襤褸少年落地之時,由于穆嵐兒的掙扎,不料襤褸的衣衫里面掉出一枚制作精致的木簪,之聲落地,穆嵐兒正好看到簪子落地,于是走了過去,撿起那枚發(fā)簪,粉頰之上,竟像染了一層紅霜一樣,自是羞澀難當(dāng)。
“是你……”
不錯,來人正是即出無名的少年音洛,剛才他救穆嵐兒時所用的招數(shù),正是老者交給他的虛步移空之法。
音洛見發(fā)簪掉地,又見被穆嵐兒撿了起來,臉頰之上如被火燙,羞紅難擋,幸有臉上一層厚厚的泥巴裹著,才被遮過羞臭。
音洛聽見穆嵐兒口中剛要說出‘是你’二字,怕穆嵐兒責(zé)問起當(dāng)日在那湖邊看到裸體之過,所以,搶先說道:“不錯,是在下。穆……姑娘不必言謝,你切先回去,待我打發(fā)了這無恥和尚,在向你請……請安!”
穆嵐兒明眸微閃,看著眼前這污泥裹滿臉頰的無名少年,心神不由得一蕩,纖腰一弓,吐氣若蘭,道:“少俠保重!”便走了下去。
癩哩和尚見突然出現(xiàn)的襤褸少年,雖然惱火,但看到那少年方才能從自己[南無法門]救下穆嵐兒,便知一定不簡單,瞪著雞眼,道:“果真是英雄救美,我和佛爺下不殺無名之鬼,報上大名來?!?/p>
音洛一笑,道:“臟娃!”
“什么?臟……臟娃?”
“正是在下!我娘見我生的氣丑無比,所以沒給我起名字,為了遮羞比丑,就將泥巴糊于臉上,大家見我這樣,又不懂的梳洗衣衫,所以叫我臟娃!”
“哈哈,臟娃,你也臟的夠可愛的?!卑]哩和尚大笑一聲,道:“今天佛爺就剝掉你的一層皮,讓你變的干凈些?!?/p>
“那就多謝了!”
說著癩哩和尚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音洛攻了過來。
癩哩和尚快,音洛比他更快。
眼見那癩哩和尚一招即止,音洛飛身閃躲,也不硬碰,利用虛步移空之法,忽上忽下,只把那癩哩和尚繞的團團轉(zhuǎn),厚重的鐵門版無處找羅,打了半晌也毫無結(jié)果,難分勝負。
眾人看著兩人的爭斗,似乎已忘記敵我之分,看著音洛奇妙的身法,紛紛拍手稱快。
癩哩和尚見自己找找落空,又被哪臟娃耍的團團亂轉(zhuǎn),何曾受過此等侮辱,于是便狠下殺心,催動體內(nèi)的所有真元,將那扇鐵門板恒在胸前,抓住音洛換步之時的空當(dāng),使出一招[萬法歸宗]。
只在方時之間,地動山搖,力震九天,人身站立不安。好一招[萬法歸宗]
所有人都為之瞠目,只見那萬道佛光,猶如突然而至的雨滴,直射音洛的面門。
音洛周身遭擊,腳下的石板被強大的真元震得嘩嘩亂飛,已是他躲閃不及,剛要躍起身子,不料卻被一塊亂漸的石塊擊中了胸腔,喉頭一熱,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癩哩和尚見自己一招得逞,又要攻出一招,不料半空中卻出來一聲輕吒:“住手,不要傷害哥哥,你要打,我跟你打就是?!?/p>
吒聲落地,隨即從眾人群中走出一個紅衣少女,眾人不由震驚得瞪大了眼睛,一齊轉(zhuǎn)頭打量這錦衣少女。
只見她明睜皓齒,膚白似雪,體態(tài)嬌小玲瓏,穿一襲云錦紅綢衣,頭上云鬃高挽,年紀也就是十六、七歲,神情嬌美俏麗已極,但嬌俏之中,卻又流露出一種清雅高貴之氣,真可說是“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尤其她臉上尚有三分稚氣,看來是純潔天真,憨態(tài)可掏。就是生氣,嘴角仍似接著笑意,樣子是可愛已極。
哪少女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走到音洛跟前,甚是擔(dān)憂的攙著受傷的音洛,道:“哥哥,你沒事吧?”
“不礙事?!币袈迳焓植恋糇旖堑难E,狐疑的看著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絕美少女,就是不知道在哪里見過,還稱自己哥哥,甚至疑惑,隧道:“我們認識?”
“呀,哥哥,你不記得我啦。我是佩兒啊!”
“佩兒?”
“就是那晚竹林中……你想起來了嗎?”
