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曄走，越走越荒。

云溪和御車使者沒有問，青曄說去哪里，他們就去哪里。

車停下。

荒原，荒原，荒原。

青曄道：“這里，你們想到了什么？”

云溪道：“地老天荒?！?/p>

青曄道：“這里是盤古蘇醒的地方，也是闌汐出生的地方，最老的大地，最荒蕪的天，就在這里，這里就是地老天荒?！?/p>

青曄看了看蒼?；氖彽拇蟮兀溃骸澳銈兓厝グ?，闌汐一定在這里?！闭f罷，青曄化作一道紅光，消失在蒼茫荒蕪的大地上。

“你果然在這里?！鼻鄷系?。青曄的元氣恢復(fù)了些，她已經(jīng)把冰蟾的身體變成她自己的樣子。

“原以為，這里除了我，沒有誰能來，連我父親也不行?！标@汐道。

這里是世間第一個夢蘇醒的地方，闌汐，就是那個夢。

青曄道：“你為什么離開？”

闌汐道：“還有為什么嗎？世間戀情，或在三生石的姻緣線上，謂之緣分；或在天界的“孽情錄”上，謂之劫數(shù)……姻緣線和孽情錄，囊括了世間所有的姻緣，良緣或是孽緣。你與我，是唯一不在姻緣線上，不在孽情錄中的夫妻，我們本是不能結(jié)合的?！?/p>

青曄道：“什么三生石，什么孽情錄，都是那些無聊老神仙編出來的東西，騙騙那些愚夫愚婦倒也罷了，你我與天地同壽的天神，信那些做什么？這些年，我們不也沒讓晝夜顛覆、乾坤失常嗎？”

闌汐道：“你錯了，三生石上的姻緣線，本天成，女媧的手，只是劃了一道紅線；至于孽情錄，有些神仙人鬼妖，惹了冤孽，只好進了孽情錄，孽情錄也是天成，這世間很多夫妻，本在孽情錄上，卻不自知。情，本就是孽，姻緣線上的好姻緣，太少了……”

闌汐終于起身，回頭看著青曄，地老天荒之處，只有熹微一些光，仿佛晨光，又仿佛暮色，這里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不晝不夜、不明不暗的樣子。闌汐道：“我看過了，你與東方焰，在姻緣線上。我和你，一個是光，一個是暗，搭不著邊的?！?/p>

青曄道：“我和你怎么搭不著邊？二分二至，交接晝夜儀；黎明、黃昏，我們怎么搭不著邊？”

闌汐道：“你是光，難道你愿意一直呆在不晝不夜的黎明？我與你錯了，錯了就改吧……我與父親，是黑暗，注定不能有妻子，因為我們是吞噬一切的黑暗！不要以為你很強大，不要以為你是太陽你就可以照亮世間的一切，是你的世界太小了！你照亮不了我！我是無始無終、超越時空的亙古黑暗，我會吞噬你，你與你父親，是世間最亮的的光，你與我結(jié)合，還是會慢慢被我吞噬……你一定已經(jīng)察覺，你的力量比以前弱了很多，所以你才會創(chuàng)造冰蟾和金蟾，把你身體的一半分出去，離開我，補充你自己的力量。這本來可以解決你我的問題，只要我們還在黎明宮，只要冰蟾和金蟾沒有問題，可是他們的身體，壞了……你至少五千年內(nèi)不能再創(chuàng)造日月護法神?！?/p>

青曄沉默良久，道：“冰蟾和金蟾的身體壞了，你知道？五千年……那就等五千年！你我不在乎這五千年！”

闌汐冷笑，道：“你喜歡我什么啊？你這個傻瓜！無論你用什么方法，你跟我在一起只會越來越弱，你跟東方焰在一起卻會越來越強，而且你依舊是高貴的光公主，你以后會是日帝！”

青曄拉住闌汐的手，道：“我不在乎這些！”

闌汐狠狠地甩開青曄，道：“你不在乎我在乎！我本也是尊榮無比的，我本與世無爭，可跟你在一起之后，諸神眾仙群起追殺我們，我一日不得安寧！我受夠了！”

青曄道：“那你想怎么樣？想離開我？我們以后從無瓜葛？”

闌汐凄凄一笑，道：“不，我愛你。既然我們不能在一起，是命，那我們就一起去改變這個命。我們的一切悲劇，都源于這個身體……”

青曄渾身一震，再看闌汐，卻已遲了，闌汐揚手，一把漆黑如夜的的匕首已刺入闌汐的心臟……匕首消失，闌汐周身浮起黑霧，黑霧很快消散……闌汐還在那里，只是看起來比以前更加飄逸了。

闌汐道：“這世間只有‘夜之刃’可以毀掉我的身體，‘夜之刃’是我身上的一根肋骨，剛才，我已經(jīng)毀了我的身體，‘夜之刃’也消失了，現(xiàn)在你看到的，是我的魂魄。你不是說，你我不在乎五千年嗎？我想，一千年也不算什么，如果我們應(yīng)該在一起，千年時光也無法把我們分開，我轉(zhuǎn)世到千年之后，你能找到我，我們就在一起。”

