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戚們都羨慕我有個弟弟。

大家都說，以后我出嫁了，婆家肯定不敢欺負我。

畢竟有個弟弟給撐腰。

我禮貌笑笑：「要不然，我把弟弟送給你？」

個個紛紛搖頭，倉皇而逃。

1

剛收到工資，弟弟就給我發(fā)了條微信。

「姐，沒錢吃飯了。」

我知道他在惦記我的工資呢。

我想了一下，這次打算拒絕他。

「你沒錢，找你媽要去?！?/p>

一分鐘不到，我媽的電話就殺了過來。

我不情不愿地按了接聽。

「死丫頭，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你弟沒錢吃飯，你發(fā)了工資盡往自己口袋里揣，你這個做姐姐的不想著心疼你弟， 我怎么就養(yǎng)了你這個白眼狼！」

電話那頭，我媽殺豬似的聲音一波一波襲來。

我感覺我的腦殼開始發(fā)脹。

旁邊工位的同事好像聽到了我媽的咒罵聲，不時往我這邊瞄過來。

我在心里重重嘆了一口氣，「媽，我在上班呢?！?/p>

那天不依不饒：「你今天要是不打錢，這破班，你就別想上?！?/p>

忍下心中的不快，退了一步：「媽，我知道了，我會給他打過去的。三千夠不夠？」

那邊哼了一聲，然后嘟嘟囔囔地埋怨我。

「你那么多的工資，不給你弟又給誰！他可是你唯一的親弟弟呀！早答應你弟把錢給他不就完事了，還浪費我電話費，記得給我沖個100話費呀！別打三千，湊個整，四千！」

你數(shù)學可真好，三千不是整數(shù)，四千才是......

然后不等我這邊，徑自掛了電話。

我聽著電話里滴滴滴的忙音，心往下又沉了一寸。

我總共工資才8千。

怨種弟弟拿走一半，我媽訛走一點，偶爾救濟一下我那個不爭氣的老爸。

就在這時，路過旁邊的經理敲了敲我的桌子。

「我發(fā)你的文件，怎么你還沒處理好發(fā)回來！」

經理一貫的公事公辦口吻，但是他的臉色表明他正在不爽。

我弟、我媽輪番折騰我，我都還沒來得及處理公司郵件。

我一個勁兒地道歉，答應他半小時內處理好打印出來，送到他辦公室。

送走經理，剛剛豎起耳朵偷聽的小李湊了過來。

「夏媛，我要是攤上你這么一姐，我直接家里躺平。」

2

拖著疲憊的腿，我想著回家可以休息一下。

連軸轉地工作量，把我這個社畜榨的一干二凈。

一進門，才發(fā)現(xiàn)家里空無一人。

肚子適時地咕咕叫。

轉身進了廚房就拿了一包泡面去煮。

打開抖音，打算找個電子榨菜來拌飯。

一刷就刷到了個附近4s店賣車直播。

我對車不感興趣，按照往常，我應該會直接網上劃拉過去。

然而直播間在我劃拉之前，突然出現(xiàn)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咦??？

上面那個人怎么看著那么像我弟？

我再仔細一瞅，還真的是我親弟弟夏陽！

他、他買車？

他哪來的錢買車？

直播主持用煽動性的購物語言說得夏陽腦瓜子一熱，當場就簽了合同！

緊接著鏡頭一轉，是我媽那張大餅臉。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我兒子有出息！」

就在這時，我手機收到了一條信用卡分期交易信息。

我放下筷子，忙不迭打開。

我不知道我的手為什么會有點抖，心里有一陣不好的預感。

點開一看。

眼睛快速掃著，「分期辦理成功」、「月供2088.55元」！

我的腦袋轟的一下，空白一片。

直接懵逼。

我什么時候辦理的信用卡，一點印象都沒有。

腦殼瓜子好似被人打了一拳，疼得厲害！

對了，我記起來了！

一周以前，我媽曾說居委會登記什么住宅用戶，讓我把身份證給她用一下。

我當時沒多想，就從錢包里抽出我的身份證遞給她。

她當時喜滋滋的樣子，我還納悶，怎么比撿了錢還開心！

那天我回來得很晚，加班累得要死。

我攤在沙發(fā)上，弟弟夏陽曾湊到我跟前！

對！

他說要給我拍照！

特意讓我做了幾個奇怪的pose！

我現(xiàn)在才知道，那是人臉認證！

我拿起手機，點開直播上的地址。

離我們這邊很近！

我舍不得打車的錢，拿出支付寶掃了輛共享單車。

吭哧吭哧地往4s店的方向騎。

我親愛的弟弟聯(lián)合我爸媽，給我私下辦了張信用卡！

還用這個信用卡分期貸款買了新車......