聽到這里,音洛這才猛然想起,原來是那晚自己在竹林中所遇到的鬼面少女,只是此刻哪頂面具依然不見,不覺一怔,但很快又恢復(fù)到原來的神態(tài),道:“原來是你呀,你怎么……?”
“哥哥,先別說話,你先休息一下,待我好好教訓(xùn)一番這賊禿驢。”佩爾說著將目光轉(zhuǎn)向癩哩和尚,一張櫻唇小嘴張了張,朝著癩哩和尚喝道:“賊禿驢,你打傷了哥哥,我要替哥哥報仇。”
那和尚見又來一美貌少女,不覺色心大發(fā),尖聲說道:“又是哪家的野丫頭跑來此處撒野,看來佛爺我的艷福真是不淺,今天就將你們收了回去為奴為俾,也讓佛爺我快活快活?!?/p>
“口出狂言!”癩哩和尚正說的津津樂道,沒想到佩爾已然亮出一條晶亮的繩索,凝聚真元,向著那癩哩和尚輪了過去。
癩哩和尚見少女手中的鐵鏈向著自己劈來,急忙拿起手中的鐵門板阻擋。只聽得“嗤”的一聲,鐵鏈穿過癩哩和尚的鐵門板,接著沖勁,竟然將那癩哩和尚的耳朵消掉了半個。
癩哩和尚忽覺耳朵一痛,忙用手去摸,耳朵已少了半個,卻摸了一手血,不由“哎喲”驚叫起來。
佩兒見自己的鐵鏈削掉了癩哩和尚的半個耳朵,不由得咯咯笑起來,并且邊笑邊說道:“賊禿驢,看你還敢囂張?忘了告訴你,姑奶奶的這根鐵鏈是用千年冰蠶絲所鑄,無堅不摧,別說是你那破門板了,就是連銅墻鐵壁也穿得破?!?/p>
“大膽小婢!你把佛爺?shù)亩浯蚱屏?,佛爺要你拿命賠償!”
癩哩和尚暴吼一聲,單臂掄起千斤重的鐵牌,迎頭向佩兒頭頂壓下。
佩兒站在原地,嘴角含笑,對癩哩和尚重逾千斤的鐵門,泰山壓頂般迎頭壓下,猶如未見,直到鐵門離她頭頂不及二寸,她忽然身形一矮,竟不知用了個什么身法,從鐵牌之下鉆出,凌空一翻,一個“鷂子翻身”,雙腳競站在鐵牌之上,身形輕靈裊娜已極,并且口中說道:“你這笨和尚!沒有兵器打仗,就把廟里的門板搬出來了!”
癩哩和尚氣得哇哇怪叫,一邊把一塊鐵牌舞得風(fēng)車似的亂轉(zhuǎn),想把佩兒拋下地來。
佩兒飛、騰、跳、躍,竟在鐵牌上跳起舞來了,一邊嘴里嘻嘻哈哈笑道:“好玩!真好玩!……”
這光景倒真好看,臺下人山人海,臺上一個粗大和尚手舞門板似的鐵牌,門板上一個錦衣嬌美少女,在風(fēng)車似的鐵門上飛騰跳躍,一邊還嘻嘻哈哈的說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跑江湖的,表演什么特技節(jié)目呢!
這時,不但正邪兩道的數(shù)百人,在四周圍看,而且南華宗內(nèi)的人也在看,包括音洛在內(nèi),也笑的合不攏嘴。
并不是說佩兒修為有多高,而是她抓住了癩哩和尚的軟肋。要知道任何土系修士只適合于遠攻,而不適合于近取。現(xiàn)在的佩兒正是抓住了這點,自然成了自己耍弄的對象。
癩哩和尚雖然是個渾人,但打了半天仍不能把錦衣少女打下自己的鐵門,心里也轉(zhuǎn)過彎來了,知道這樣不能把少女甩脫,竟然一手挽定鐵牌,空出一只手來,把斗大的一個拳頭,向錦衣少女小腹上搗去,嘴中并叫罵道:“你奶奶個熊!你倒拿著佛爺好耍子,下去!”