天荒地老之處，有瑩瑩之光一閃，仿佛天地的眼淚，闌汐已經(jīng)躍入淚里……那是時空隧道……青曄隱約聽見時空隧道里傳來一句話：“我要你還我一千年的相思……”

青曄找到了云溪和御車使者，把方才她與闌汐的話告訴了他們，因為青曄如果不說，這世上或許誰都不會知道暗王子去了哪里，夜帝根本就是個不能確定的存在，到時候如果晝夜失衡，也好讓法力強的神仙去找回闌汐……況且，太陽神也已不知所蹤，青曄魂魄離體，只恐乾坤將亂。

青曄道：“既然闌汐與我相約在一千年以后，火神巫那個叛徒也在一千年以后，我們就轉(zhuǎn)世到一千年以后。我現(xiàn)在法力已經(jīng)恢復(fù)了些，可以和闌汐一樣，直接走時空隧道，你們卻不行。你們拿我的信物，去冥界，孟婆會放你們過去的，你們不喝孟婆湯，成年后就會恢復(fù)記憶，孟婆只能送你們輪回到當(dāng)世，這個是時間法器，你們戴在身上，在輪回隧道中，開了法器，你們會置身一個白光隧道中，你們在光圈內(nèi)往前踏十步，一步一百年，就是一千年，就可以輪回到千年之后……注意，是往前，往后就到了一千年以前?！?/p>

云溪接過時空法器，道：“公主，這只是冰蟾的項圈啊?！?/p>

青曄道：“冰蟾和金蟾太小，他們的力量其實不足以彌補我消散的力量，我只能創(chuàng)造時空法器，吸收各個時空的光源，冰蟾身上是時間法器，金蟾的那個是空間法器，當(dāng)然，你們不可能帶著時間法器轉(zhuǎn)世，它也只能失落在輪回隧道中了。你們走后，我會走時空隧道投身凡人之家，十六歲后就會恢復(fù)記憶，到時候，我會去找你們。”

云溪道：“可是公主，你到時候是凡人……”

青曄道：“只要我的靈魂在，我的記憶在，我可以找到你們的。到時候，我們要一起找回闌汐和十二神巫，懲罰火神巫那個叛徒，恢復(fù)黎明宮，打敗莫奚邪神，把天帝他們，還有我父母，找回來。”

云溪微微一震，道：“天帝和王爺娘娘……”

青曄笑笑，道：“天帝他們，出一個魔頭他們就躲起來，打不過就躲，老招式了。”

青曄又對云溪交待一番，道：“你們先走，我還要去九華山看看黎明，把這件事情告訴碧游，順便讓她保存冰蟾的身體。”

云溪和御車使者將靈魂打出身體，去了冥界，看了青曄的信物，孟婆果然只給了他們一碗假的孟婆湯，放他們過去。

輪回隧道中，云溪和御車使者開了法器，果見自己置身于白光隧道中，二人攜手往前，走了九步，不料，一道強烈的正反旋風(fēng)襲來，兩人最后一步都沒有完全踏出，因此誤生1908年，比青曄約定的時間早了八十多年。

云溪轉(zhuǎn)世為唐傲芙，御車使者轉(zhuǎn)世為秋雨桐，兩人十八歲以后漸漸恢復(fù)記憶，在一次無意的交談中得知對方的前世，頗為欣喜，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凡人的身體已經(jīng)十八歲，即使還能再活八十多年，也不太可能找到剛剛轉(zhuǎn)世的公主、等她長大，遂轉(zhuǎn)喜為憂。

時逢我中華多事之秋，秋雨桐在大三暑假北上探親，遇到亂兵，被殺。秋雨桐的魂魄被黑白無常當(dāng)做普通鬼魂勾走，秋雨桐一再與黑白無常解釋，黑白無常終于不耐，白無常道：“像你這樣自以為天神轉(zhuǎn)世的瘋子我們兄弟見多了，你唧唧歪歪跟我們說了這么些話，是犯冥界律條的，所以你已經(jīng)不能馬上轉(zhuǎn)世了，你既那么想轉(zhuǎn)世到八十年之后，那就罰你八十年后轉(zhuǎn)世?！?/p>

秋雨桐歪打正著地轉(zhuǎn)世到八十年后，成了沃疏桐，好在孟婆還記得他，依舊沒給他喝真的孟婆湯，只是沃疏桐的魂魄兩度轉(zhuǎn)世，記憶略微受損，因此過了二十歲還沒能恢復(fù)記憶。

至于唐傲芙，聽聞秋雨桐死于亂軍之中，不久抑郁而死。唐傲芙在圖書館一卷古籍的幫助下躲過了黑白無常（那卷古籍日久成精）。

唐傲芙不想入冥界輪回，因為她不知道她會輪回到哪里去，如果她一直在這里等，或許能等到轉(zhuǎn)世的公主，公主或許能找回暴死的秋雨桐。如今，唐傲芙的靈魂已在圖書館守了約莫八十年，那卷古籍也已經(jīng)不在圖書館了。

