你真真令哀家意外,哀家本以為你娘親走了,哀家的福星也走了,沒想到你繼承了你娘的醫(yī)術,好好,大好呀!”
在皇帝那邊都解釋無效了,何況是這位幕后主謀面前?再說了,韓蕓汐才不相信她們是誠心誠意想看她救太子的。
不過是想將這個燙手山芋從韓從安手上丟到她手上,從此就多了一個治罪于她的借口。
韓蕓汐懶得辯解,只賠著微笑,“我也不清楚具體情況,我盡力試試吧?!?/p>
這時候,皇后也上前來,拉住韓蕓汐的另一只手,仿佛跟她很熟的樣子,“蕓汐,你別再謙虛了,本宮可不允許你治不好!如果連你都治不好,那……那……”
皇后說著,抽出手帕來掩面,抽泣起來。
皇上見狀,眼底閃過一抹不耐煩,“好了好了,秦王妃,你跟朕進來吧。”
“是?!表n蕓汐點了頭,見太后和皇后都沒有進去的打算,她以為龍非夜也不會進去的,可誰知道這個一直沉默的家伙,居然走在了她前面。
一句話都不幫她說,此時此刻,韓蕓汐看這家伙真的有些礙眼。
韓蕓汐深吸了一口氣,大步走入內室,到了里頭,就隱隱可以看到床榻上的人了。
只見那人蓋著被褥,仰躺著,看不太清楚相貌,但是韓蕓汐知道,他是醒著的。
這就是天寧國的太子——龍?zhí)炷?/p>
韓蕓汐正瞧著,卻聽龍?zhí)炷溃骸疤炷珶o法下榻請安,父皇見諒,秦皇叔見諒?!?/p>
韓蕓汐心下微驚,她原本以為龍?zhí)炷珪员┳詶?,脾氣非常大的,沒想到他竟還有這等禮數(shù)。
聽他的聲音,雖然有些虛弱,但并沒有久病之人的頹廢之氣。
七年啊,整整七年,得了這種羞恥之病,他不說話,或者趕人出去,也都是情有可原的。
這個男子,心理素質何等強大?也難怪,天徽皇帝會如此器重他,至今都不放棄。
身為大夫,敏感的韓蕓汐立馬就嗅到了他求生的強大意志,撇開其他不說,韓蕓汐是很欣賞這種病人的。
但是,這家伙把她忽略得徹底,好歹,皇嬸的身份也端著呢,好吧,韓蕓汐承認她欣賞不了。
隔著紗帳,韓蕓汐在床榻邊坐下,淡淡道:“手?!?/p>
半晌,龍?zhí)炷虐咽稚斐鰜?,不言不語,明顯不怎么樂意,不相信韓蕓汐。
韓蕓汐其實很想告訴龍?zhí)炷?,她比他還不樂意呢,但是,她搭上手后,便摒棄了所有雜念,認真起來。
隨著她的認真,天徽皇帝和龍?zhí)炷渤聊?,都有些緊張,獨獨龍非夜,坐在一旁,打量著韓蕓汐的小臉,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韓蕓汐并沒有馬上把脈,而去啟動掃描系統(tǒng)進行深層次檢查,可惜,結果讓她很失望,還是沒有檢測到毒素。
收斂心思,她這才開始認真把脈。
雖然是毒醫(yī),但是,看病她還是會的,只是不精通。
把脈,是最簡單的,同時也是最難的一項。她一接觸到龍?zhí)炷拿}象,就有了大概的了解,卻不敢大意。
乍一看,確實很像喜脈。
喜脈,其實嚴格意義上并不算脈象種類,只能說“喜脈”是“滑脈”的一種特例,只適用于婦女。
在中醫(yī)里通常把婦女已懷孕的脈象叫喜脈,如果婦女例假不來,沒有病癥,又有滑脈這種脈象的話,就要考慮是否懷孕了。
滑脈,搏動流利,偏浮、偏實、偏數(shù),脈體有圓湛感。
如果有貧血、風濕病、急性感染發(fā)熱后期、急慢性胃腸炎、肝硬化腹水等病狀,也會出現(xiàn)滑脈。
韓蕓汐把出來的是滑脈,就脈象來看,龍?zhí)炷纳眢w并沒有什么病灶。
一時間,韓蕓汐也迷茫了,這樣該算什么脈呢?
這只能說是無任何病征的滑脈吧。
思及此,韓蕓汐放開了龍?zhí)炷氖帧?/p>
見狀,天徽皇帝急急就問:“如何?”
“皇上,能把顧太醫(yī)請過來嗎?”韓蕓汐認真說,就這脈象她得請教請教顧北月。
聽韓蕓汐這么一說,天徽皇帝的臉色很差很差,“顧北月已經看過了,他沒法子!你到底看出什么了?”