對一個青春少女來說,癩哩和尚這一招使得有點下流。錦衣少女粉臉—紅,也不笑了。一抬腿躲過和尚襲向小腹的一拳,跟著用了個“千斤墜”,小腳尖用力一點鐵牌,人卻騰空翻落二丈開外。
這一下癩哩和尚好看了,單手挽定鐵牌,被錦衣少女用力一踩,把握不牢,鐵門“嗆哨”掉落地上,正好砸在自己腳上,鐵門本就重,又被錦衣少女腳法重力一踩,雖然隔著多耳僧鞋,也癩哩和尚把雙腳十趾砸碎,痛得和尚彎下腰去,嗷嗷怪嘯
隨著哪癩哩和尚嗷嗷怪叫之聲,顯然已經(jīng)敗陣下臺,無力再戰(zhàn)。臺上紅衣少女可謂是嶄露頭角,驚得眾人瞠目結(jié)舌,沒想到少女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身手。
音洛在佩兒與癩哩和尚打斗的這期間,暗自運動那本奇書上的功訣,療傷自愈,好的也有七八成了。見佩兒戰(zhàn)勝癩哩和尚,吶吶稱奇。
想哪癩哩和尚在當(dāng)今武修界是何等的高手,此刻也頹然敗陣。
音洛見佩兒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直盯著自己看,心下不由的一怔。
只是到此刻音洛也不明白,自己裝扮如此嚴謹,怎會被眼前這俏皮小丫頭認了出來。
原來,在眾正邪兩道圍攻南華宗,打得不可開交之時,任是如何精彩,佩兒也已無心觀看,只是一個勁兒的擔(dān)憂著自己立日哥哥的安慰,再加上那日音洛被穆嵐兒帶走之后,苦苦打探他的下落,多日不見,情意深切,所以便在南華宗內(nèi)四周溜達。
正當(dāng)他走到音洛以前住過的哪頂小屋時,忽見一個人走進了小屋。定睛一看,卻正是自己日日思念的立日哥哥,但奇怪的是音洛竟然將地上的泥巴糊在臉上,臟兮兮的就往南華宗門走去。
“哥哥這是要干嗎?”狐疑之下,佩兒便跟了上去,接著就見音洛為救穆嵐兒,與癩哩和尚大打出手,還自稱為‘臟娃’,當(dāng)下發(fā)笑不止,莫想平常一臉呆板的立日哥哥竟也如此風(fēng)趣,卻又見哪癩哩和尚被音洛戲弄的夠嗆,使出強勁殺招,所以挺身而出,替音洛擋了下來。
但幸好佩兒未將他的身份戳穿,只喚了一聲‘哥哥’,已和癩哩和尚打在了一起。
此刻站在穆清流跟前的穆嵐兒此時也是一臉狐疑,她自然認得哪突然出現(xiàn)的紅裝少女,便是當(dāng)日在南華宗后院被自己追蹤到雄武大殿,偷聽了自己父親穆清流與立日對話的鬼面魔女,只是奇怪的是,她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還為那場哪渾身臟兮的少年大打出手?亦不知是敵還是友?
只是,讓穆嵐兒更加奇怪的卻是那滿臉污泥的橙衣少年,那抹清瘦的身影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而且還懷揣著自己遺失的發(fā)簪?暗忖:難道他真的看見自己那晚在天女湖畔裸……。想到此處,穆嵐兒不由的粉頰一紅,心轉(zhuǎn)神馳,又見那男子鋌而走險,在癩哩和尚的鐵門板下救了自己,眼下又與哪鬼面魔女眉來眼去,芳心之中竟有絲絲醋意生出。
“妙筆書生跡無涯這廂有禮了?!本驮诒娙梭@異之間,正邪兩道之中又走出一人,此人二八年華,單手捉一只白玉觥筆,生的俊美,一張白凈的臉頰之上略顯倜儻之色,闊步走到穆嵐兒身前,彬彬有禮道:“在下跡無涯,方才見姑娘挫敗癩哩法師,大驚群雄,想姑娘修為定然不低,在下想討教姑娘一招半式,還請姑娘賜教?!?/p>
“來者不拒,本姑娘應(yīng)下了!”佩兒秀眉微蹙,嗔聲說道。
“慢著!”佩兒剛要出招,沒想音洛卻擋在她的身前,道:“這位姑娘不是宗內(nèi)的弟子,此次爭端與她無關(guān),她也沒有必要牽扯進來,我愿意接下閣下這一戰(zhàn),”接著又對佩兒說道:“你先回去,接下來就由我迎戰(zhàn)這位公子了?!?/p>
“可是哥哥你……”
“不礙事的?!币袈宕驍嗯鍍旱脑?,道:“哥哥我有分寸,這點小傷不成大問題?!?/p>
佩兒縱使千萬個不放心,但看音洛修為已有進步,所以看著音洛點了點頭,徑自走下了臺去。
妙筆書生玉筆橫胸,眼前只剩下襤褸少年一個人,又見襤褸少年蓄勢待發(fā),將要出招,起聲問道:“閣下姓名是?”
“臟娃!”
“不對,那不是閣下的真是姓名,他若今天我敗在你的手下,日后也好有個言說,還望閣下不要再隱瞞。”跡無涯笑了笑道。
“請恕在下不能相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嗎?”