唐傲芙估算著時間到了，就做了些事，想引起公主的注意，機緣巧合，發(fā)現(xiàn)沃疏桐就是再度轉(zhuǎn)世的御車使者，因為他的模樣幾乎沒變，在唐傲芙的引導(dǎo)下，沃疏桐恢復(fù)了記憶。

唐傲芙對納蘭月他們道：“如果公主剛好轉(zhuǎn)世到一千年以后，現(xiàn)在也該十八歲了，公主說她十六歲就會恢復(fù)記憶！那天，就是納蘭月第一次來抓我那天，我看見公主站在裙樓的屋頂上！”

“她就是君曇婉，你說的公主，已經(jīng)到了廈大?！标I云月道。

云溪和御車使者欣喜地對視一眼。

納蘭月道：“不過，你們也不必急著與她相認(rèn)，她是不是青曄，還不能完全確定?！?/p>

云溪黯然，道：“是啊，就算那個君曇婉是公主，我現(xiàn)在只是個孤魂野鬼，什么也不能幫到公主……”

納蘭老爺子道：“這個事情，就交給你了，我和你爸先走了……”

納蘭月輕輕一笑，道：“等我一下?！?/p>

納蘭月再回來時，拿的竟是顏料和畫架、畫布，納蘭月支起畫架，讓云溪坐好，云溪疑惑，連闕云月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知道納蘭月上大學(xué)時帶著顏料和畫架、畫布，卻從來不曾見他畫過畫，納蘭月少時曾師從一道者，外出學(xué)藝三個月（兩個月是暑假），那也是納蘭月和闕云月分開最長的一段時間，但納蘭月好像只是學(xué)了一些好玩但沒什么用處的江湖把戲，要說納蘭月可能學(xué)過畫畫，也是在那三個月的時間，但三個月的時間根本學(xué)不會什么。

納蘭月開始畫，先素描，而后上色，而且畫得很快……奇跡出現(xiàn)了，一個青衣黑裙、笑靨如花的民國女學(xué)生出現(xiàn)在紙上，活脫脫就是云溪！沃疏桐忍不住驚呼，連云溪自己都驚奇不已。

而后，納蘭月起身，道：“云月，你一定奇怪我什么時候?qū)W的畫畫，就是那三個月跟那瘋道士學(xué)的，看好了，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納蘭月神秘地笑笑，闕云月對納蘭月這種神秘的微笑早已麻木，因為他每次說見證奇跡都沒有奇跡出現(xiàn)，連闕云月都認(rèn)為，與其說納蘭月是個法師，不如說他是個會點法術(shù)的江湖騙子……不過納蘭月比真的江湖騙子要好得多，因為他是真心要幫人解決問題，只是法力不夠罷了，并不曾害人。

納蘭月道：“云溪，過來……”

云溪疑惑地走到納蘭月身邊，納蘭月又道：“轉(zhuǎn)身，看著畫上你，畫上的就是你……”

云溪看著畫上的自己，心里也疑惑了：“畫上的就是我嗎？”念及此處，云溪忽覺后心被人重重一推，整個身子（魂魄）就往畫里飛去。

“你干什么？”沃疏桐驚呼，云溪卻已不見了！沃疏桐怒視納蘭月，道：“你把云溪弄到哪里去了？！”

“我在這里?！?/p>

明明是云溪的聲音，沃疏桐卻看不到，急得沃疏桐四下看，道：“云溪，別躲起來了，你在哪里？”

云溪笑道：“我在畫里，你看……”

沃疏桐看那畫時，畫里的云溪青衣黑裙，正輕掂辮稍對她笑呢，云溪的辮稍在晃，長睫在撲閃！沃疏桐奇道：“這，這是怎么回事？！”

納蘭月道：“怎么樣，適應(yīng)新的身體了嗎？以后，這就是你的身體了?！?/p>

云溪道：“?。渴裁?？我只是一幅畫??？”

納蘭月道：“我是做那種半調(diào)子事的人嗎？伸出手來……”

畫里的云溪已經(jīng)伸出了手，那只手就從畫布里出來了，纖纖一只玉手，跟活人的手沒什么兩樣！沃疏桐驚喜，趕緊握住了那只手，云溪整個人就從畫里出來了……青衣黑裙麻花辮，語笑嫣然的民國女學(xué)生。

闕云月道：“你這倒是畫中仙了，不過，你一直都是做半調(diào)子事的人，我問你，她這紙做的身子，防水嗎？”

納蘭月道：“我怎么一直做半調(diào)子事了？這是施過法的靈紙，絕對放水，防火就不能了，因為真人的身子也怕火。”

三人皆笑。

“對了，”沃疏桐看看云溪的青衣黑裙，“現(xiàn)在不是拍畢業(yè)照的時候，這樣子穿出去很奇怪啊，你干嘛不直接給云溪畫身現(xiàn)代裝??？”