韓蕓汐并不畏懼,實話實說,“皇上,太子的脈象為滑脈,具體情況,蕓汐暫時無法肯定,必須做進一步的檢查,我需要顧太醫(yī)的輔助?!?/p>
“不是喜脈嗎?”皇帝震驚了。
龍非夜也認真看過來,很詫異,這時候,太后和皇后幾乎是同時沖進來的。
“不是喜脈嗎?真的不是喜脈嗎?”
“蕓汐,那是什么呀?你快說!”
“蕓汐,哀家就知道你不會讓皇上失望的,你趕緊說,那是怎么回事?!?/p>
太后和皇后都好激動,有那么一瞬間,韓蕓汐都快相信她們是真心的。
然而,就在這時候,龍?zhí)炷姑偷叵破鸨蛔?,指著自己的肚子,譏諷道:“秦王妃,你說不是喜脈,那這是什么呢?”
即便隔著紗帳,韓蕓汐都看得清楚。
天??!
只見龍?zhí)炷亩亲雍艽蠛艽?,簡直就是個懷胎七個月的肚子!
韓蕓汐似乎想到了什么,臉色立馬變得煞白煞白的。她知道了,事情麻煩了,非常麻煩!
“連脈象都看不準,父皇,兒臣拒絕讓她醫(yī)治?!饼?zhí)炷Z氣極冷,他已經煩透了韓從安,怎么可能還相信韓從安的廢材女兒呢?
就算韓蕓汐是秦王妃,就算他最忌憚的秦皇叔在場,他也不會客氣,他知道,秦皇叔永遠瞧不上這個女人。
“是把錯脈了嗎?”太后失落極了。
“我還以為有奇跡出現(xiàn),蕓汐,原來你都還沒瞧見天墨那肚子呀!我還以為你……哎呀,你說你連脈象都把不出來,還怎么救人呀!”皇后也連連嘆息。
龍?zhí)炷稚w了被褥,索性背過身去。
見狀,天徽皇帝的眉頭擰成了“川”字,他憤怒地看著韓蕓汐,冷聲道:“沽名釣譽,欺世盜名!你……還有你父親,來人啊,給朕帶出去打三十大板!”
太后和皇后對視了一眼,默契地勾起冰冷的笑意,而龍非夜始終坐著,冷冷看著韓蕓汐,好似這個女人并不是他的王妃,與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太后和皇后都等著韓蕓汐求饒,等著落井下石,好好安個欺君之罪給她。可誰知,韓蕓汐竟眸光爍爍,露出一臉怒意。
她居然……居然憤怒地瞪向天徽皇帝,毫不退卻。她雙拳緊握,嬌小的身子像是潛藏了一股力量,隨時可能爆發(fā)出來。
這個女人,她想做什么?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做什么嗎?
天徽皇帝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么瞪他!
韓蕓汐是憤怒的。
道不傳經、醫(yī)不叩門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明明是天徽皇帝傳她來醫(yī)治的,怎么就說得好像她上門行騙了?
她何時沽名釣譽了?何時欺世盜名了?外頭的傳言還不是有心人散布的?
一旁要上前來的兩個小太監(jiān)都被這一幕嚇到了,遲遲不敢亂動。
見狀,太后和皇后面面相覷,都覺得很不可思議,這個丫頭未免太大膽了吧,在皇上面前都敢這么放肆。
然而,龍非夜唇畔卻不動聲色泛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寂靜中,韓蕓汐冷冷地開了口,一字一句認真道:“皇上,是誰診斷出來的喜脈,我不管。我再說一次,太子的脈象只是滑脈,不是喜脈。如果您傳我只是為了驗證別人的診斷結果,那您找錯人了!”
這話,讓天徽皇帝都說不出話來。喜脈,是很早就確定的事情,他請韓蕓汐來就是想讓她就喜脈這個病癥醫(yī)治的。
因為,太子的肚子變大后,韓從安開過流產藥,只可惜,一點效果也沒有。到最后韓從安都不知道從哪里下手,只能天天把脈和讓太子喝藥養(yǎng)身子,這讓天徽皇帝不得不擔心有朝一日太子真就把孩子給生出來了!
卻沒想到,韓蕓汐把出的脈象,竟不是喜脈。
見天徽皇帝依舊憤怒,韓蕓汐繼續(xù)道:“皇上,男人是不可能懷孕的。蕓汐敢以性命擔保,太子殿下并非喜脈,病灶只能在殿下肚子里,應該就是巨大的肉瘤,所以看起來像是胎兒,也才會出現(xiàn)滑脈的脈象。如果再不醫(yī)治,一旦肉瘤再大下去,必定危及太子性命!”
