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其實錢思哲心里并不是沒有想法。一聽到別人說待遇呀、榮譽呀什么的，他總會泛起一股郁悶。從醫(yī)學院一畢業(yè)就在基層公安機關干法醫(yī)，近二十年了，四年前才由副科長提為科長，這個科長職務其實就是一個正股級，與一般的科員從級別上來說沒有什么兩樣。本來大學畢業(yè)生工齡滿十五年可以晉升為副主任科員的，可是在他工齡剛好滿十五年的那一年這一政策又停止了執(zhí)行，而他的同學在醫(yī)院或教學單位工作的至少是副主任醫(yī)師或副教授了，在行政部門工作的同學混得再差也是正科級了。他也想能得到上級的賞識，提拔個什么大隊長副局長局長什么的也好在同學面前風光風光，可領導們雖然經常說他是技術專家技術權威在全市公安系統(tǒng)的刑事技術隊伍中業(yè)務能力最強能為分局爭光，市局領導也經常因為其他縣市區(qū)發(fā)生重特大疑難案件而直接點名叫他前往參加會診，但一到考察提拔領導干部時卻總也輪不到他，也就慢慢心灰意冷了。他經常在科室同事面前調侃說：“我們法醫(yī)相當于我們紅嶺市副市長，嘿，至少是市長助理！知道為什么嗎？嘿嘿，市長的主要精力在于管陽間嘛，而我們呢，是管陰間的?。　?/p>

不過話又說回來，干了這么多年的法醫(yī)工作，什么樣的死人都看過了，這人啊，不管你活著的時候再怎么風光，再怎么煞費苦心、絞盡腦汁，似那樣密匝匝蟻排兵，亂紛紛蜂釀蜜，急攘攘蠅爭血，到頭來，也就是那么一縷青煙、一堆白灰。這一想，很多事情也就想開了。

錢思哲久久地站在窗前。窗臺上，幾缽花草長勢很是茂盛。錢思哲養(yǎng)花草與別人不一樣，一般人都注重的是花，而他鐘愛的是草，是那一簇簇的綠色，他把那一簇簇的綠視為生命，他認為綠越茂盛生命也就越茂盛，而花只是一種點綴，有無于他都無所謂，所以他從不知道什么叫剪枝，就是長上一些野草他也覺得爽眼、愜意。由于不知曉養(yǎng)花草的門道，有時為了想讓一些花草嫩綠一些、水靈一些就不停地澆水，誰知卻經常好心釀成大錯，把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給澇死了，過后總會叫他后悔不迭。

“錢科長，還不下班?。俊背忧遄哌M辦公室來問到。

正站在窗前凝視著窗臺上花草的錢思哲轉過身來問到：“幾點了？”

“六點?！背忧宕鸬健?/p>

“哦，馬上就走。”錢思哲說，隨即又問到：“今晚誰值班呀？”

“我和鄢仁?！?/p>

“晚飯怎么解決？”

“叫路口的館子送盒飯來，嘿，餓不了的！”

“今天晚上就辛苦你倆了，不過呀，千萬別當掃帚星?。　卞X思哲開玩笑說。錢思哲所說的掃帚星是指誰值班的時候如果發(fā)了大案誰就被大家說成是掃帚星。

“放心吧，我值班是壓得住邪的，我命帶煞星?。∥背忧逦ばδ樀卣f到。

“亂說！命帶煞星可不好哦。知道什么是煞星嗎？命理術中所說的煞星又叫兇神惡煞，有羊刃、咸池、孤辰孤宿、亡神、六甲空亡、十惡大敗等等，一般都主兇，這可不是隨便能說的。”錢思哲故作嚴肅地說到。錢思哲曾經鼓搗過一陣易經、命理什么的，有時還找著給人算命呢，不過鬧了一段后也就再沒興趣了。

“??！還有這么多講究呀？哪天給我算一下吧，錢科長?！背忧逖肭蟮健?/p>

“好啊，是算有沒有桃花運吧？”錢思哲笑到。

“就是就是！算算吧！”楚延清也笑了起來。

“好吧，哪天你把你的生辰八字報給我?！?/p>

“什么叫生辰八字？” 楚延清不解。

“就是你出生的年月日時?！?/p>

“年月日時？——幾點鐘生的也要知道嗎？”

“當然。”

“那我還得回家去問我爸爸媽媽?！?/p>

錢思哲的視線又移向窗前，窗臺上的一簇簇綠色讓他起了星期天帶著兒子到山上去游玩的心思，心想兒子呆在家里看一天的武打片還不如到山上去感受一下自然風光，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這樣對孩子的身心發(fā)育也有好處。

“好吧，你們值班，我得走了。”錢思哲說完后就離開辦公室向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