納蘭月道：“我怕亂畫衣服身材走樣了……我和云月出去給她買件衣服，你們聊?！奔{蘭月說罷，意味深長地對沃疏桐挑了挑眉。

沃疏桐卻道：“大法師，你倒是幫人幫到底啊，云溪要和我們在一起，總不能是個黑戶吧？”

納蘭月道：“沖你這句大法師，我?guī)偷降琢?，大法師我還學(xué)過一點現(xiàn)代技術(shù)，改個電腦系統(tǒng)造個檔案還是會的。我給你把云溪弄成轉(zhuǎn)校生，如何？”

納蘭月把云溪弄成廈大法學(xué)院大二轉(zhuǎn)校生，和他自己同班，為了不引起那些不知潛伏在哪里的魔怪注意，云溪還叫唐傲芙。

唐傲芙非常想見君曇婉，卻幾天沒見著，打聽到大一新生三四節(jié)要一起上語文課，想跟著去上，又怕見到青曄太激動，于是讓納蘭月一起去……這對納蘭月來說簡直正中下懷、求之不得，他早想去大一蹭課，看君曇婉，聽說她可能是日帝的光公主，對這樣一個名副其實的女神，納蘭月更感興趣了，只是每次上課云溪都坐他后面，他不好意思去，下課了闕云月又和他在一起，也不好意思去……早知道把云溪安排和闕云月同班了。

這節(jié)課上的是《牡丹亭》，廈大的語文課上的全部是古典文學(xué)。

老師道：“海天悠、問冰蟾何處涌？哪位同學(xué)解釋一下‘冰蟾’是什么意思？”

“冰蟾？”納蘭月不禁接口，因為云溪對他說的月護法就叫冰蟾。

老師欣然一笑，道：“這位同學(xué)，跟大家解釋一下‘冰蟾’是什么意思?！?/p>

納蘭月愣愣地站起來，道：“冰蟾……冰蟾就是……武俠小說里的一種解毒圣品?！?/p>

笑倒一片。

老師無奈，搖搖頭，道：“解釋得不對，古詩詞里的意向要聯(lián)系上下文來解釋?！?/p>

唐傲芙道：“你怎么連‘冰蟾’是什么都不知道？玉弓、桂殿、冰輪、嬋娟、寒鏡、太清、玉兔……月亮的別稱很多很多……”

唐傲芙看樣子只是隨口說了幾個，老師不禁露出贊賞的目光，暗暗記住了這個學(xué)生。除了“嬋娟”“玉兔”，其他幾個，只怕大部分學(xué)生都不知道那是月亮的別稱……誰讓唐傲芙是八十年前廈大國學(xué)院的高材生呢？

青曄起名，冰蟾意為月，金蟾則意為日。

“冰蟾是月亮？”納蘭月喃喃念著，“冰蟾是月亮？”納蘭月不覺看向君曇婉，君曇婉正單手托腮，意味深長地對著他笑?！氨甘窃铝?？冰蟾……我想起來了，冰蟾……”納蘭月看著君曇婉，想起那晚裙樓屋頂上的紅衣女子，想起她看月亮的模樣，想起她看著他的模樣，就像此時的君曇婉看著他一樣，像長姐看著在院子里玩耍的幼弟……

冰蟾，美如月華。

冰蟾把自己的身體給了青曄后，魂魄飄往冥界，執(zhí)意要見冥王，押送小鬼當(dāng)然不讓他見，因為要見冥王的鬼魂實在是太多了，每一個都說自己有很重要的事。

到了奈何橋，冰蟾自然拒絕喝孟婆湯，冰蟾哭鬧掙扎，終究無用，對不肯喝孟婆湯的鬼魂，除非有云溪和御車使者那樣的特殊信物，是要下忘川河一千年的，一千年后，鬼魂若還是不肯喝孟婆湯，孟婆會讓這樣癡情的鬼魂保留前世最重要的“感覺”再轉(zhuǎn)世，讓鬼魂在來世憑感覺找到戀人。當(dāng)然，能保留的只是感覺，要保留前世的記憶，那真的會這里出一個異世，那里出一個怪杰。

忘川河水，冰冷砭骨。在河里，每天都要經(jīng)歷一次生前最痛苦的事情……這是十八層地獄才有的事情。多數(shù)鬼魂受不了忘川河水，或是中途放棄，或是魂飛魄散。冰蟾忍了下來，一千年，每天經(jīng)歷一次生前最痛苦的事……冰蟾生前最痛苦的事，就是和青曄分離的那一瞬間。一千年來，冰蟾每天都忍受著和青曄分離的痛苦，忍受著砭骨的忘川河水。

一千年后的某一天，冰蟾早已忘了年月，只知道一千年很長很長，他以為一千年遠遠沒有到呢。

那日，河里的冰蟾遙遙見來了個鬼魂，鬼魂冰蟾每天不知要見多少，看鬼魂喝孟婆湯，是很有意思的……財主放不下富貴，官員放不下名位，情種放不下戀人……人生百態(tài)，就在奈何橋頭。

