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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渡星河彼岸

心渡星河彼岸云隱

主角:宋如意許知深秋瑤
最近,深受大家喜愛的小說主角宋如意許知深秋瑤,是作者云隱的小說《心渡星河彼岸》中的人物,被大家稱為小說經(jīng)典CP?!缎亩尚呛颖税丁穭∏榻榻B:1983年6月20日,上午十點零三分。宋如意在關于北灣海島十年租賃權的文件上簽下了名字。她曾以為許知深是晦暗人生里唯一的光。他是長輩,是鄰居,是兄長,那份...
狀態(tài):已完結 時間:2025-06-28 11:5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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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983年6月20日,上午十點零三分。

宋如意在關于北灣海島十年租賃權的文件上簽下了名字。

她曾以為許知深是晦暗人生里唯一的光。他是長輩,是鄰居,是兄長,

那份不該有的情愫本該深埋心底??伤茫屈c妄念便如藤蔓瘋長。

他們分明已沖破阻礙走到一起,交換了信物,只差一場婚禮。他卻親手撕碎了這層假象。

許知深娶她,不過是為他心愛的宋秋瑤鎖住一個活體血庫。他甘愿犧牲自己的幸福成全她。

那她宋如意算什么?“宋同志,請再確認一次?!备镂瘯刹空Z氣嚴肅,“那海島荒僻,

不通電話,也無固定渡船。一旦過去,幾乎與世隔絕。

”宋如意筆尖劃過紙面:“我要的就是誰也找不到我。

”干部仍有顧慮:“手續(xù)報到縣里審批至少半個月,半月后您才能拿到批文登島。

”宋如意接過文書,從舊軍綠挎包里掏出存折,將里面所有錢款轉入指定賬戶。

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瞬間包裹了她。剛踏出辦事處大門,刺耳的剎車聲響起,

許知深的自行車猛地停在她面前。那張素來嚴肅的臉上,竟罕見地透著焦灼。

這是真相戳破后,她第一次見他。宋如意怔在原地,那句習慣的稱呼已脫口而出:“知深哥。

”許知深恍若未聞,吝于給她一個眼神。他猛地攥住她手腕,

粗暴地將她拽上二八大杠的后座:“跟我去衛(wèi)生院!”他蹬車如飛,一路疾馳。

宋如意盯著他緊繃的脊背,有些恍惚。許知深極少失態(tài),唯一一次失控,

是她幾年前因貧血暈倒。他驚慌失措,背著她一路狂奔到衛(wèi)生院。醫(yī)生說輸點葡萄糖就好,

他卻四處托人弄來高級營養(yǎng)品。那時的她滿心感動,此刻才徹底明白。許知深憂慮的,

只是宋秋瑤會失去穩(wěn)定的血源。車子驟停,宋如意被拖拽著沖進衛(wèi)生院的抽血室。

冰涼針頭刺入皮膚,暗紅血液迅速充盈血袋。許知深緊繃的神經(jīng)才松了些,

聲音低沉:“秋瑤摔了,血流不止?!彼稳缫夂黹g的疑問尚未出口。

她的父母和兄長已神色慌張地沖了進來。母親楊婉如雙眼通紅,迎面狠狠扇了她一記耳光!

眼前發(fā)黑,刺入血管的針頭被撞得更深。冷汗瞬間浸透后背,

楊婉如抓著她肩膀猛搖:“叫你寸步不離跟著秋瑤!你聾了嗎?

”父親宋振邦冷聲斥責:“她有凝血障礙你不知道?你差點害死她!

”哥哥宋志強扶著激動的母親,話語尖刻:“你就是存心想看秋瑤出事對不對?

