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還殘留在鼻腔里,蘇晚猛地睜開眼。頭頂是吱呀作響的吊扇,
墻壁上貼著“距離高考還有288天”的紅色標語,
前排同學的后腦勺隨著老師講課的節(jié)奏微微晃動。講臺上,
數學老師正用粉筆在黑板上飛快地演算著解析幾何,白色的粉筆灰簌簌落下,
在陽光的照射下像細小的雪花。蘇晚的手指下意識地蜷縮起來,
觸到的是粗糙的試卷邊緣和冰涼的桌面。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傳來,這不是夢。
她真的回來了?;氐搅?018年的9月,她十七歲這年,高三剛剛開學。
前世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帶著蝕骨的寒意。她想起自己是如何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
圍著沈嘉銘轉了整整十年。為了他一句“喜歡成績好的女生”,她熬夜刷題,
硬生生從班級中游沖進前十;為了他隨口提的一件**版球鞋,她省吃儉用三個月,
把生活費偷偷攢下來給他買禮物;為了能和他考同一所大學,她篡改了自己的志愿,
放棄了夢寐以求的建筑系,選擇了他所在的經管學院。可結果呢?結婚三年,
他從未記得過她的生日,卻能準確說出情人的生理期;她在醫(yī)院流產,
他卻在朋友圈曬出和新歡在馬爾代夫的合照;離婚那天,他不耐煩地催促她簽字,
語氣里滿是嫌惡:“蘇晚,你就不能懂點事嗎?別耽誤我和思思的行程?!弊詈竽菐啄辏?/p>
她活得像個笑話。直到那場意外發(fā)生,她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彌留之際看到的最后一幕,
是林嶼森抱著她的遺像,跪在雨里哭得撕心裂肺。那個總是沉默地站在她身后的男生,
那個會在她被沈嘉銘冷落時悄悄遞上一杯熱奶茶的男生,
那個在她離婚后默默幫她收拾行李的男生,終究還是沒能等到她回頭?!疤K晚!
這道題的輔助線怎么畫?”數學老師嚴厲的聲音在講臺響起。周圍傳來低低的竊笑聲,
蘇晚猛地回神,發(fā)現全班同學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沈嘉銘就坐在她前排,
此刻正轉過頭,嘴角噙著一絲漫不經心的笑意,眼神里帶著慣有的優(yōu)越感,
仿佛篤定她答不上來。前世的這個時候,她會漲紅了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然后在沈嘉銘輕描淡寫的一句“老師,我來講吧”中,陷入更深的窘迫。但現在,
蘇晚深吸一口氣,拿起粉筆走向黑板。她的指尖觸到微涼的黑板面,
前世被沈嘉銘嘲諷“毫無天賦”的建筑設計功底,
此刻卻讓她對空間結構有著超乎常人的敏感。粉筆在黑板上劃過,
清晰的輔助線很快勾勒出解題思路,步驟簡潔明了。“很好?!睌祵W老師贊許地點點頭,
“思路很清晰,坐下吧。”蘇晚放下粉筆,在全班同學驚訝的目光中走回座位。
沈嘉銘眼神里帶著明顯的錯愕。蘇晚沒有看他,徑直坐下,翻開了物理課本。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書頁上,密密麻麻的公式突然變得不再那么枯燥。這一世,
她要為自己而活,要去學喜歡的建筑設計,要離沈嘉銘遠遠的,
要抓住那個一直被她忽略的溫暖。放學**響起時,蘇晚幾乎是立刻收拾好書包。
她刻意避開了沈嘉銘常走的那條路,沿著教學樓后的林蔭道慢慢走著。秋風吹過,
卷起地上的落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蘇晚!”熟悉的聲音自身后響起,蘇晚的腳步頓了頓。
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那聲音里的急切和小心翼翼,她記了很多年。她轉過身,
