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攙扶著下來的婦人穿一身墨綠色蘭草紋的對襟長裙,綰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上插了兩根素金簪子,細(xì)眉細(xì)眼小朱唇,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搽了些胭脂,看起來既溫柔又風(fēng)韻十足,實(shí)在讓人很難想象到她已經(jīng)四十出頭了。
這位就是馬氏一直巴結(jié)著的遠(yuǎn)房親戚陳秋湘,她是個立了貞節(jié)牌坊的寡婦,靠著一門刺繡手藝在鎮(zhèn)上開了家不大不小的繡坊,很是有些積蓄。
陳秋湘平淡溫和的視線停留在蘇晚臉上,柔聲道:“小晚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好日子在后頭呢?!?/p>
蘇晚慢慢悠悠的與她對視,平靜如冰面的眼底似乎綻放出詭譎的笑意,末日時面臨生存考驗(yàn),人類丑惡多變的本性暴露無遺,她下意識就覺得這個表姑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樣歲月無害。
“表姑抬舉我了,我小小年紀(jì)哪有什么福澤,表姑的好日子才在后頭呢!”
她故意咬重了最后一句話,這祝福的話聽起來讓人感覺怪怪的心里不受用。
蘇秀姑徹底驚呆了,看這姿態(tài)落落,對話流暢,天哪,這還是她那個木頭疙瘩似的大侄女嗎?!
不只是她,陳秋湘和蘇墨蘭也是驚了,這怎么才幾天不見,沒毛鵪鶉就變成能說會唱的布鴿鳥了?
唯一沒有被驚到的是蘇紅杏,她磨磨蹭蹭的從車?yán)锵聛恚嵝挠值跄?,滿腦子急的冒泡,生怕下一秒蘇晚就捅出她和王春哥秘密私會的事兒。
事實(shí)證明她太把自己當(dāng)根蔥了,現(xiàn)在的蘇晚根本不稀罕多費(fèi)心思對付她這種小嘍啰。
要干就干票大的,最好把那對下三濫狗男女一鍋端了,給她小姑好好出氣!
侄女搶了自家姑姑的未婚夫婿,這種百聞難得一見的丑事要是不好好利用起來,怎么能對得起老天爺?
蘇晚朝蘇秀姑乖巧一笑,“小姑你先回家吧,我去老淳大爺家里一趟給燕子取點(diǎn)藥?!?/p>
蘇秀姑清楚她娘馬氏的刻薄狠惡和磋磨人的手段,可沒想到她離開這半月家里這么雞犬不寧,擔(dān)憂道:“燕子又咋了?病了還是傷了?”
蘇晚投給她一個寬慰的眼神,“沒有大礙,我先去老淳家,等回來再和你說。”
蘇秀姑知道這不是說話的地兒,只道:“好,那你路上慢點(diǎn)?!?/p>
“哎,知道了。”蘇晚答應(yīng)著,一路沿著小胡同往后山腳下的老淳家去。
在這個宗族為重,同姓抱團(tuán)的小鄉(xiāng)村里,外來戶老淳憑著一手治病救人的醫(yī)術(shù)安頓下來,因?yàn)橐N植藥材,就在后山處墾荒了一片田地,起了籬笆院,蓋了茅草屋,院子里常年花草芳菲的,又圈養(yǎng)著一群雞鴨,本來枯燥貧窮的農(nóng)村生活到他這里偏偏過的像世外神仙一樣逍遙自在。
“奇怪啊奇怪,真是怪事?!崩洗驹诿缙岳飶澲?,掰開被害蟲啃咬的坑坑洼洼的草藥嫩芯心疼的唉聲嘆氣,“樟樹果,明礬,苦楝子,楊樹葉,這殺蟲水一樣也不少,怎么今年這禍害東西的蝗蟲怎么都?xì)⒉凰溃俊?/p>
身后有人波瀾不驚的回答,“那是因?yàn)檫@不是普通的蝗蟲?!?/p>
老淳嚇了一跳,回頭道:“原來是小晚你這丫頭,啥時候來的也不說一聲,老頭子的魂兒差點(diǎn)沒飛了?!?/p>
蘇晚燦然一笑,明眸皓齒,“都說老淳大夫嗜醫(yī)如命,侍弄您種的那些藥材的時候天塌了都不知道,看來所傳不虛呢。”
老淳不拘小節(jié)的哈哈笑道:“你這丫頭倒是和傳言中的很不一樣?!?/p>
蘇晚大大方方道:“人都是會變的,之前那些年是我白過了,腦子開竅晚了點(diǎn)?!?/p>
老淳捋著花白的山羊胡子,也不深究,“這說法倒是新鮮?!庇窒肫鹚齽倓偟脑?,不禁問道:“剛剛你說的什么意思,什么叫這不是普通的蝗蟲?”