”針頭在皮肉里攪動,宋如意疼得發(fā)不出聲。只有許知深的阻止響起,

字字如刀:“別耽擱抽血,秋瑤在受罪!”原本500cc的血量,

在他的要求下抽走了700cc。宋如意面無血色,意識模糊。另一側,

宋秋瑤面色紅潤地被推出。剛才責罵她的人立刻蜂擁而上,圍住宋秋瑤噓寒問暖。

宋如意扯出個自嘲的笑,掙扎著撐起虛軟的身子往外挪。她停頓了幾次,目光穿過人群,

落在最前方許知深寫滿關切的側臉上。身為他未婚妻的她,在他眼中如同空氣。

他甚至未察覺,他送的那枚銀戒指早已不在她指間。宋如意擦掉臉上冰涼的淚。

前半生渴求父母丁點愛意,遇見許知深后,更如抓住湍流中的浮木。現(xiàn)在,她不要了。

既然人人只愛宋秋瑤,無人愛她,她便好好愛自己。第2章宋如意在昏沉中睡去,

只有夢里能得片刻喘息。翌日醒來,抽血帶來的疲憊稍緩,喉嚨卻火燒般干痛。這是常態(tài),

每次獻血后必發(fā)高燒。從前許知深總會帶她回家,整夜守著,溫水擦身。如今他守著宋秋瑤,

連一張字條都吝于送來。宋如意苦笑按了按胳膊上大片的淤青,摸索著下床倒水。

搪瓷缸里隔夜的涼白開帶著鐵銹味,她無心細辨,仰頭就灌。水未潤喉,

臉頰又挨了重重一巴掌!**的刺痛混著潑濺涼水的狼狽,父親的呵斥劈頭蓋臉。

母親將一張字條直接懟到她眼前,紙上列著宋秋瑤想吃的餐點。末尾是全家人清一色的催促,

命她備飯。眩暈感上涌,宋如意踉蹌著差點摔倒。她剛要開口,

便見宋志強與許知深一左一右護著宋秋瑤進門。宋志強嗤笑:“抽點血就裝死?演給誰看呢!

”“你這副鬼樣子,誰信抽血能抽死人?”宋如意臉色更白,沉默低頭。早已習慣。

“我去弄。”許知深輕拍她肩,語氣刻意溫和:“如意是不是還不舒服?

”從前這份關切會讓她死心塌地。現(xiàn)在她懂了,他的“關心”只是為宋秋瑤續(xù)命的燃料。

宋秋瑤眼底微光一閃,柔柔扯住許知深洗得發(fā)白的衣角:“別讓如意忙了,讓她歇歇。

”宋如意未及開口,宋志強已搶話:“秋瑤你太善良!才慣得她蹬鼻子上臉!

”“她生來就是給你續(xù)命的,就該為你活!沒有你,她連出生的資格都沒有!她欠你的!