他們成心是不想讓我活。

我統(tǒng)共到手就兩三千，還了貸款，那我就真的喝西北風！

我出現(xiàn)在4s店的時候，我爸我媽趕緊往人群里躲避。

他們應該納悶，我怎么來了！

偏心偏到大西洋，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

「夏陽！」

我沖著另一頭嘴巴扯到后腦勺的弟弟吼了一聲。

他拿著一把銀晃晃的東西。

我一看，那是車鑰匙！

如果夏陽但凡能有點自知之明，我也能忍下這口氣。

只不過，他看我眼神里盡是不屑與嘲諷。

我推開人群，直直地朝著他走去。

「干嘛！死丫頭，你來這里這里干嘛？老子今天高興，別給我現(xiàn)眼，趕緊滾回去?！?/p>

他一如慣常地不尊重我這個姐姐。

我死死地盯住他手里的車鑰匙，見機一把奪過來。

帶著所有的怨氣，狠狠往地上一砸！

夏陽見狀，也不顧及是不是公眾場合，抬腳就往我肚子踹。

從小好吃好喝的，都緊著給他。

所以，他長得人高馬大。

我從小就是長期營養(yǎng)不良，瘦瘦小小的。

被他來這么一腳，血腥味從喉嚨里溢上來。

我忍著疼痛，控訴夏陽。

「夏陽，你這是犯法，你知道嗎？你拿我身份證辦信用卡，你趕緊給我把車退了！」

還沒等我把話說完，我的頭發(fā)突然被人往后死命一拽。

整個頭皮撕裂的痛，眼淚瞬間疼出來。

「死丫頭，你活不耐煩了？今天陽陽買車，你不出錢就算了，還特娘地過來搗亂！我打死你！」

我爸的拳頭如雨水一般落在我的身上。

不！

他從來不當我是他的女兒，他只把我當他的提款機！

保安及時出現(xiàn)，制止了我爸的暴行。

我被一位保安大哥扶了起來。

「這是我們的家事，她是我女兒，她見不得她弟弟好，看她弟買車就眼紅！不用報警哈！」

媽媽出手攔住保安打電話的手，顛倒黑白地解釋道。

我冷笑一聲。

這就是我的家人。

保安大叔不相信我媽的說辭，他轉過頭問我。

「這、這真的是你家人？」

我沒有點頭。

「幫我報警，可以嗎？」

我的心里如同一潭死水。

如果他們非要把我打入地獄。

那么，大家一起死。

我媽見我來真的，立馬騰出手，一把攬過我。

「媛媛，你弟跟你爸脾氣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夏大力，杵這兒干嘛，趕緊帶你女兒去醫(yī)院呀！」