“當(dāng)然,每個人都有權(quán)保留自己的秘密,只要這秘密不危害公益,誰也沒有權(quán)利逼你說出自己的秘密?!?/p>
“我想我的這個秘密也沒有危害到你口中所謂的‘公益’吧?!”
“是的!”
“那么,就請出招吧!”
“好,領(lǐng)教了!”
聲罷,跡無涯揮筆而動,騰身而起,在半空中一旋,玉筆一點,使出一招[指點江山],霎時之間,只見半空之中已然出現(xiàn)十六個金烏大字,上寫:‘乘風(fēng)揚帆漁歌滕浪,歸舟破浪錦陵滿倉’,這十六個大字虎虎生風(fēng),成囚籠之勢,直逼音洛而來。
“好一招[指點江山]!”音洛輕嘆一聲,知道跡無涯能夠凌空摹字,來勢定然不弱,于是身軀斜傾,來個魚鷹啄浪,單肢在地上一點,即不閃也不躲,只身向著跡無涯祭出的那一招[指點江山]迎頭沖去。
“這少年難道瘋了嗎?”下面不管是是南華宗,還是正邪兩道的人見音洛鋌而走險,身沖跡無涯的殺招,不覺嘩然一片,認為哪個臟兮少年定是活得不耐煩了,所以才有這么一個舉動。
不光是眾人如此,就連使招的跡無涯也是如此,雖然自己的[指點江山]并不是什么高妙的絕招,但是自己使出了七成的修為,一般的修士是很難躲過的,何況那少年竟然愣頭沖上,真是不顧死活了。
場面驚詫,眼看著音洛頭頂已被十六大字所發(fā)出的金光所照,將要附身枉死。那知音洛突然凌空雙腳一點,雙臂交與腹部,大喊道:“破!”。
隨著‘破’字出口,音洛身上光芒大振,呈萬馬齊奔之勢,向著跡無涯招出[指點江山]射了過去。
轟隆隆……!
隨著一聲震天的巨響過后,兩人齊齊落地,跡無涯看著音洛,音洛也亦看著跡無涯,兩人久久相望。
底下數(shù)百人等無不瞠目結(jié)舌,看著臺上的兩少年,現(xiàn)場已由嘩然變?yōu)殪o謐。
“我敗了!”跡無涯說。
“不,你沒有敗,這只是一招而已。”
“不,的確是我敗了,敗得一踏涂地。”
“哦?”
“以閣下的實力,就算我再修上七八年,也達不到你目前的修為?!?/p>
音洛抱手謙聲說道:“慚愧,慚愧!”
跡無涯欣然一笑,道:“閣下謙虛了。那么,閣下現(xiàn)在可否將自己的真實姓名告訴與我,我回去之后,也有個說法。”
音洛暗想一陣,見跡無涯心面相善,走道跡無涯身旁,道:“不過現(xiàn)在我只能告訴你一個人,你也不要說了出去?!闭f著,便伏在跡無涯耳旁嘀咕一陣。
眾人見二人如此詭秘,被弄的一頭霧水,莫不成哪襤褸少年的名諱真是一個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
一陣小聲的嘀咕過后,哪跡無涯突然朗笑一聲,并道:“真是失敬了,臟娃兄,看來我得離開了,他若日后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我在天府蓉城綠柳山莊隨時聽遣,告辭了!”
跡無涯說罷,弓首一揖,便如一陣清風(fēng)一般離開了南華宗門,向著山下走去。
“還有哪位英雄上來賜教,我臟娃作為南華門人,自當(dāng)血戰(zhàn)到底,隨南華一宗共存共亡?!币袈遑撌侄?,向著底下正邪兩道的人說道。
“我來!”音洛話畢,在臺下眾人簇擁之下,走出一位滿頭銀絲的蹁躚老者,老者雙手一抱,道:“真是青年才俊,向你這般年齡竟有如此高深的修為,看你也不過是蛻凡期七段八段的修為,竟能一招制敵,定是將更高的修為隱藏了起來,今天休要說我小老二倚老賣老,欺負你這小娃,我就來討教你幾招,不知你可接得?”
音洛見眼前出現(xiàn)一個錦衣華服的老者,顯然是富貴人士,又口口自稱老夫,談吐儒雅。不過,音洛心里明白,雙方對敵,愈是表面客氣的人愈不好惹。他雖不知道錦衣老者姓甚名誰,但看那氣派,尤其是雙目開閡之間,目光犀利,幾如一柄鋒刃直刺人內(nèi)心,知其亦必為一修界頂尖高手。
可是,音洛此時已下定決心,不向任何人低頭。因為他心里明白,在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武修豪客面前,哀懇求憐,他們心如鐵石,不但不會同情你,說不定反而招致比死更令人難以忍受的屈辱。因此,他毫不考慮地昂然答道:“前輩賞光,隨時奉陪!”