這話一出,全場皆驚!
這個女人居然還如此理直氣壯說出這么多來?
韓從安治了七年,都完全確定是喜脈,確定腹中是個胎兒,韓蕓汐啊韓蕓汐,她又憑什么說只是腹中的病灶呢?
龍?zhí)炷偷剞D身看過來,不得不承認,雖然他對韓蕓汐一點都不抱希望,可是聽到這樣的診斷結果,他的眼睛還是無法控制地露出了希望之光。
如果不是喜脈,只是怪病,只是如韓蕓汐說的肉瘤,那他整個人生就可以大翻盤了!
要知道,如果確定是喜脈,即便治好了,這也將是他一輩子的一大污點,一旦暴露就會遭天下人恥笑。
如果是毒瘤,那就再尋常不過了,他就不會費盡心思提防其他皇子的窺視和調查。
看著一臉倔強的韓蕓汐,龍?zhí)炷蝗挥蟹N想相信她的沖動。
而此時,皇后卻是一臉復雜,她當然希望兒子沒事,兒子可是她的全部??墒?,她始終無法完全相信韓蕓汐,更不希望韓蕓汐在這件事上立功。
“蕓汐,可是……你父親七年來每天都給太子把脈呀,總不會一直都錯吧?”皇后擔憂地開了口。
這話,不僅僅提醒了韓蕓汐,同時也提醒了天徽皇帝和太子,徹底擊碎了他們的希望。
區(qū)區(qū)一個脈象,對于普通的大夫都算簡單,何況是韓從安呢?
韓蕓汐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竟還態(tài)度堅定,“就是他的錯!”
“蕓汐,要不,你留下來住幾天,再觀察觀察?”皇后一臉試探地問。
“我十分確定他弄錯了。”
韓蕓汐聲音不大,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權威感,看著她認真、堅定的表情,就連皇后都動搖了。
就在這個時候,龍?zhí)炷_口道:“父皇,傳韓從安,跟她對質?!?/p>
天徽皇帝遲疑了片刻,真就答應了,“來人,傳韓從安過來!”
等待的過程,一室寂靜,所有人都以懷疑和期待的目光看著韓蕓汐,身為大夫的韓蕓汐,見慣了這種目光。
她旁若無人一樣,安靜地坐在一旁,腦海里努力搜索曾經聽過的類似案例。
太子這個病確實非常怪,可是,怪是怪,并不代表沒有先例。韓蕓汐曾在醫(yī)史書上見過的。
肉瘤什么的,不過是她的說辭罷了,至于是什么病癥,她很清楚自己不能說出來,一旦說出來,她一定會沒命的。
她如今面臨的問題,就是如何否定韓從安。
很快,韓從安就到了。
五十好幾的年紀,留著花白的山羊胡子,一襲灰色長袍,雖然在宮中刻意低調,卻難掩家主威儀和風范。
這是韓蕓汐成為韓家嫡女之后,第一次見到她的“父親”。
韓從安進來后,一一行禮,哪怕面對韓蕓汐,他也恭敬地行禮,稱呼了一聲秦王妃。
韓蕓汐語氣冷漠,淡淡道:“免禮?!?/p>
對這個父親,她不僅僅是陌生,更多的是恨意。
韓蕓汐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嫉妒女人的男人,偏偏,韓從安就是這么一個人。
當年,天心夫人為何難產而亡,她為何一出生就是丑女,帶著最常見的毒疤長大,堂堂一個醫(yī)術世家竟無人替她醫(yī)治,這些疑問,韓蕓汐遲早有一日會弄清楚的。
皇后迫不及待問道:“韓從安,秦王妃認定太子腹中是毒瘤,你怎么看?”
韓從安原以為面對這種怪病,韓蕓汐束手無策,天徽皇帝才會傳他過來的,可誰知道竟會是這樣的情況。
他不可思議地看向韓蕓汐,這個臭丫頭未免太膽大包天了吧,就算她學了她娘親留下的醫(yī)書,那也不過是解毒之術罷了,她居然敢下這樣的診斷?
韓從安連連搖頭,“秦王妃,你說毒瘤,可有證據(jù)?”
“那你說胎兒,可有證據(jù)?”韓蕓汐反問道。
韓從安唇畔掠過一抹譏諷,“脈象就是證據(jù),太子殿下的腹部也是證據(jù),秦王妃,就連云空醫(yī)學院的理事也確定了,這就是喜脈?!?/p>
“存在爭議的就是脈象,脈象不足為證。”韓蕓汐態(tài)度強硬。
如果不是礙著她的身份,還有在場的眾人,韓從安早就發(fā)脾氣了,怪不得這幾天太后和宜太妃的人都找他調查,這個臭丫頭真真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放在以前,即便她當上了秦王妃,也未必敢這么跟他說話呀!
