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在做核酸的時候消失了。
那條路兩邊都是空曠的荒地,出口和入口也都在同一個地方。
但是偏偏就在這一個幾乎封閉的地方,我等了半天也沒有見到弟弟出來。
等我注意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徐小姐,您先別著急?!?/p>
面前的警察看上去很年輕,但語氣卻帶著令人冷靜下來的魔力。
“我們再確定一遍,您是說,您的弟弟進去做核酸后,就再也沒有出來?”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拿著手機的手止不住顫抖。
“是的,警官?!?/p>
我深吸了一口氣,恐懼和絕望壓抑不住地紛紛涌了上來。
“我一直都在出口這里等他,可是……可是他一直也沒有出來……”
我攥緊了衣角,痛苦地喃喃道:
“我那時候還在生氣,覺得他做事總是拖拖拉拉的……”
年輕的警察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帶著不解:
“徐女士,您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你弟弟,為什么不進去找一找呢?”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畢竟這么長時間,你不會擔心你弟弟嗎?”
我點了點頭,突然想到什么,又猶豫地搖了搖頭。
面前核酸采樣的地方,周圍是一大片空地,視野極其開闊。
并且整體呈現(xiàn)U字型,出口和入口之間也只隔了一道矮矮的白色欄桿。
幾乎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地方了。
“我擔心過,雖然橙橙這孩子膽子小,但他已經(jīng)快十四歲了,我媽讓我培養(yǎng)一下他的獨立能力,讓他自己排隊做核酸……”
說到這里,我?guī)缀跻呀?jīng)快魔怔了。
“這地方人多,有壞人大家都能看著點,入口出口也在一個地兒,我也一直在出口處等橙橙出來……”
到喉嚨口的話突然卡在嗓子眼,我?guī)缀跬宋以趺窗咽O碌脑捳f出來的。
“怎么可能會消失呢……里里外外都是人……我……”
我哽咽了一聲,無助地抬起了頭。
“警官,你們有發(fā)現(xiàn)了嗎?”
年輕警官剛想搖頭,就被他身側(cè)的男人按住了肩。
比起之前的警察,這個男人顯然有著更加豐富的閱歷。
警服稱著他周身的氣質(zhì)很冷硬,但更讓人害怕的,是他的眼睛。
就像一匹餓狼一樣。
我知道餓狼這個詞不適合形容警察,畢竟這個詞太貶義了,但我在之后的很多年回憶起來他的眼神,我又覺得當時并沒有形容錯。
“徐小姐,我們暫時還沒有什么收獲,麻煩能問一下當時你送你弟弟來做核酸的場景嗎?”
我麻木地點了點頭。
6個小時以前。
“橙橙,你最近考試成績都不太行啊,這回回家得挨罵啦!”
我一邊停穩(wěn)電瓶車,一邊打趣徐橙。
這小子從剛上我車到現(xiàn)在,一直悶悶的,一句話也不說。
“嘿——”
我拍了拍他的腦袋。
“今天這么了?放假了也不開心?”
他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頭發(fā)有些長了,已經(jīng)有些遮住眼睛了。
我這才意識到橙橙已經(jīng)住校兩周了,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對他溫柔點。
“好了好了!”
我鎖上車,無奈地嘆了口氣。
“等媽媽罵完你,我請你出去吃火鍋行了吧。”
“姐姐,”橙橙突然拉了拉我的手,“我能不能不去做核酸了?”
“啊?”
我轉(zhuǎn)過身去看他。
“你們學校不是要求你們周末做個核酸嗎?不做的話你還能去上課嗎?”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沒有說。
我立刻意識到哪里不對勁,連忙追問橙橙。
“怎么了?橙橙,告訴姐姐,為什么不想去做核酸?”
正當我的心提起來的時候,橙橙“噗嗤——”一聲笑了。
“我騙你的姐姐,”他向我揮了揮手,向長長的隊伍跑了過去,“我去排隊了,待會見!”
他的身體像小樹苗一樣開始抽枝生長,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和我一樣高了。
已經(jīng)是個小小少年的模樣了。
我看著他一點一點匯入人群,心里的不安還是沒有完全散去。
“當時,沒有什么特殊的……就和往常一樣啊!”
我停了停,接著道:
“他當時不太愿意去做核酸,我以為是因為人太多了,他不想排隊,現(xiàn)在想想,會不會有什么別的原因……”
那個警察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另一個女警跑過來。
“隊長,這里沒有找到徐橙?!?/p>
我的心“咯噔”一下,瞬間降到了谷底。
我連忙祈求地看著她。
“警官,麻煩您能不能找到當時做核酸的人問一下!我弟弟在他們周圍做核酸,他們應(yīng)該會有印象!”
那個男警官點了點頭,語氣帶著安撫的味道。
“別著急,徐女士,這個我已經(jīng)安排我們的人去做了,但是這個地方人流量大,也沒有安裝監(jiān)控,排查稍微有點難度,需要時間。”
他把手放在身側(cè),整個人像挺立的松柏一樣挺直。
“我們會盡快找到徐橙。”
橙橙……
默念完這個名字后,我勉強自己冷靜下來。
天已經(jīng)徹底暗了下來,烏云翻滾,狂風驟卷,隱隱有點暴雨的預兆了。
我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徐女士,您先回去吧?!?/p>
男警察走近安撫了我?guī)拙洹?/p>
“這天快要下雨了,有結(jié)果我們會立刻通知你的?!?/p>
快要下雨了……
快要下雨了,快要下雨了!
有什么東西在我腦海里瘋狂翻滾,明明是近在眼前的距離,我卻什么都觸碰不到!
“轟隆隆——”
直到遠處的驚雷炸響,一根緊繃的弦瞬間斷開,我才猛然間意識到了什么。
“警官……”
風已經(jīng)小了很多,但我卻抖的更厲害了。
“我好像知道……橙橙在哪里了……”
我抬起慘白的臉,幾乎比鬼還要嚇人。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我的弟弟,被開膛破肚,孤零零地扔在不遠處的池塘邊。
他的下半身沉在骯臟的池水里,被池魚啃食著,上半身癱倒在泥濘的泥土上,沾滿了污漬。
他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眼球幾乎要擠出眼眶。
媽媽看到這副場景,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但難以壓抑的痛苦呻吟還是從指縫里漏了出來。
我顫顫巍巍地想往前走,但剛走一步,我就忍不住蹲下開始瘋狂地嘔吐。
還沒有來得及吃晚飯,本來就沒什么好吐的,但現(xiàn)在我卻直不起身,吐得好像幾乎要把我的胃吐出來一樣。
男警察給我遞了杯水,但這回卻沒有出聲安慰我。
他仿佛知道現(xiàn)在的安慰,更顯得蒼白無力,只會讓我顯得更加可憐。
我彷徨地看著我的弟弟被蓋上白布,搬上了警車,整個人就好像被抽掉魂一樣。
宋警官在我身旁蹲下,他轉(zhuǎn)過頭,看著我。
“徐女士,我很抱歉,這已經(jīng)算是一場刑事案件了,但是您怎么會知道,您的弟弟在這里?”
書友評價
喜歡北上白疆很久了,更喜歡他的這部小說《消失的弟弟》,它讓我明白:最浪漫的事是,遭遇風雨考驗后,還能與愛人牽手夕陽。經(jīng)歷磨難后,仍和愛人細數(shù)滄桑,兩個人肩并肩,相互依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