”心口鈍痛,宋如意強忍酸楚。水汽模糊雙眼。他們何時明白,她也是人,也會疼。餐桌上。

宋如意坐在長板凳末端,面前孤零零一碟咸菜。母親習慣地將肉菜堆在宋秋瑤面前,

她的搪瓷碗里葷菜冒尖。宋如意機械咀嚼糙米飯,味同嚼蠟。一雙筷子伸來,

許知深帶著笑意將炒肉絲里僅有的幾片肥肉夾入她碗中?!皣L嘗這個,如意。

”宋如意夾起肥肉,舌尖泛起苦澀。她從來吃不了肥肉,一吃就吐,許知深不知,

他只知宋秋瑤最愛。那些他不愛的鐵證歷歷在目,她卻此刻才看清。飯菜更難以下咽。席間,

宋振邦忽然提起婚期。“你們定下也久了,婚禮何時辦?”許知深與宋如意動作同時僵住,

詭異的沉默蔓延。宋秋瑤不好意思地笑:“知深哥,如意,真抱歉,我身子弱恐怕去不了。

”“但我多想見證你們最幸福的時刻啊?!彼聪蛟S知深,眼中情愫涌動。

許知深果然接口:“婚禮不急,等秋瑤身子好些再說?!彼D向宋如意,

語氣不容置疑:“緩緩吧,如意沒意見吧?”宋如意早知他決絕,只扯動唇角:“我無所謂。

”這是第九次推遲,也是第九遍謊言。她抬眼,眸光清亮:“我都可以。

”看向得到答復后不再施舍她一眼的許知深,心中釋然。畢竟他們,再不會結婚了。

宋如意放下筷子起身:“我吃好了?!睙o人留意她的離開。唯有許知深望著她背影,

第一次覺出不同。第3章婚禮徹底沒了聲息。宋秋瑤臉上笑意明媚,許知深目光亦時刻追隨。

陽光正好,許知深盯著院里踢毽子的宋秋瑤,無意識掰開剛分到的酸小橘子,

遞一半給宋如意。宋如意默默接過。入口的酸楚分不清是橘子還是心里滋味。

宋秋瑤蹦跳著撲到許知深身邊:“知深哥,我生日快到了,想出去玩!

”許知深瞥了眼安靜吃橘子的宋如意,寵溺圈住宋秋瑤手臂:“想去哪?”宋秋瑤臉紅不語。

宋如意心尖泛酸,丟下橘子起身:“我回屋躺會兒?!蔽床煊X宋秋瑤眼底一閃而過的得意。

再醒來,房間空寂。窗臺不知何時放了一疊新洗出的照片。風光旖旎的湖畔,

宋秋瑤的歡笑夾雜許知深焦急的“當心”。照片背面,是歪扭鉛筆字——“如意,

你剛抽完血身子虛,好好養(yǎng)著,我們過幾天回。”宋如意掃了一眼,將照片扔回窗臺。

她習慣了被遺棄。從前許知深會偷塞她一顆奶糖,如今他也只顧陪伴宋秋瑤。心口酸脹翻涌。

宋如意深呼吸壓下情緒,拉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既然終要離開,不如趁現(xiàn)在。收拾到一半,

樓下驟然傳來異響!撬門鎖的窸窣聲傳來。一個年輕男聲得意低語:“哥放心,

這家人好像都出去了!”“摸完就走,不留痕跡!”是賊!宋如意竭力穩(wěn)住顫抖的手,

摸索拿起床頭分機話筒,手指慌亂撥弄轉盤打給派出所。摸索著想逃離,

卻在樓梯轉角和他們撞個正著!情急之下宋如意抓起墻角腌菜壇子砸去。小偷側身躲開,

手臂被飛濺瓦片劃傷。宋如意再想逃已晚,被他狠命推搡撞向墻壁!斷裂瓦片扎破掌心,

宋如意忍痛抓起尖利瓦片揮向小偷!小偷未防受傷,宋如意拼死與他撕打。

民警及時趕到制服歹徒。宋如意癱坐在地,渾身是血,狼狽不堪?!八稳缫?!你找死是不是?

!”宋志強怒罵聲率先劈來。父母亦滿面嫌惡:“你瘋了把家弄成這樣!”指間鮮血滴落,

洇紅身下大片泥地。許知深驚呼沖來,抓住她手腕:“怎么回事?傷到哪里了?

”宋如意無力掙脫,避開他攙扶的手,聲音嘶?。骸靶⊥祦磉^,被民警帶走了。

”許知深擰眉盯著她藏在身后的手,語氣冷硬:“為什么不立刻找人通知我?

”宋志強也覺難堪,高聲責難:“就是!一個姑娘家逞什么能?不要命了嗎?

”宋如意微微仰頭,對上許知深焦灼雙眼。聲音冰冷如刀:“我打給你,你會在嗎?

”許知深眸中閃過一絲遲疑,才沉聲道:“會!只要接到消息我馬上回來!

”宋如意漠然轉向神色微變的父母:“你們會為我趕回來?”宋志強搶答,

理所當然:“當然!你是我妹妹!”宋如意冷笑一聲。他們似乎忘了十五歲那年冬,

她掉進公社冰塘,她的呼救,比不上一句“糧倉暈倒的宋秋瑤”。那時凍得半死,

骨肉至親未現(xiàn),不如路過的社員。如今,她同樣不抱幻想。許知深凝視她木然的臉,

心頭莫名抽緊,擰眉欲追問。宋志強目光突然一滯,指著她房間厲聲質(zhì)問:“這么多行李?