“好,那就請先聽我小老二為你吹奏一曲?!辈恢螘r?那白發(fā)老者已從袍袖底下取出一支十寸長短的銀嘯,先向著音洛微微一笑,然后把蕭口對正嘴唇,“嗚——律!嗚——律!”
吹出了兩個音符,其聲清越,其音高昂!
音洛尚不知老者比武過招,為何拿起一根銀嘯,放在嘴邊吹了起來,難道真像是為了緩解戰(zhàn)前緊張壓抑的氣氛,才吹弄嘯聲,好讓雙方都各盡其力。
只是奇怪的是四周之人,已緩緩向后退去,并紛紛取絲巾紙卷堵塞耳孔。
坐在上方的穆清流見臺上上來一個白發(fā)老者,當(dāng)即心里一緊,又見那襤褸少年接下白發(fā)老者挑戰(zhàn),心中暗暗叫糟。本想阻止少年迎戰(zhàn),可已聽到嘯聲嗚律,顯是來不及了……
穆清流欲攔不及,老者已把銀簫湊在嘴邊,“嗚律!嗚律!”地吹奏起來。
蕭聲雖然不大,但清越異常,一個音符一個音符,都打進人心深處。低沉的地方如黎婦夜泣,嗚咽凄迷,使人聽了有魂銷腸斷之感,忍不住要墜下淚來。高亢處銳音扶搖直上,幾可穿蒼竄而破層云,又如壯士悲嘯,風(fēng)云失色,大有“風(fēng)蕭蕭中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的悲壯情懷,更是使人悲愁激蕩,不能自己。
悲傷凄涼的簫聲,正合了音洛的心境,他想起了帝國破亡的命運,茹苦含悲而死的母親,以及自己悲涼凄苦受盡折磨屈辱的往事,不禁悲愁憂傷得出了神,竟忘了大敵當(dāng)前,自己處身何地。
“嗚律!嗚律!”簫聲愈來愈凄涼,音洛面容悲苦,雙眼呆呆地凝視著遠方,誰也不知他把自己的心神引到了何處,不過,兩行清淚已沿著他的面頰流了下來。
眾人因知道這簫聲厲害,事先早已凝神戒備,內(nèi)心抱元守一,未被簫聲感染。但看到臺上那少年憂傷凄苦淚流滿面的情形,知道已經(jīng)在無備中墜人術(shù)中,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穆清流見到此狀,料定如果這樣下去,那少年定然把持不住嘯聲之中凄苦炎涼的音調(diào),以致經(jīng)脈斷裂而死,遂起身,喝道:“臥龍生,還不停手!”
被稱為臥龍生的老者微微一笑,停住嘯聲,說道:“穆宗主,有何指點?”
穆清流冷眉橫立,身挺跨下石階,道:“你名重修界,怎對一個晚生后輩,驟施暗算!”
臥龍生一楞,枯瘦的臉頰之上顯出一絲不悅之色,問道:“此話怎講?”
“在場的那位不知你臥龍生所吹奏的嘯聲為天下馳名的魔功,事先不對人家說明白,便遽然施展,攻人無備,這不是等于暗算嗎?”
“誰說沒有說明白?”臥龍生被穆清流一口一個“暗算”,說得動了真怒,面色一沉,說道:“老夫請他品簫,他親口答應(yīng),十目所視,十耳所聽,怎么說沒有說明白?哼!真真豈有此理!”
“可是……”穆清流縱然縱橫武修界數(shù)十年,雖臥龍生句句實言,但她為了救助眼前哪襤褸少年,眼珠一轉(zhuǎn),早又計上心米,聞言忙道:“你事先沒有有說明白,是以簫聲與人家比武,當(dāng)然人家不會有備!”
穆清流說道此處,又轉(zhuǎn)臉對音洛說道:“你說對不對?你知道臥龍老前輩的所吹的嘯聲,是一門更厲害的修術(shù)嗎?”