“咱們本地的是土蝗,小而細(xì)長,通體綠褐色,是很容易治理的一種常見害蟲,可啃食您草藥的這些卻是飛蝗,是春末夏初的時候從偏遠(yuǎn)處的荒漠戈壁遷徙來的,這種飛蝗最大能長到半個手掌大小,破壞力大,繁衍性強(qiáng),不是一般的藥劑可以殺死的?!?/p>
就算老淳再怎么粗枝大葉,此時也不免被這小丫頭的幾句話驚住了,先不論她話里的真假,單是這份頭頭是道都不像是出自一個鄉(xiāng)下丫頭的見識。
“你怎么知道?”
她不僅知道,她還知道這只是飛蝗的第一代幼蟲,等再過三五個月要是再不加以控制的話,大批蝗蟲肆虐成災(zāi),今年的糧食將會顆粒無收。
末日時代起初正是由于這樣一場蔓延全球的蝗災(zāi)加速了生物多樣性的滅絕,一系列連鎖反應(yīng)后,導(dǎo)致人類感染喪尸病毒,釀成無法彌補(bǔ)的慘劇。
不過這些她無法明說,只道:“前些日子去鎮(zhèn)上偶然聽一位胡商說的,他常年來往于中原和關(guān)山外地區(qū),說起這種飛蝗很是忌憚?!?/p>
老淳不疑有他,“咱們國朝的邊防山脈仙女山巍峨高聳,大批蝗蟲應(yīng)該越不過來,咱們倒是不用太擔(dān)心。”
蘇晚微微一笑,并不言語。
老淳有意考量她,出難題道:“你說一般的藥殺不死飛蝗,那用什么方法才能除掉它們呢?”
蘇晚神采奕奕,嗓音清亮,“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最有效的方法,連三歲小孩都知道捉了蟲子給家里的雞鴨吃,其實(shí)蝗蟲的克星就是這些家禽,您要是想護(hù)好這些草藥,只需從圈里放出幾只雞來巡邏就好。”
老淳臉上的贊賞之意越來越攏不住,“不錯,我的確曾在古籍上看到過這種治理蝗蟲的方法?!?/p>
......
這邊兩人正熱火朝天的探討著,那邊馬氏的嘴巴也是熱火朝天的吧啦個不停,直把這幾天發(fā)生的事積攢的怨氣倒豆子似的一勁兒攤開。
“唉唉,你說我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家里就招上了這么個瘟神禍精,早知道這樣大房那死妮子一出生,我就把她按腳盆里淹死,省得惡心死我!”
“三姨,你消消氣?!标惽锵嬖谝贿叞矒崴皼]想到嬌嬌那丫頭看著悶里悶氣的,做起事來卻又狠又黑?!?/p>
馬氏呼哧呼哧兩眼發(fā)紅,咬牙道:“她就是個小狼崽子,再長長指不定要把家里禍禍成啥樣子,等老頭子回來我就把那幾個賠錢貨趕出去!”
陳秋湘眼神微閃,“三姨不能這么魯莽,就這么把她們趕出去是下下之策,要是那丫頭記恨你,指不定出去怎么傳你賣孫子的事兒呢,到那時三表弟還怎么在同僚恩師面前抬得起頭?”
她嘴里的三表弟就是蘇家老三蘇三泰。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馬氏頭昏腦脹的一屁股蹲到椅子上拍著大腿,惱的心肝肺都疼,“哎呦呦,要我天天看著那死丫頭在眼前晃,簡直是折老婆子我的壽?!?/p>
陳秋湘向來溫婉嫻雅的眸中劃過一絲毒芒,“我也不忍心看到三姨受委屈,倒是想了個主意?!?/p>
馬氏頓時來了精氣神,“啥主意?”
書友評價
非常喜歡作者小櫻的這部小說《末世來的小農(nóng)女》,該小說架構(gòu)宏大,情節(jié)撲朔迷離,故事線索環(huán)環(huán)相扣,懸念設(shè)置引人入勝,顯示出一個成熟網(wǎng)絡(luò)作者的實(sh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