你要去哪?”許知深猛地抬眼,這才看見房內(nèi)炕上攤開的包袱皮和塞滿的舊藤箱。

他一把攥緊宋如意未受傷的手腕,聲音帶著未察覺的驚疑:“你要去哪?!

”第4章宋如意扭動手腕掙扎,卻被他攥得更緊。她惱怒瞪他,

竟在他眼中捕捉到一絲真切慌亂。心軟一瞬,又瞥見他身后宋秋瑤得意的眼神。

不過是為守護宋秋瑤血庫的戲碼!那點動搖瞬間冰封,宋如意用力甩開:“收拾點舊衣服。

”眾人不疑有他。她的事,向來無關緊要。喧囂散去。父母忙著查看家中有無失竊。

宋志強護著宋秋瑤,小心避開地上碎片血跡。許知深正欲跟上,腳步稍頓,

回望一眼沉默的宋如意。宋如意面容平靜,唯眼神添了認命的倦怠。

他遲疑片刻:“你真沒事?”“嗯?!彼稳缫饷虼?。許知深還想再問,遠處宋秋瑤一聲痛呼,

他立刻奔去?!爸罡鐒e擔心,只是碰到破皮了……”楊婉如似有觸動,躊躇上前,

抓住宋如意的手。宋如意辨不**心假意,強扯嘴角:“媽,有事?”楊婉如被問得一愣。

安撫她這個女兒于她已是逾矩。宋如意目光掃過母親布滿老繭的手,

輕輕抽離:“您早點歇著?!闭f完轉身上樓。楊婉如追上半步:“如意…明天生日,

你和秋瑤一起過吧?畢竟也是你生日…”宋如意身形劇顫!母親第一次提及她生日。

原來不是忘記,是覺多余。既然她不重要,她的喜悲自然無需在意。強忍洶涌淚意。

那被漠視二十五年的靈魂,仍不死心想再給一次機會?!昂?。”第二天,

宋如意換上壓箱底最時興的的確良襯衫,腳步輕快下樓。生日宴早已開席,

所有人簇擁宋秋瑤合唱《祝你生日快樂》。許知深寵溺地為宋秋瑤戴上紙生日帽。

宋志強舉杯高談:“知深和秋瑤是郎才女貌,如意哪比得上?”“不如退了,

娶了我們家大**!”許知深與人碰杯一飲而盡,未置一詞。宋如意靠在墻邊陰影里,

看八仙桌旁戴著彩色小珠鏈的宋秋瑤。那串珠子反射燈光,有些刺眼。

宋秋瑤身披嶄新粉紅的確良裙子,胸口別著新買的塑膠蝴蝶胸針。而宋如意最好的首飾,

是他上次隨手給的銀戒指,此刻也已不在。宋秋瑤身旁眾星拱月,宋如意孑然一身。

楊婉如拿來一個小小的紙杯蛋糕,上面有些糖霜:“如意,你的?!彼稳缫獾皖^,

蛋糕粗糙邊緣粘著從宋秋瑤大蛋糕上掉下的彩糖粒。許知深帶來一陣淡淡肥皂香風。

一個用舊報紙包著的長方形盒子被他隨手放在桌角。

宋秋瑤嬌笑著撲過去:“知深哥帶了什么?”修長指尖解開報紙棉線繩,

一只嶄新的寶石花牌女表反射燈光。“特意托人去上海帶的?!彼麥厝崽自谒吻铿幫箝g。

宋秋瑤羞笑:“謝謝知深哥,我很喜歡?!痹S知深目光掃過角落,

遞來另一只小小的藍手絹包:“如意,你的?!彼稳缫饽樕涎_笑,珍重接過。

指尖微顫打開,手絹里包著一枚邊緣磨損的黃銅頂針。譏諷聲四起:“是舊頂針啊!