“那你說是肉瘤,又是怎么看出來的?”韓從安質問道,這臭丫頭就算真的有天大的本事,診斷終究是離不開脈象的。
她居然說脈象不足為證,他倒要瞧瞧,她又會拿出什么證據(jù)。
“毒!”韓蕓汐底氣十足地說。
單單這個字就讓眾人倒抽了口涼氣,居然是毒?
“太子殿下中毒了,是一種叫作瘤毒的毒素,這種毒不會直接致命,但是,會長期留在體內,吸取人體五臟六腑的污濁之氣,形成毒瘤。一旦毒瘤變大到壓迫大經脈,就會危及性命。”
這其實是韓蕓汐編出來的謊言,但是她說得從容不迫,煞有介事。
在場眾人卻聽得目瞪口呆,一來沒想到世界上會存在這么詭異的毒素,二來沒想到太子的怪病竟是這樣的!
這壓根就和喜脈、懷孕搭不上邊呀!
比起男人懷孕,韓蕓汐這個說法顯得多么合情合理,多么可信,就連一心要刁難韓蕓汐的皇后,都露出了驚喜之色,此時此刻,她多么愿意相信韓蕓汐呀!
韓從安也怔了,半晌才說出話來,“那……那你可有證據(jù)?”
韓蕓汐不會傻傻地說脈象是看出來的,她眸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說道:“我可以化毒解毒,取出毒瘤來。都七年了,你能接生出孩子來嗎?”
“你……”
韓從安終于忍不住了,后退了兩步,一臉不可思議,不知道的,看著他們父女倆,必定會當他們是相互競爭的對手。
“王妃娘娘,你可不能拿太子殿下的性命開玩笑??!”韓從安認真說,雖然他不熟悉毒素,但是,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太子是中毒所致。
脈象明明是喜脈,肚子里明明是個生命,就算他會錯,難不成醫(yī)學界最權威的醫(yī)學院也會錯嗎?
雖然醫(yī)學院的理事都走了,但是這些年來,他可沒少秘密和那幾位理事會診,探討這個問題。
喜脈是確定的,他們需要探討的就是如何讓太子的肚子消下去,如何將那個不應該存在的胎兒扼殺掉,又不危及太子的性命。
墮胎藥一點效果都沒有,只能生產。
可是,生孩子的事情,對于女人來說本就是危險的,何況是男人?
確切地說,他們都還沒琢磨明白,男人該從哪里生出孩子來,開刀剖腹又是他們敢想不敢做的冒險事。
何況,真剖出孩子來,他的命也休矣?;实墼缇拖嘈畔裁},可心底始終還抱著誤診的希望呀。
“本王妃沒有拿太子的性命開玩笑,反倒是你,中毒的脈象都看不出來,一拖就是七年,你知不知道如果早解毒了,太子殿下的肚子就不會那么大了!是你浪費了太子足足七年的光陰!”韓蕓汐憤怒地反駁。
她承認,她是借機報仇呢。
別以為她不知道,少將軍的事情,韓從安也插了一腳。且不說在娘家她被欺凌的事情,就單單犧牲女兒去討好太后這件事,足以讓韓蕓汐記恨他一輩子,這種人也配當她的父親?
“你……你胡說!胡說八道!”韓從安急了,顧不上身份,怒聲指責。
誰知,韓蕓汐竟憤怒地訓斥,“大膽韓從安,你這是跟本王妃說話的態(tài)度嗎?以下犯上,該當何罪?”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都意外了,誰都沒想到韓蕓汐這個不得寵的秦王妃居然會當著眾人的面,對韓從安端出王妃的姿態(tài)。
這女人,未免也太有意思了吧?
只見龍非夜唇畔的弧度越發(fā)好看,而天徽皇帝也摩挲起下頜,玩味起來。
韓從安愣得目瞪口呆,不可思議得直搖頭,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韓蕓汐高高在上,睥睨著他,“我是不是胡說,等毒瘤取出來了就能見分曉?!?/p>
她說著,轉向天徽皇帝,“皇上,我診斷的結果已經說清楚了,醫(yī)不醫(yī)治請皇上做主?!?/p>
第卷
書友評價
《蕓汐傳奇:風華傾天下》讓我明白了很多道理,也慢慢解開了我的心結: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放大你的好。我們分手的時候,我又放大了自己的悲傷,沉浸在瑣碎的記憶里,心底的痛,無以言表。原來走一起是緣分,一起走才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