看到林嶼森背著洗得發(fā)白的書包,站在不遠處的香樟樹下。少年穿著干凈的白襯衫,
袖口整齊地卷到小臂,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鏡片后的眼睛像小鹿一樣清澈。
看到她回頭,他的臉頰瞬間泛起紅暈,緊張地攥緊了書包帶?!斑@個……給你。
”他從書包里拿出一個用牛皮紙包著的東西,快步走上前遞給她,“剛路過面包店,
看到這個新品,覺得你可能會喜歡?!碧K晚接過那個還帶著余溫的紙袋,打開一看,
是兩個奶油泡芙,上面撒著細細的糖霜。前世的今天,她也是收到了這個泡芙,
卻因為沈嘉銘說“這種廉價甜點吃了會胖”,隨手就扔進了垃圾桶。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是林嶼森省了一周的早飯錢買的。“謝謝。”蘇晚抬起頭,
對上林嶼森驚訝的目光,認真地說了句,“我很喜歡吃泡芙?!绷謳Z森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像有星星墜入其中。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聲音細若蚊蚋:“那……那我先走了?!笨粗倌陰缀跏锹浠亩拥谋秤?,
蘇晚咬了一口泡芙,甜膩的奶油在舌尖化開,帶著恰到好處的幸福感。
她望著林嶼森消失在拐角的身影,在心里默默說了句:林嶼森,這一世,換我走向你。
接下來的幾天,蘇晚的變化讓全班同學都議論紛紛。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課間就黏在沈嘉銘身邊,
而是把所有時間都用在學習上;她不再偷偷收集沈嘉銘喜歡的球隊徽章,
而是在筆記本上畫滿了各種建筑草圖;她甚至主動申請調換座位,搬到了教室后排,
離沈嘉銘遠遠的。沈嘉銘顯然不適應這種轉變。周三下午的體育課,
自由活動時他抱著籃球走到蘇晚面前,語氣帶著慣有的命令口吻:“蘇晚,去幫我買瓶水。
”周圍幾個男生發(fā)出曖昧的哄笑,蘇晚卻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靜無波:“自己去吧,
我沒空?!鄙蚣毋懩樕系男θ萁┳×?。他像是第一次認識蘇晚一樣,上下打量著她,
眉頭緊鎖:“你什么意思?”“字面意思?!碧K晚低下頭,
繼續(xù)在速寫本上勾勒體育館的結構線條,筆尖在紙上劃過,發(fā)出沙沙的聲響,“我在畫畫,
沒時間跑腿?!鄙蚣毋懙哪樕查g沉了下來。從小到大,蘇晚對他向來是言聽計從,
他說東她絕不會往西,什么時候敢這樣跟他說話?他還想說什么,
卻被旁邊的兄弟拉了一把:“嘉銘,算了,別跟女生計較,我去買水。
”沈嘉銘甩開兄弟的手,死死盯著蘇晚的側臉。她的睫毛很長,
垂下來的時候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陰影,陽光落在她專注的神情上,竟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心里莫名地煩躁,他轉身狠狠砸了下籃球,籃球撞在籃板上,
發(fā)出沉悶的響聲。蘇晚的筆尖頓了頓,隨即又恢復了流暢。她知道沈嘉銘的脾氣,
驕傲又自負,從來不會真正在意別人的感受。前世她就是被這份虛假的光環(huán)蒙蔽了雙眼,
才會跌得頭破血流。“畫得真好?!睖睾偷穆曇粼诙呿懫?。蘇晚抬起頭,
看到林嶼森站在旁邊,正看著她的速寫本。他的目光落在紙上的建筑圖上,
眼神里滿是真誠的贊嘆:“比例很準,線條也很流暢?!薄爸x謝?!碧K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下意識地想合上本子,卻被林嶼森輕輕按住了手背?!皠e合上,我還沒看完。
”他的指尖帶著微涼的溫度,觸碰到她的皮膚時,蘇晚感覺像有電流劃過。
林嶼森指著其中一幅圖書館的素描:“這里的透視處理得很巧妙,能看出你很用心。
”蘇晚驚訝地看著他。前世她從未跟任何人說過自己喜歡建筑設計,林嶼森怎么會懂這些?