”“連個新手表都沒有?”“她也配收好東西?不過是沾秋瑤的光蹭個生日!

”尖銳話語如刀剮心。宋秋瑤得意洋洋看著,等眾人奚落夠。才輕飄飄開口:“別這么說,

如意畢竟是我妹妹……”楊婉如臉上掠過愧色,正要上前。

宋秋瑤順勢推她離開:“媽送的新永久自行車是我最愛紅色!這就推出來看看!

”楊婉如片刻猶豫被宋秋瑤輕易帶走:“媽特意托供銷社主任留的紅色,騎出來溜溜。

”沒幾分鐘??蛷d窗戶玻璃哐啷破碎!巨大撞擊聲響起!

宋秋瑤推著的紅色永久自行車撞碎門框倒了進來!零件飛散!氣浪掀飛宋如意的剎那。

她看見許知深毫不猶豫撲向宋秋瑤的方向。碎片扎入后背劇痛蔓延,宋如意卻笑出了聲,

終于不必再做血庫?;蛟S死亡,亦是解脫。

第5章宋如意在消毒水和酒精混合的刺鼻氣味中艱難睜眼。一管玻璃針劑被推入靜脈。

醫(yī)生聲音沉悶:“什么情況?”護士急答:“失血過重!Rh陰性血告急?。?/p>

”門外許知深白襯衫染血,狂吼著要沖進來:“抽我的!多少都行!

”護士為難:“您血型不匹配!本縣在冊RH陰性血只有宋秋瑤和宋如意!

”簡易心電監(jiān)護發(fā)出刺耳尖叫。宋振邦怒吼:“秋瑤凝血障礙!怎么能抽血!

”護士急喊:“200cc不會出事!患者隨時有生命危險!你們不救?!

”宋志強脫口而出:“都要死了還救什么!總之秋瑤不能獻!”死寂瞬間籠罩。

連許知深也沉默下來。楊婉如留著操勞痕跡的手撫過宋如意慘白的臉,一滴淚滑落。

聲音卻冷酷決絕:“我們簽字,放棄搶救?!痹S知深喉結滾動,聲音哽咽,

字字誅心:“秋瑤不能抽血。宋如意活到現(xiàn)在,夠了?!币魂団g痛攫住宋如意的心臟。

她為宋秋瑤輸了多少血?此刻竟無一人愿用一滴救她!她艱難喘息。她不想死!

他們不會因她死而愧疚!“救…救我……”意識徹底淹沒黑暗前,宋如意無力哀求。

她在尖銳耳鳴中蘇醒。鼻腔血腥濃重,左手背靜脈插著輸血管,暗紅的血液正緩緩流入體內(nèi)。

她沒死!她還活著!“醒了?”身側傳來許知深疲憊聲音。他守在一旁,干部服皺褶滿布,

眼下烏青濃重。若非親耳聽見那句“她活夠了”,她或許會感動。此刻只余深重厭惡。

許知深未察覺冷漠,溫柔捧起搪瓷缸喂她喝水。宋如意偏頭避過,

喉間鐵銹味翻涌:“你在這做什么?不用陪秋瑤?”“胡說什么。

”他用粗糙指腹抹去她唇角水漬。動作生硬硌得下頜生疼。

他語調(diào)溫和又虛偽:“我是你未婚夫,怎能不管你?”怨恨幾乎沖破宋如意的眼眶!

他丟下她豈止這一次?許知深渾然不知,轉身取保溫桶。宋如意目光落在他后頸領口,

那一抹新鮮的紅藥水痕跡赫然在目。安慰過宋秋瑤才來的?心又沉一分。他將白粥盛碗,

吹涼遞來:“你媽熬的?!泵紫慊熘葰馍嫌?,宋如意猛地捂嘴干嘔!方才全家都盼她死,

此刻裝什么深情!許知深手僵在半空,擱在床頭柜上的上海牌提包,

拉鏈口露出一張折疊的紙片邊角。那張紙片被扯出一半,

赫然可見“人民醫(yī)院婦科”、“早孕”字樣的紅章印記!宋如意如墜冰窟!