穆清流原是想點醒音洛,叫他提高警覺,不要迷迷糊糊地便妄送了性命。
誰知音洛迷離悵惘,呆呆地凝望著遠方,競?cè)缟盗艘话?,對穆清流的問話,恍如未聞,只任著兩行熱淚涔涔地滾落,把胸前青衫都濕了一大片。
穆清流心中一驚,知道襤褸少年為簫聲所迷,但不知他內(nèi)腑真元受了傷沒有?當(dāng)即推了癡呆的音洛一把,高聲說道:“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音洛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zhàn),葛然清醒過來,收回眼光,但仍然征望著穆清流,競不知方才出了何事。
原來,穆清流推了音洛一把,并在暗中疲點了音洛胸前“采臺”、“氣戶”兩大重穴一指,是以音洛立時清醒過來。
“師侄,眼前這臥龍老前輩,”穆清流見音洛清醒過來,又暗中提醒音洛:“要以壓倒武修界的魔音嘯聲和你比斗,你估量著能接得下來嗎?如果自認不行,最好還是別自找苦吃!我穆清流倒想會一會這魔功的厲害?!?/p>
穆清流一心維護眼前這個渾身污跡的少年娃,話中特別提出哪嘯聲的厲害,是暗示音洛不要逞強,如果不接受臥龍生的挑戰(zhàn),以臥龍生在武修界的地位來講,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對一個晚生后輩,驟施殺手。
可是,音洛卻完全錯會了穆清流的好意。
他被簫聲所惑,沉溺在悲痛哀傷的往事之中,過度的哀傷,使他灰心絕望,幾乎內(nèi)腑真元潰散,如果不是穆清流見機得快,及時阻止臥龍生的繼續(xù)吹奏,又在暗中點開音洛穴道,使他內(nèi)腑真元不致潰散。
再遲一刻,音洛恐怕已經(jīng)傷在嘯聲之下,這在表面上雖然看不出什么兇險,事實上音洛已在生死邊緣上兜一轉(zhuǎn)回來了。
但音洛清醒之后,聽了穆清流的話,誤以為穆清流也在瞧不起他,劍眉一挑,昂然說道:“穆宗主,臥龍老前輩的嘯聲威震天下,臟娃我乃一后生晚學(xué),得聆前輩簫法,何幸如之!就請老前輩賜教吧,在下縱然不敵,就是死了也會深覺榮幸!”
這臥龍生,早在二十年前就憑一支銀簫,在九宮山,擊敗了三位成名已久的結(jié)丹期高手,獨自一人,力敵武修界眾高手,聲名之盛,可以說是壓倒天下武修人士。這些遺事,稍為涉足武修界的人,沒有一個人不知道。
音洛隨懵懵懂懂,但剛才那一律簫音已讓他險些喪了性命,知道這眼前之人的厲害之處,本應(yīng)知難而退,但他已抱定必死決心,覺得愈是死在名氣大的武修高手面前,愈覺值得,因此,毫不考慮地接受了臥龍生的挑戰(zhàn)。
“壯哉!壯哉!”臥龍生見穆清流道出了自己的名號,正以為面前少年,絕不敢接受自己的挑戰(zhàn),但出乎意外,少年競豪氣干云地接受了。臥龍生連呼兩聲壯哉,滿面欣然,說道:“那么,就請小哥兒繼續(xù)聽我的嘯聲!”
說罷,也不管穆清流的百般阻撓,竟自踱到一塊好整以暇地坐了下來,先望了望音洛,抿了抿嘴唇,莞爾一笑,然后將那支賴以成名的爛銀簫,湊在唇邊……
穆清流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于著急,見事已至此,卻無法再加阻攔。
其余的人,早已退出老遠,一齊張大眼睛,望著這場難得一見的武修比拼,談?wù)撝烤箷顾勒l手?
“嗚律!嗚律!……”
清越悠揚的策聲,已從臥龍生的唇邊響起。
這一次的簫聲,卻不似剛才吹奏的那般悲傷凄涼。
這是一種歡愉無比的情懷,好像春暖花開,百鳥喧鳴,大地充滿了生命的歡欣,使人聽了,只感到滿眼春光,內(nèi)心說不出的心曠神情。
又好像一個年輕的情人,知道那多情的愛侶,正在百花盛開的園地等著他,他載歌載舞,一路歌唱歡躍地跑著,去尋找他的愛侶,投在他愛侶的懷抱,只有幸福,只有愛,只有快樂,沒有一絲兒悲傷與苦惱……
音洛這次有了準備,他澄清心志,抱元守一,并且也在石板上盤膝坐了下來,五心朝天,默涌著那本奇異書本上的練氣秘訣:“氣有清濁,清升濁降,道一法眾……”他竟練起正宗心法中的吐納功夫來了。
不愧為奇書,音洛按照其中秘訣練氣,呼吸之間,已達靈臺清明、渾然忘我之境,對那感金化石的簫聲,充耳未聞!