只聽那鬼魂道：“這里是冥界，奈何橋？你是孟婆？”

孟婆嫣然道：“這里是冥界，奈何橋，我是孟婆。”

鬼魂道：“看你不過是個姑娘呢，為何叫孟婆？”

孟婆道：“我已很老，只是鬼不會老。你難道也只有你看起來的年紀(jì)嗎？”

鬼魂道：“我走錯了，不過，聽說你這里有忘情的水，給我一碗。”

孟婆含笑遞給鬼魂一碗孟婆湯，冰蟾正疑惑癡情的人怎肯輕易忘情，再看時，那失魂落魄的鬼魂分明就是闌汐。

“不要……”冰蟾叫道，卻已遲了，闌汐已經(jīng)喝下了孟婆湯。

冰蟾躍出忘川河，按著闌汐的脖子，急道：“快吐出來！快吐出來！”

闌汐掙扎，二魂糾纏之下，雙雙跌入忘川河，孟婆與眾鬼差急得齊齊到奈何橋上看，但見水中的闌汐掙脫冰蟾，躍出水面，就往輪回隧道去，冰蟾隨之躍出，二魂雙雙躥入輪回隧道，孟婆與眾鬼差阻止不及，急得孟婆捶胸頓足，道：“這個冰蟾還沒喝孟婆湯就進了輪回隧道，這可如何是好??？！”

冰蟾和闌汐的魂魄乃是天神之魂，非常人可比，凡人魂魄墜入忘川河是萬萬不可能逃出來的。然而，冰蟾的魂魄在忘川河里受了一千年的苦，加上根基不及闌汐，比闌汐之魂弱了許多，冰蟾已無力將輪回隧道中的闌汐拉回……眼見闌汐之魂即將投生人胎，冰蟾拼盡全力將闌汐重重一撞……這一撞，冰蟾自己跌入闌汐準(zhǔn)備投胎的少婦腹中，少婦立感腹痛，在冰蟾投胎的那一剎那，冰蟾看見闌汐的魂魄被他撞入旁邊的另一個少婦腹中，然后，冰蟾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下課了，眼見君曇婉收好書包和安如并肩走向教室門口，唐傲芙急忙沖過去，擋在二人面前，君曇婉和唐傲芙面面相覷了一會，唐傲芙訥訥道：“我，我是大二的，我，也是法學(xué)院的，我……”

君曇婉道：“哦，學(xué)姐，有什么事嗎？”

唐傲芙不知該怎么說好，再看納蘭月，他居然趴在那里睡覺！唐傲芙訥訥道：“我，你不認(rèn)識我嗎？我們見過的。”

君曇婉道：“迎新的時候？”

“不是，是……”唐傲芙實在是很想說“前世的時候”，卻沒說出口。

君曇婉道：“我叫君曇婉，學(xué)姐，留個電話吧。”

唐傲芙微微一愣，道：“哦，電話，有的有的?！碧瓢淋揭呀?jīng)學(xué)會用手機，只是還不太習(xí)慣。

唐傲芙目送君曇婉離去，回身看納蘭月，他還趴在桌子上睡……上課也能睡得這么死？唐傲芙心中一凜，趕緊過去想叫醒納蘭月。

納蘭月抬起頭，朦朦朧朧地看著唐傲芙，唐傲芙見納蘭月醒了，松了一口氣，道：“你醒了？你可真能睡！”

不料，納蘭月卻猛地抓住唐傲芙的手，道：“云溪！快，快去救殿下！殿下喝了孟婆湯！”

唐傲芙先是驚詫，繼而喜道：“你說什么？你，是誰？！”

“冰蟾，我是冰蟾……我……”納蘭月說完這句，竟又倒了下去，怎么也叫不醒。

唐傲芙只得叫闕云月把納蘭月帶回去，期間忍不住把納蘭月方才的話告訴闕云月，闕云月的反應(yīng)極其冷淡，只說了一句：“等他醒了再說吧。”

到了晚上，納蘭月終于醒了。納蘭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下床，見桌上放著一盒飯，闌汐正背對著他玩電腦，納蘭月笑道：“你給我打的飯呀？我睡午覺睡了很久？”

闕云月道：“你上課的時候睡著了，不知道做了什么夢，聽說老師問你‘冰蟾’是什么意思，你說是‘武俠小說中的一種解毒圣品’，后來怎么著就睡著了，還夢見自己變成了冰蟾……唐傲芙告訴我的?！?/p>

納蘭月驚愕地看著闕云月，久久不能說話，闕云月原本平靜得很，但見納蘭月瞠目結(jié)舌地在那里許久，不禁急道：“你怎么了？沒事吧？”

“你別嚇我！”

“表哥！”

納蘭月終于有了反應(yīng)，緩緩把目光轉(zhuǎn)向闕云月，喃喃道：“我就是冰蟾……我就是冰蟾……我就是冰蟾……”

“你……”闕云月正欲開口，卻被納蘭月緊緊抓住雙臂，納蘭月道：“你就是闌汐！你就是闌汐！”