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林嶼森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我爸是建筑工程師,
小時候經常看他畫圖,耳濡目染懂一點?!痹瓉砣绱恕LK晚恍然大悟,心里涌起一陣暖意。
她翻開新的一頁,遞到林嶼森面前:“那你能幫我看看這個嗎?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那是一幅教學樓的剖面圖,林嶼森接過筆,認真地在紙上修改起來。
他的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和,長長的睫毛垂著,神情專注。蘇晚看著他握著筆的手指,
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凈凈,心里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不遠處的籃球場,
沈嘉銘的目光一直鎖定在這邊。他看到林嶼森和蘇晚頭挨著頭看同一個本子,
看到蘇晚對著林嶼森笑,看到林嶼森伸手幫蘇晚拂去肩上的落葉。一股無名火猛地竄了上來,
他把籃球狠狠砸在地上,轉身就走。旁邊的兄弟不明所以:“嘉銘,怎么了?不打了?
”“沒意思?!鄙蚣毋憗G下兩個字,快步離開了操場。他心里有種說不出的煩躁,
就像一件一直牢牢掌控在手里的東西,突然脫離了軌道。放學的時候,蘇晚剛走出校門,
就看到林嶼森站在公交站牌下。他看到蘇晚,
立刻從書包里拿出一個保溫杯:“我媽煮的姜茶,天涼了,喝點暖暖身子。
”保溫杯的外殼還帶著溫度,蘇晚接過來,指尖傳來暖暖的觸感。她擰開蓋子,
濃郁的姜香撲面而來,里面還放了紅糖和紅棗,甜絲絲的味道中和了姜的辛辣?!爸x謝你,
也替我謝謝阿姨?!碧K晚捧著保溫杯,心里暖暖的?!安豢蜌??!绷謳Z森笑了笑,
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對了,周末有個建筑展,在市美術館,你……你想去嗎?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個字幾乎細不可聞,臉頰卻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蘇晚看著他緊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啊,幾點?
”林嶼森顯然沒料到她會答應得這么爽快,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周六……周六下午兩點,我在美術館門口等你?!薄班拧?/p>
”蘇晚點點頭,看著公交車緩緩駛來,“我上車了,周末見?!薄爸苣┮姡?/p>
”林嶼森用力揮了揮手,看著公交車載著蘇晚遠去,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像此刻的晚霞。
而這一切,都被躲在街角的沈嘉銘看在眼里。周五晚上,蘇晚整理書桌時,
在抽屜最底層發(fā)現了一個上了鎖的日記本。那是她前世記了整整八年的日記,
不知道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她找了根發(fā)夾,小心翼翼地撬開了鎖。翻開泛黃的紙頁,
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記錄著她對沈嘉銘卑微到塵埃里的愛戀,
也記錄著那些被她忽略的細節(jié)?!?018年9月15日,晴。
今天嘉銘跟我說了句話,好開心!他說我的馬尾扎得太低了,明天我要扎高一點。
”“2018年10月2日,雨。嘉銘生日,我給他買了球鞋,他卻送給了別人。
林嶼森給我送了把傘,傘上印著小房子,很可愛?!薄?019年6月8日,陰。
高考結束了,我把志愿改成了嘉銘想去的大學。林嶼森問我為什么,我沒敢告訴他。
”……一頁頁翻下去,蘇晚的眼眶漸漸濕潤。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委屈和心酸,
那些被她視為理所當然的溫暖和守護,此刻都清晰地浮現出來。
她看到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失去自我,如何一次次傷害那個真心對她好的人。日記的最后一頁,
寫著她臨死前的話:“如果有來生,我再也不要遇見沈嘉銘。林嶼森,對不起,謝謝你。
”淚水滴落在紙頁上,暈開了墨跡。蘇晚合上日記,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一世,
她絕不會再讓悲劇重演。周六下午,蘇晚特意換了條淺藍色的連衣裙,
提前十分鐘來到市美術館。林嶼森已經等在門口,穿著一件干凈的白T恤,
手里捧著一小束向日葵,看到蘇晚時,臉瞬間紅了?!八徒o你的?!彼鸦ㄟf過來,
聲音有些緊張,“我查了一下,向日葵的花語是……是沉默的愛。”蘇晚接過向日葵,
花瓣上還帶著晶瑩的水珠,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她抬起頭,對上林嶼森真誠的目光,
輕聲說:“謝謝你,我很喜歡?!绷謳Z森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有星光墜入其中。
美術館里很安靜,柔和的燈光灑在一幅幅畫作上。蘇晚站在一幅建筑素描前,看得格外入神。
畫的是一座古老的教堂,線條細膩,光影處理得恰到好處?!斑@是勒?柯布西耶的草圖。
”林嶼森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他是現代建筑的先驅,主張‘房屋是居住的機器’。
”蘇晚驚訝地看著他:“你懂的真多。”“都是看書學的。”林嶼森有些不好意思,
“我爸有很多這方面的書,我沒事就翻一翻?!彼麄円贿吙凑?,一邊聊著建筑和設計,
蘇晚發(fā)現自己和林嶼森有很多共同話題。他雖然話不多,但總能在她說到興頭上時,
給出恰到好處的回應。那種被理解、被尊重的感覺,是她在沈嘉銘身上從未體會過的。
走到一個拐角處,蘇晚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她連忙道歉,抬頭卻看到了沈嘉銘。
他身邊站著一個打扮時髦的女生,正挽著他的胳膊,笑靨如花?!疤K晚?