我媽給我爸使了個眼色，我爸心領神會。

他笨拙地伸出手，一起扶著我。

在我爸碰觸我的那一刻，我的全身細胞都在叫囂著拒絕。

我以為他們真的帶我上醫(yī)院，然而，到底還是把他們高看了。

他們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

他們讓出租車司機掉個頭，往家里開去。

司機看了鼻青臉腫的我，多嘴問了一句。

「你家姑娘這么嚴重，不去醫(yī)院會出事的?！?/p>

我爸揮揮手，不耐煩地說：「讓你開你就開?！?/p>

然后，他斜眼撇了撇我。

「她死不了的！」

是的，我死不了。

從小到大，我一向是家里的出氣筒。

夏陽在外面被人欺負了，回來就是對我一頓揍；

我媽打麻將輸了，見了我出手就是一巴掌；

我爸呢，單位里受了氣，我媽罵他窩囊廢，他有氣沒處撒，逮著我就是一腳。

我就是這樣一路跌跌撞撞地長大。

3

他們一直對我灌輸只要我對弟弟好，他們就會對我好。

親戚們都說，以后我出嫁了，婆家肯定不敢欺負我。

畢竟有個弟弟給撐腰。

我禮貌笑笑：「要不然，我把弟弟送給你？」

個個紛紛搖頭，倉皇而逃。

印象最深刻的那一回，我考了全班第一名，興沖沖地回家跟爸媽分享喜悅。

還沒進門，就聽到弟弟的哭嚎聲。

那個時候，我家還沒住上樓房。

是一座帶著院子的老破小。

我以為我遞上滿分的卷子，我媽高低得表揚我一句。

可誰知，我得到的卻是一通打！

因為夏陽考試得考了到處第一名，還是年級的。

被班里的同學取笑了，回家就開始各種發(fā)脾氣。

我媽見我弟氣成這樣，隨手拿起一掃把就朝我身上招呼過來了。

夏陽像看戲一樣，拍著手叫好。

晚飯的時候，我躺在床上疼得起不來。

動一下都感覺全身要散了一般。

我媽偷摸地拿著一個碗進來了。

「喏，這個雞腿給你吃。」她往我枕頭上一擱，「你弟得了最后一名，他心情不好。你還不識好歹的往他眼前蹭。你說你骨頭賤不賤，你是成心要氣死他呀！」

我將頭埋進枕頭里，眼淚已經流干了。

喉嚨發(fā)澀，一陣陣苦水往上涌。

那只雞腿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吃。

我家的肉，都是給我弟弟一人吃的。

「爸，媽，我肚子餓了！」

夏陽的聲音客廳傳來，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深吸一口氣，從床上半撐起身子。

夏陽見了我，嘴角扯了扯，眼神里盡是輕蔑。

「喲，挺抗揍呀！死丫頭，別以為我不敢對你怎么樣，以后再壞了我的好事，我揍得你下半輩子下不了床?！?/p>

我上前甩了他一巴掌。

他肥墩墩的左臉瞬間五個手指印。

他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下一秒，他就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大吼一聲。

「夏媛，你干嘛，你敢打我！信不信老子今天把你卸了！」

在他動動手之前，我從身后嚯的一下，掏出一把菜刀。

高高的舉在半空中。

他看看菜刀，又看看我，步子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干嘛？你把刀放下，聽見沒？死丫頭！」

我冷笑一聲。

「車鑰匙給我?！?/p>

「你拿車鑰匙干嘛？」

「這車是拿我的錢買的，我要重新賣了它?！?/p>

夏陽聽我這樣一說，不怒反笑。

「死丫頭，你豬腦子呀！這車是我的，媽說了，你一個女孩子家家，以后什么工資呀，彩禮呀，都是我的。」

又是這些鬼話！

我知道對付夏陽這種二流子，只管提刀，其他沒用。

「你不給，是吧？好的！我讓你再欺負我！」

我朝著夏陽揮刀過去，突然一只手從夏陽的前面攔過來。

死死抓住我的手臂。

「陽陽，滾一邊兒去?！?/p>

夏陽被我揮過去的一刀，嚇得當場尿了褲子。

呸！

沒用的東西。

我爸我媽兩個人剛好買菜回來，我爸出手救了夏陽。

我真的豁出去了。

我爸趁我恍惚之際，一把奪下我手中的刀。

然后，他屈臂，用手肘頂了我的背。

我被他的力道一推，摔在了地上。

「媛媛，你是不是要把你弟弟砍死呀？」

我媽嚇得魂飛魄散，手里的菜掉了一地。

撲向此刻褲襠里還在滴水的夏陽。

「兒呀，你說句話呀，別嚇媽呀！」

我媽流著眼淚，雙手搓著夏陽慘白的臉。

沒錯，他真的差點嗝屁了。

驚魂未定的夏陽，哆哆嗦嗦地指著我。

「殺死她！殺死她！殺死她！」

我爸提溜著我的衣領，把我從地上拎了起來。

「你下次再動刀試試，看我不打死你！」

我手一抬，又亮出一把剪刀，對著我爸。

我爸松開手，彈得三尺遠。

「把車鑰匙給我！把車退了！」

這一次，我說得無比底氣。

我媽怕我真的發(fā)瘋，傷到我爸還好，傷到她寶貝兒子就完了。

「媛媛呀，我知道我們不該背著你偷偷用你的身份證辦了卡。你弟老大不小了，相親沒一個姑娘看得上他?！?/p>

廢話，人姑娘但凡眼沒瞎，怎么會看上這個不成器的男人。

也不撒潑尿照照自己幾斤幾兩。

「我們就想著給他買輛車，以后出去相親了，也好說的過去?！?/p>

「把車退了?！?/p>

我不理我媽的那一堆廢話。

憑什么我弟找女朋友買車要讓我買單！

「媽，車子今天要是退了，我立馬從這里跳下去?！?/p>

我弟蠻橫的要挾我媽。

我媽嚇得一激靈，緊緊抱住夏陽。

「兒呀，你可別嚇媽。媽來想辦法！」

帶著怨恨的眼神，我媽向我妥協(xié)了。

「車貸，我來還！我還有養(yǎng)老金，我拿出我的棺材本來還，死丫頭，你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