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里一處僻靜角落,飛劍入鞘,白衣清冷,還是沒有一絲人間氣。
再過幾日,這年節(jié)一過,左相府里的大事就到了,左相府人才輩出,早已被列為朝廷選拔重臣的沃土。來年春闈,這左相府的人就占了其中半數(shù)之席。
也不知今年又會是哪些人在朝堂上大放異彩。
召隱的耳中一遍一遍回想著多年以前的批詞。
若那是天命,無人可抗,那他,想要試試。
這繁華帝都里的每個人都在為留在這一畝三分地而較著勁,既是來過這樣的地方,又怎么會有人想要離開。
召隱跨出相府大門,毫不掩飾地向止離酒館走去。
酒館名為止離,既是來此借酒澆愁之徒,多半深歷離別之苦?;蚴巧x,亦或是死別。來酒館相聚之人,多半為離別之人,在這酒館一別之后,不知再見幾何。
召隱自那次在這里見到鄭宛清后,每每面對雅間空空蕩蕩便總想有人來鬧騰他兩會??墒牵瓦B那封信送到了相府里,連一句當(dāng)面謝言都未聽過,更遑論它語。
屏風(fēng)后早已經(jīng)有人等候,一身高傲的氣宇無人能及,但是那氣焰卻在召隱進(jìn)來的一瞬之間消弭,換上一副言笑晏晏的眉目,一雙眼中更是極富風(fēng)情。
“召隱,你在這京城舉目無親,這年節(jié)不如就由我這孤家寡人來陪你過,你意下如何。”秋波一陣一陣傳過去,召隱卻好像看也沒有看見一般。
“娘娘既是來了,便沒想聽到別的回答吧!
召隱雖是個冷性子的人,但也知曉知恩圖報之禮,但情愛之事已不愿再涉足,請娘娘自重。這番讓召隱前來若是沒有別的要事,府里還有一二頑童望召隱前去,望娘娘體諒。”
一雙冷眼風(fēng)波不起,情愛之事更是無緣。
世間寡情之人少矣,卻無一人不戀美色,可若為一人至死方休,情愛之事又能阻之幾分?如玉美人又能敵之幾分?
召隱心中有佳人,縱是這世間千萬般美色也不及那人驚鴻一瞥。蹁躚舞姿,如瀑青絲,牢牢鎖住少年懵懂情事。
寡情之人,不過心有縈牽,無緣得見,故而如此。曾經(jīng)滄海,浮云巫山,皆是動人情劫。
半晌無言,一室之間,僅茶香涌動,攪亂空寂。
璃妃強(qiáng)壓下心中那抹愧疚難明之色,昂起白玉似的頸,朗聲道:“春闈一事由左相主持,你若是想入朝堂,不如一試?!?/p>
召隱卻沒有因著璃太妃口中所言重要之事有半分變動,一句話像石頭一般蹦了出來:“我所念之事,自會心憂,不牢太妃牽腸。如今朝堂兩分局面早已穩(wěn)固,皇帝不會疑心其間真假,倒是太妃,日日宮里宮外的跑,累壞了身子,這局可就撐不下去了!“
璃太妃聽著召隱所言皆是心系朝堂,并無摻雜情感,一面覺得自己操之過急,一面還是想要穩(wěn)固好著太妃之位。
她不敢說自己能在別的方面贏過那個召隱心心念念之人,單這一件事,就只有她能幫他。
若這一世召隱都注定不會有情愛,那么她寧愿以歉疚拴住他,縱使,這樣多么可悲。
召隱不愿思及那些,拂袖而去,白衣白袖染上茶香,混著獨有的雨后氣息,像極青荇,縈繞身畔,疏離昭然。
似乎每一次,都是如此,縱使掏出了滿心的歡喜去看他,眼角眉梢之間都是一副沉醉之態(tài),他都從未以瞧著一個女子的眼神看著她。
璃太妃看著召隱離去,青荇的味道越來越淡,縱誰都尋不回來了!
兩日之后,鄭相歸府,回來第一天便處置了一直被京城傳言無規(guī)無矩的九小姐,以私通之名。
召隱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尚在酒館飲茶,只不過那一直無悲無喜的眉峰卻在那時斂了起來,一張萬年冰山臉難得泛出紅色。
若是這府里當(dāng)真這樣難以待下去,她為何還不尋個機(jī)會離開,明明那封信里,所有都已經(jīng)那樣確鑿。
可是鄭宛清想做的,自小碧被打那一日起,又怎么只會是逃出相府這樣簡單的事情。
鄭宛清跪在離頃居一里遠(yuǎn)的鄭家祠堂里,鄭莫氏的牌位就擺在最下面那一層的第三個位子上。
“若你生母有靈,看到如今你的種種作為,不知道是作何感想。”
鄭相滿臉怒色,手拿戒鞭狠狠往鄭宛清身上揮??墒钦娲虻搅松砩?,卻只有微微的痛感。
這把戒鞭是祖?zhèn)鞯?,傳了八代,就沒有一個人站著從這戒鞭里出去過。幾百年來,能讓家主動用戒鞭的不過三人,鄭宛清就是其中之一。
起因不過是鄭宛清這兩日來嘔吐不止,秋姨命醫(yī)女查看后說是有了喜脈,再加上府里丫鬟小廝一番添油加醋,事情就變成了:鄭宛清私通家奴,欲以帶孕之身推卻幽稷侯婚事。
鄭宛清聽到這消息的時候還不以為然,認(rèn)為在外英明神武的爹回家以后也一定會探清所有虛實。
沒有想到這老爹連想都不想,直接就將她關(guān)進(jìn)了祠堂,還是小碧偷偷拿來幾件夾襖,這才免了在這寒冬里凍成一尊玉雕。
這兩日鄭相天天一頓戒鞭,卻是雷聲大雨點小,鄭宛清沒認(rèn)為自己有那樣的能力能讓一向清正嚴(yán)明的丞相做出偏私的行徑,只是暗暗猜想鄭相會不會是知道了什么。
果不其然,第三日,鄭宛清裝作餓昏了過去,馬上就有一幫人過來將她扛回了頃居。
鄭宛清細(xì)細(xì)想來,如果說,丞相知道了一些事,那就意味著······
躺在床上整整消磨了兩個整日,直到第三天府里才有了動靜。
就好像是貓等著老鼠出動一樣,鄭宛清也在一直等著這些人動手。
想要悄無聲息地死去方法無非只有兩種:自盡,事故。自盡太過冒險,不如另一種來得自然。
年節(jié)前后,最容易出事的就是火燭。要是在這時候以一場火來燒死一直都被府里人排擠的一個小小姐,也不會是一件太過轟動的事情。頃居大火,里面沉睡重傷的人自然活不了。
一切看起來都是這樣水到渠成,可是那些人算漏了一步:丞相沒將鄭宛清打成重傷,又或者說,丞相并不想讓鄭宛清死,因為有些事情只有她才可能會知道。
更何況,先皇留給了這個生前最為疼愛的外姓人的東西,還未現(xiàn)世呢!
可是,丞相想的以她為餌,又是否將自己想得太簡單了一些。
書友評價
這兩天,對于《桃花轉(zhuǎn)入此間來》這部小說的喜歡,可以用著魔來形容。為了追讀這部小說,廢寢忘食,蓬頭垢面。不過,為爾著魔,吾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