”沈嘉銘顯然也很意外,看到她和林嶼森站在一起,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怎么在這?
”沒等蘇晚回答,他身邊的女生就嬌滴滴地開口:“嘉銘,這是你的同學嗎?”“嗯,
一個班的。”沈嘉銘的語氣很敷衍,目光卻緊緊盯著蘇晚手里的向日葵,
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蘇晚懶得理會他們,
拉著林嶼森的手腕就往前走:“我們去那邊看看?!绷謳Z森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放松下來,
任由她拉著自己穿過人群。他的手心微微出汗,心里卻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沈嘉銘看著他們相握的手,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那個女生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輕輕搖了搖他的胳膊:“嘉銘,怎么了?”“沒事。”沈嘉銘收回目光,
語氣卻帶著一絲不耐煩,“走吧,沒什么好看的?!彼恢雷约簽槭裁磿@么生氣,
明明蘇晚以前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追隨者??煽吹剿土謳Z森在一起,
看到她臉上那種從未對他展露過的輕松笑容,他的心里就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
悶得發(fā)慌。從美術館出來后,蘇晚和林嶼森沿著街道慢慢走著。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皠偛拍莻€是沈嘉銘的女朋友嗎?”蘇晚狀似不經意地問。
林嶼森愣了一下,搖了搖頭:“好像不是,聽說只是他眾多追求者之一。
”蘇晚了然地點點頭。前世的這個時候,沈嘉銘身邊確實圍著不少女生,他從不拒絕,
也從不承認,享受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而她,就是其中最傻的那一個。“別理他就好。
”林嶼森看著蘇晚低落的神情,輕聲安慰道,“不值得?!碧K晚抬起頭,
對上他真誠的目光,突然笑了:“嗯,不值得。”接下來的日子,
蘇晚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中。她的成績進步飛快,尤其是物理和數學,
從班級中游一躍成為前列。班主任在班會上特意表揚了她,說她是“高三黑馬”。
沈嘉銘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復雜。他試圖重新引起蘇晚的注意,故意在她面前和別的女生說笑,
故意在籃球場上耍帥,甚至破天荒地主動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圖書館。
但蘇晚始終對他視而不見。他遞過來的水,她轉手給了旁邊的同學;他約她周末看電影,
她以“要復習”為由拒絕;他故意在她面前炫耀新買的球鞋,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期中考試成績出來那天,蘇晚的名字赫然出現在理科前十的榜單上,
而林嶼森也進步了二十多個名次,排在第十七名。沈嘉銘的名字雖然還在前三名,
但和蘇晚的差距明顯縮小了。放學的時候,沈嘉銘堵在教學樓門口,臉色難看:“蘇晚,
你到底想怎么樣?”“我不想怎么樣,只是想好好學習而已?!碧K晚繞過他,
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別人的事。沈嘉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好好學習?我看你是跟林嶼森走得太近,
心思都不在學習上了吧!”手腕傳來陣陣刺痛,蘇晚用力掙扎:“沈嘉銘,你放手!
”周圍漸漸圍攏了一些看熱鬧的同學,指指點點的議論聲像針一樣扎在蘇晚心上。
書友評價
第一次接觸作者小亦不慫的小說,沒想到《第二次心動給對了人》構思的如此巧妙,故事情節(jié)超凡脫俗,別具一格,足可以看出小亦不慫超群的文學功底和駕馭小說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