還好其他兩位舍友不在，不知道的還以為納蘭月玩游戲走火入魔了。

闕云月花了大概十來分鐘才讓納蘭月平靜下來，兩人去找唐傲芙和沃疏桐。

唐傲芙自是驚喜，道：“現(xiàn)在好了，殿下找到了，冰蟾也找到了，我們?nèi)ズ凸飨嗾J(rèn)吧！”

闕云月卻道：“我不是闌汐，你們說的事情我一點印象也沒有?！?/p>

納蘭月道：“那是因為你喝了孟婆湯，所以你不記得了，我親眼看見你的魂魄跌到阿姨肚子里的！”

闕云月道：“沒準(zhǔn)你只是上課上迷糊了，加上唐傲芙的故事，做了個白日夢而已，別把我扯上?！?/p>

納蘭月還要再說。

闕云月道：“不要說了，我是闕云月，或許人真的有前世，但那已經(jīng)過去了。你們說的闌汐，他要自殺，他要躲開青曄，他要喝下孟婆湯，說明他要忘掉以前的一切，找回他又有何用？”

納蘭月道：“你不信我，好，我們?nèi)タ瓷啦?！?/p>

納蘭老爺子可以看生死簿，因為他們家某位祖先死后，鐵筆判官看他字寫得不錯，向冥王申請留他做助手，那位祖先是個江湖神棍，一生裝神弄鬼不得志，樂得免去輪回之苦，就答應(yīng)了，不久后托夢子孫，說他在冥界當(dāng)官了。托這位祖先的福，納蘭家后世神棍雖然不濟，但因為有了他老人家，看看生死簿忽悠忽悠，還能混口飯吃。

一堆人圍在納蘭家的神龕里，盯著那一桌子菜，那桌菜只能盯著，因為那是給那位在冥界當(dāng)了官的祖先吃的。

終于，神龕上出現(xiàn)了個短須微胖的老頭兒，老頭兒道：“好久沒吃到家的味道了……”那老頭兒從神龕上下來，坐下就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一點也不客氣，就像是吃白食的土無賴。

老頭兒吃了一會，才開口道：“孫子們，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求祖宗我?。亢镁脹]孝敬祖宗我了?！?/p>

納蘭月道：“祖宗你在下面吃得太好，看你都發(fā)胖了，哪里用得著孫子們操心。”

納蘭老祖宗道：“說的什么話，祖宗我是鬼，哪里會胖的？說吧，有什么事?！?/p>

納蘭月把故事大概說了一遍，納蘭老祖宗大驚失色，道：“出了這么嚴(yán)重的事！那我得趕緊報告冥王！趕緊趕緊……”

納蘭老祖宗說著，竟躥入神龕，不見了……千呼萬喚不出來……

納蘭爺三，還有唐傲芙和沃疏桐急得坐立不安，闕云月卻在那里悠悠地吃菜，納蘭月急得奪下他的筷子，道：“你怎么回事?。?！”

闕云月道：“我沒怎么回事啊，就算你是那位月護法神轉(zhuǎn)世，我是闌汐轉(zhuǎn)世，那也沒我的事啊，因為照你的說法，闌汐走錯時空隧道，誤入冥界又喝了孟婆湯，什么都忘了，我確實什么都不記得，沒我的事啊?！?/p>

納蘭月急得對著神龕拜了又拜：“祖宗啊祖宗……您快快顯靈吧……祖宗啊祖宗……”

納蘭月忽見地上出現(xiàn)一雙鑲金邊的黑靴，抬頭看時，面前竟站著個黑袍金冠的美男子，美男子五官端正、膚色白皙，只是眉宇間隱隱有些黑氣，一看便是高級神仙……好在這高級神仙身后站著他的老祖宗。

納蘭月道：“大神怎么稱呼？”

納蘭老祖宗道：“休得無禮，這是冥王?！?/p>

納蘭爺三是沒見過世面的小神棍，乍見這么大一大神不禁亂了方寸，老爹、老爺子急道：“閻王大人，呃不，閻羅王，呃不，冥王冥王……”

“沒出息的孫子！”納蘭老祖宗道，“叫陛下！”

“哦，陛下陛下……陛下吉祥……”老爹老爺子齊聲道。

“清朝才叫‘皇上吉祥’，這‘陛下吉祥’算什么事兒??？”一旁的沃疏桐強忍著笑道。

冥王冷冷地看了沃疏桐一眼，道：“青曄宮里的人，還是這么無禮?！壁ね跤制沉艘谎厶瓢淋剑溃骸霸葡前?？發(fā)生了什么事，跟我說一遍?！?/p>

云溪與納蘭月跟冥王說罷，冥王冷冷道：“你們還有很多事情沒跟我說吧？不說也罷，我不知道正好什么都不管。一堆神經(jīng)病！”冥王說罷，竟拂袖起身，道：“我們走……”

納蘭月急道：“殿下！您貴為三清道尊，出了這么大的事您怎么能不管呢？！”