退出老遠的眾人,尚且塞住耳朵,在如天籟似的簫聲感染之下,幾個修為較淺的勁裝壯漢,已有點抵受不住,滿臉向往欣熱之情,身不由己地手舞足蹈起來……
就連定力極強、素常以以冷若冰霜的穆嵐兒,此刻竟也眉飛色舞,躍躍欲動,有點把持不住的樣子……
歡愉的簫聲繼續(xù)下去,音洛依然無動于衷……
臥龍生一邊吹簫,一邊雙目注定音洛,見音洛閉目垂眉,跌坐在石板上,絲毫不為簫聲所動,不由心中大感詫異,暗道:“此人根骨雖佳,看樣子修為并無多大根底,怎能具有如此高強的定力?競不為我的簫聲所動…?!?/p>
臥龍生心中這樣想著,吹奏的簫聲一變:由歡愉之情,一變?yōu)楸瘋羁嘀簟?/p>
歡愉的簫聲,一變?yōu)楸钇嗫嘀簦秃孟裼纱号ㄩ_之境,一下子掉進蕭殺的寒冬:冰雪封凍了大地的生機,滿眼繁花被狂暴的寒風(fēng)吹殘,歡樂已成過去,幸福變?yōu)楸瘋?,那同心連理的愛侶煥然喪失了,希望沒有了,充塞在目前的一切,均是令人灰心的、絕望的,好像只是一片渺茫無底的深谷,只有黑暗與空展。
穆清流、云中天、以及其他五座八院的首座和先前的正邪兩道中的鳩魔塔、癩哩和尚因元力深厚,距離較遠,尚未為簫聲所左右。
但那正邪兩道和南華宗內(nèi)普通修為的弟子,卻隨著簫聲的音律而變幻,簫聲喜,他們也跟著歡欣鼓舞;簫聲轉(zhuǎn)悲,他們也隨著悲傷希噓起來。
但見那穆嵐兒,先前簫聲歡愉,她滿臉欣喜之容,美得出奇的粉臉上,“眉如春山橫,眼如秋水聚”,眉眼盈盈,笑容如花,有掩不住的內(nèi)心欣悅之情。
如今,簫聲轉(zhuǎn)悲,她眉眼間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代之而起的黛眉深鎖,星目含悲,滿臉的幽傷哀怨,待簫聲咽鳴凄切達到高*潮之際,竟爾掉下淚來。
音洛依然不為所動,這就使臥龍生更感驚奇了。
“陽春蘸露”、“寒冬瑞雪”,連演兩大樂章,竟然沒有感動一個少年!
“嗚聿!嗚聿!”
簫聲又一變,由“寒冬瑞雪”轉(zhuǎn)變?yōu)椤扒镲L(fēng)霜刀”。
咽嗚幽傷的簫聲,頓時變?yōu)榧ぐ菏挌⒅簟?/p>
清越激昂的簫聲,愈來愈高亢,愈來愈激越,到后來競?cè)鐟?zhàn)馬悲鳴,號角急歐,好像千軍萬馬震天動地而來一般!
殺伐的金音,震耳驚心,使人猶如置身于慘烈的戰(zhàn)場!
“嗆!嗆!……”哪正邪兩道中的數(shù)十名修士,竟然把持不住,紛紛抽出腰間的利器,互相砍殺起來。
南華宗這邊還算穩(wěn)定,因為穆清流曾經(jīng)見識過臥龍生嘯聲的厲害之處,所以早早封住了門內(nèi)弟子的穴道,以致沒什么大亂發(fā)生。但他卻忽略了自己自己愛女穆嵐兒……
簫鼓聲中,刀崩血現(xiàn),斷肢與殘刃齊飛,現(xiàn)場的形勢急劇惡化,先前只有數(shù)十名無修士砍殺,此刻已經(jīng)有數(shù)不清的修士廝殺在一片,狀如瘋狀,互相砍殺之間,已有無數(shù)人負傷掛彩!
鳩魔塔急聲喝止,競不能阻住眾人的瘋狂砍殺,癩哩和尚雖然雙腳被折,但伸手卻異常迅捷,出手如風(fēng),立刻點了身旁數(shù)名修士的穴道,雖然被點了穴道,但一個個仍然怒目金鋼般的,舉刀欲撲。
而且一個個身上還流著血,狀極可怖……
穆嵐兒純美的眉目之間,隱然現(xiàn)出一般濃重殺祝,但她仍然咬牙強忍著,眉心微現(xiàn)汗跡,可見其已經(jīng)很吃力了……
“臥龍老二!”鳩魔塔知道臥龍生的嘯聲極具厲害,并未制住眼前少年,自己人反而鬧了個狼狽不堪,當(dāng)即以“傳音入密”絕技,對臥龍生說道:“此少年有點怪道,最好還是換個方法制住他,以免偷雞不成蝕把米!”