冥王道：“就是出大事了才有你們表現(xiàn)的機會啊……連天帝都管不了青曄，我哪管得了她??？她抽風(fēng)，唯恐天下不亂，逃婚，還莫名其妙把青煜給害死了。闌汐，本來我一直覺得他不錯，沒想到也是個神經(jīng)病。東方焰，我就更討厭他了，平常不可一世，卻連自己的老婆都看不住，還鬧得三界不寧。你們，我就更討厭了，你們要愛得死去活來根本不關(guān)我的事，卻一定要跑我的地盤去折騰孟婆，鬧忘川河，鬧奈何橋，鬧輪回隧道！”

納蘭月一臉無辜地看著冥王，道：“陛下，您有點狂躁啊？”

納蘭老祖宗道：“陛下突然穿越到一千年以后，有時差，沒調(diào)過來，略狂躁。”

冥王道：“好了，青曄也算我侄女，她出了事，我們這些做長輩的理應(yīng)幫忙。不過，你們說的那個君曇婉，確實不是青曄轉(zhuǎn)世，她是韋陀菩薩托的人，是西方佛國的仙女托生?！?/p>

納蘭月急道：“怎么會不是呢？她……”

冥王截口道：“君曇婉，之所以叫君曇婉，是因為她是曇花仙子，曇花仙子和韋陀的故事，你們可以去……什么經(jīng)，去百度看看……”

“可是，她和公主少時長得一模一樣?。?！”唐傲芙急道。

冥王不耐，道：“難道我會錯嗎？韋陀菩薩交給我的人我會弄錯嗎？她和青曄小時候長得像嗎？我怎么不覺得？”

納蘭月道：“那，我們兩個是……”

冥王道：“沒錯，闕云月就是闌汐那個神經(jīng)病。你就是冰蟾，你轉(zhuǎn)世成這個樣子真不知道要氣死多少男神仙啊……你們好自為之，別纏著君曇婉了。當(dāng)初青曄的十二神巫多出西北，往西北去看看……”

冥王說罷，消失在神龕里，納蘭老爺子回頭道：“聽陛下的，沒錯……”

納蘭月看著冥王消失的神龕，道：“他為什么說我轉(zhuǎn)世成這個樣子，真不知道要氣死多少男神仙??？”

唐傲芙道：“你難道忘了，以前有多少浪神喜歡你啊！”

納蘭月微微一愣，繼而顧左右而言他，道：“既然君曇婉不是公主轉(zhuǎn)世，冥王讓我們?nèi)ノ鞅闭沂裎?，我們就去西北吧?！?/p>

闕云月道：“你不過是個半調(diào)子神棍，我就是能跟鬼說話，傲芙和疏桐跟凡人沒什么區(qū)別……”

闕云月已經(jīng)不需要說下去，要光憑這幾個人也能找到青曄找回十二神巫，那是日本少女打怪動漫里的情節(jié)，人家少女打怪，還得有個貓啊、精靈啊之類的小寵物指點迷津呢，他們就憑冥王那不靠譜的一句話……能干什么？

納蘭月道：“誰說不行??？我們都是天神下凡，我還是會法術(shù)的，何況，十二神巫不也轉(zhuǎn)世成凡人了嗎？找，講求的是緣分?！?/p>

沃疏桐道：“按照正常劇情發(fā)展，莫奚邪神必然要阻撓我們?！?/p>

無論怎么說，他么幾個準(zhǔn)備往甘肅、新疆一帶去了……至于上課怎么辦，反正剛開學(xué)不久，直接翹了，對外聲稱中了獎，旅游去了。

一行人先去了甘肅，落腳蘭州，一路西去，無所獲，欲出玉門關(guān)，途徑敦煌，游莫高窟。敦煌莫高窟乃國之瑰寶，自不免慨嘆一番。

納蘭月久久佇立在角落的一幅壁畫前，沃疏桐不禁去看，見畫上一個彩衣翩躚的少女，裙袂生風(fēng)，好像要從畫壁里飛出來一般。少女正對著他笑，右手已微微抬起，食指指尖有一點殷紅……沃疏桐不覺慢慢抬起手……

“怎么？你也想把她從畫里拉出來？”沃疏桐渾身一震，回頭看說話的唐傲芙，尷尬一笑。

納蘭月道：“這幅畫，我?guī)煾冈涛耶嬤^，他說這少女的模樣很像他女兒，他很喜歡，就記下來了。”納蘭月說的師父，是那個他從師三月的道士。

黃昏，西出玉門關(guān)。

從車?yán)锘仡^看這座古關(guān)，遙想當(dāng)年駝鈴悠悠、商旅不絕，亦不免生古今興廢之感。

關(guān)內(nèi)綠柳紅花，關(guān)外戈壁茫茫，果是春風(fēng)不度玉門關(guān)，馬后桃花馬前雪。

北方的十一月，頗冷，天也暗得快。

車在茫茫戈壁上開，就好像一個小人兒在亙古的荒原上奔跑一樣……

同車的一位女游客說話了：“馬師傅，是不是走錯路了？我覺得我們一直在兜圈子！”

“不會的，這條路我開了這么多年，怎么會迷路？”馬師傅嘴上雖這么說，聲音卻已微微顫抖，全然沒有他說的那么自信。

女游客道：“我們會不會進了傳說中的‘馬迷途’？”

馬師傅道：“放心，‘馬迷途’早已廢了?！?/p>

納蘭月憑著他法師的敏感，已經(jīng)有所察覺，只是車上除了他們四個，還有四個人，不敢貿(mào)然行動。納蘭月一直看著闕云月，如果他的猜測沒有錯，闕云月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和那些東西交流了……闕云月一直面沉如水，閉口不語。

“啊……”副駕的女乘客尖叫起來，納蘭月早已警覺，一道符咒及時打了出去，符咒穿窗而出，車窗卻一點沒破，很快，符咒在空中燒成紅色的火焰，消失了……

納蘭月道：“先停車，大家不要慌！”

這時，闕云月開口了：“我們只是遇到一群鬼魂，一群古代戰(zhàn)士的鬼魂，大家別亂動，我會跟他們談判，我和我表哥，是法師。”闕云月沒有多解釋，他也不管人家信不信，好像他們遇到的只是一群鴨子似的。

車外陰風(fēng)慘慘、鬼哭陣陣，終于平靜。

闕云月雖始終沒開口，卻已面白如紙，額上也已滲出冷汗……與鬼魂交流，不一定要開口。

納蘭月打開車窗，拋出一個金鈴，金鈴一聲聲響著，消失在黑暗里。

而后，納蘭月道：“沒事啦，都搞定了，他們都跟招魂鈴走了。這是一群迷路的戰(zhàn)士，這里就是傳說中的‘馬迷途’，他們生前，誤中敵計，被困于此，敵軍殺了玉門關(guān)守將，把玉門關(guān)上指路的夜光墨玉涂了紅漆，這群戰(zhàn)士因此被困至死，他們臨終前一直希望他們的將軍來救他們，他們的將軍姓宮……”

其他四人默默地聽納蘭月說故事，神色極其古怪。

納蘭月將四人看看，道：“干嘛？不相信我？我表弟可是靈媒，可以與鬼魂交流的。我表弟告訴他們，他們已經(jīng)死了一千年，他們的將軍也不知輪回到那一戶了，他們應(yīng)該投胎轉(zhuǎn)世，不再做游魂野鬼?！?/p>

后座一枯瘦中年男子沉聲道：“小兄弟，你剛才說，鬼魂們說他們的將軍姓鐘？”這枯瘦中年男子聲音極其低沉，聽起來簡直是陰森恐怖的，他整個人也像是棺材里爬出來的沒死透的人，納蘭月一看見他就非常不舒服，好在這人說話少，又一直靜靜地坐在角落，納蘭月漸漸不拿他當(dāng)回事了，可現(xiàn)在，他一說話，納蘭月又不舒服起來。

納蘭月道：“好像是姓宮，是不是啊，云月？”

闕云月道：“是宮?！?/p>

那枯瘦中年男子道：“終于找到了，果然在這附近。”

副駕的女乘客道：“勞師遠征，別高興得太早?！?/p>

納蘭月聽出異樣，悄聲問：“你們不會是來尋寶的吧？”

副駕的女乘客微微一笑，道：“怎么會？其實柴老師是蘭州大學(xué)歷史系的老師，我是他的學(xué)生，胡大哥、馬師傅，是探險家，我們也……算是考古隊吧?！?/p>

納蘭月道：“你們找的東西，和一位姓宮的將軍有關(guān)？”

老柴用他那低沉得仿佛從地獄里撈出來的聲音道：“其實，這世上有很多被埋沒的重要歷史，尤其是在中國的邊陲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好戰(zhàn)又多遷徙，加上文字記載少，因此邊疆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歷史。我是個佛教徒，他們幾個年輕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是什么無神論者。”

老柴停頓了一下，看向納蘭月，納蘭月被他那雙陰森的老眼看得渾身發(fā)毛，老柴繼續(xù)道：“小兄弟，看你是個有法力的人，想不想加入我們？有寶大家一起分?！?/p>

納蘭月故作神秘地笑笑，道：“柴老師好眼力，是不是一開始就看出我們不是常人才讓我們搭的便車？”

老柴道：“在北宋，高昌回鶻出了一位驍勇無敵的宮將軍，大有吞并西域諸國之勢，可惜這位宮將軍也是曇花一現(xiàn)，聽說因與墨汗國的王后有感情糾葛，竟抑郁自盡。因兩國把宮將軍和墨汗王后的事視為丑聞，有意抹殺二人的事跡，加上兩國政局更迭，時勢動蕩，因此那位傳奇的宮將軍幾乎不為后人所知。但墨汗國的國王深愛妻子，雖痛苦妻子出墻，依舊厚葬了她……為避人口舌，那位王后的墓極其秘密。我們也是零星聽了一些民間傳說，加上多方考證才知道了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