鳩魔塔是用“傳音入密”絕技,與臥龍生講話。別人只能看到他嘴唇翕動,卻不能聽到他說些什么。唯有臥龍生聽得清楚,但鳩魔塔的話反而激起了臥龍生的怒火,他想到自己仗以成名的魔音功,竟制不住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少年,這若傳出去還像什么話!因此,他不但沒有停止,反而把簫聲更緊湊地吹奏起來。
他簫聲又為之一變,但不論他的嘯聲怎樣變化,甚至把引人選失本性的喜,怒,哀,懼,僧……七情六欲,都一一演遍了,仍然不能撼動音洛。
此時,音洛躍坐在地上,五心朝天,閉目垂眉,純美之中帶著幾分童稚的臉上,隱然泛起一層寶光,青山綠野,艷陽照耀之下,競有寶相莊嚴、一派凜然不可侵犯的神圣氣氛。
臥龍生一支銀簫,縱橫武修界數(shù)十年,所向無敵,一生之中憑著自己的魔音功不知擊敗了多少英雄豪杰。
今日,他見眼前少年小小年紀,竟能一招擊敗了跡無涯,而引起了他的豪興,想以魔音功試試少年到底有多大道行?
不過,起初他并末全力施為,只想以“春陽冬雪”等曲譜。便自認為可制服音洛。
但,音洛依然未為所動,臥龍生不黎暗暗納罕。心中不信暗道:“這少年明心見性,定力之強會超過一個元嬰期的修士?”
臥龍生做夢也想不到,音洛運功用以對抗魔音的竟是被武修界稱為第一奇書“噬魂若骨大.法”中所載。!
想當(dāng)年被稱為武修界至尊的玉虛道人,受絕代尤物“天仙魔女”的“姥女迷魂大.法”所苦,定火人魔,以“玉虛道人”之絕世奇才,尚且?guī)缀鯗S于萬劫不復(fù)之地。多虧當(dāng)時修為達到武帝級人物塞侯關(guān)與苦水上人,以釋大道,將他救轉(zhuǎn),他才以平生苦學(xué)所得,繪就了這本“噬魂若骨大.法”也就是所謂的‘王小二大戰(zhàn)張麻子’,其中煉氣御魔的法術(shù),可以說是超絕今古,能夠勘破“天仙魔女”那絕代尤物的迷惑,世上還有什么東西可以迷惑了的?因此,臥龍生的嘯聲再厲害,也無法動得音洛分毫。
可是,以“天下無敵”自詡的臥龍生,怎肯就此甘心?他枯瘦的臉頰漲得通紅,雙目神光暴射,鼓唇作氣,竟把最厲害的“音魔幻境”演奏出來!
清越震耳的策聲,高亢入云,直可穿金破石,“嗚律,嗚律!”的銳音扶搖直上,裊裊然升高,升高,再升高!幾乎升高至九霄銀漢,倏然又四散著從高空搖落下來,一個音律,分散成千成萬個繽紛的音符,猶如天女散花般灑落下來,“繽紛花雨”、“瑞雪漫空飛舞”…。甚至“天龍脫甲”、“搓碎的七彩虹霓”漫空散落下來,也沒有這般多彩多姿……
鳩魔塔遽然色變,癩哩和尚高叫了一聲“速退!”飄然后躍十?dāng)?shù)丈外。
鳩魔塔知道臥龍生已經(jīng)僵上了,暗自搖頭太息,但事已至此,無法攔阻,只好癩哩和尚以及正邪兩道中的佼佼者退出數(shù)丈之外,以求全然……
七彩繽紛的簫聲中,宛然有無數(shù)美妙的少女,裸肢露體,翩翩起舞,春色無邊……
這是在少男心中的幻象。但在少女心中,卻又不同,恍惚中一個比理想更完美的青年男子,在她身邊軟語溫存,細訴衷情。他的熱情,他的至高無上的愛,他的純美,可以溶化世上任何少女的心……
如果是在一個貪財奴的面前,又會現(xiàn)出大把的金鈔,成堆的黃金,耀眼生輝的珠寶……
若是一個愛慕盛名的人,在他眼前又會幻化出皇冠,帝冕,數(shù)不清的堂而皇之的大帽子……總之“幻由心生,景由心造”,那奧妙的簫聲,能隨各人心頭所欲,幻化出你愛慕、向往、終生追求得不到的東西,顯現(xiàn)在你的面前,幾乎伸手可得。
書友評價
方圓的小說《破天》,看了讓人韻味無窮,從中讓我明白了:世上最美的情感,不是感覺你有多好,而是感念于你對我有多好;世上最牢固的感情不是我愛你,而是我習(xí)慣了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