撐起回血的胳膊欲質(zhì)問!門被護士推開?!巴灸悴徘逍眩仨毰P床休息!

”“是吳大娘給你輸?shù)难?!她還躺著休息呢!別辜負她!”宋如意愕然抬頭,

抓住護士粗布袖口:“不是宋秋瑤給我輸?shù)难?/p>

”護士給她扎緊手臂上的繃帶:“你們家人死活不同意抽血!連手術單都不肯簽!

”她瞥了眼門口,壓低聲音:“你是抱養(yǎng)的吧?”“那個許同志是你姐夫?

今天早上他扶你姐姐來拿診斷書的,登記本上關系填的是夫妻?!薄白蛱旆磳δ阕顑吹?,

就是他?!北O(jiān)護器尖銳的鳴叫穿透耳膜。宋如意腦中轟鳴。她想起他送她那頂針的那個夜晚,

他說:“等秋瑤病好些穩(wěn)定了就辦事?!本故谴艘?!“加止痛針?”護士問。宋如意搖頭,

胸腔炸裂般的痛楚蔓延。晨光初現(xiàn),許知深換了件干凈襯衣回來?!梆I了?”他擰開保溫桶,

雞湯香氣裹挾謊言:“單位有點事才遲了?!彼驳厣琢宋顾?。

宋如意盯著他領口遮不住的那點紅痕,忽地笑了:“知深哥,如果我和宋秋瑤同時落水,

你救誰?”許知深僵住?;厣窈竺加钊旧媳∨骸皠e胡說!秋瑤命薄,禁不起咒!

”雞湯在宋如意喉間凝成冰錐。她憶起暴雨夜他端來雞湯告白的場景。

彼時他說:“今后我護著你?!彼聊缬谔摷俪兄Z,

渾然不覺那句緊隨其后的“再抽300cc,秋瑤等用”早已注定了結局。枕邊小包被碰掉。

許知深撿起時,包里一張疊著的“海島租賃批文”和車票滑落出一角。他慌亂地將東西塞回,

按上按扣。“我去繳押金?!睅缀跏锹浠亩?。陽光刺目。宋如意一把扯掉膠布拔掉針頭,

血珠濺上雪白床單。她終于讀懂許知深每次望她的眼神——那不是愛,

是在評估她作為血庫的剩余價值?!八瓮?!”護士沖來按住滲血的手,

“你現(xiàn)在……”“我要出院。”宋如意掙扎著坐起,“立刻!馬上!

”第6章住院部破舊的鐵門口,宋如意看著許知深騎著自行車消失在晨霧里。他永遠,

不會選她。宋如意低頭摩挲著背包里那張“海島十年租賃批文”,冰冷的紙面硌著指腹。

抬手攔住一輛過路的拖拉機:“去縣汽車站,謝謝?!弊鐾旯P錄踏入家屬院大雜院的鐵門,

漆黑一片,空無一人。暴雨將至的悶氣壓得人喘不過氣。早已習慣被所有人拋下。

褪色的花布挎包隨手扔在炕沿。赤腳踩過冰冷的水泥地,拿起搪瓷缸子灌下隔夜涼白開。

未及潤喉,厚重木門被“砰”地撞開!父親宋振邦、母親楊婉如、哥哥宋志強,

裹挾雷霆之怒闖入。宋秋瑤哭得梨花帶雨被眾星拱月簇在中心。“宋如意!

”父親聲音淬了冰,“反了天了?!報警抓你姐?!安的什么心?!

”“她不過緊張腳底打滑沒扶住車!你還去派出所告她?!

”母親心疼擦拭宋秋瑤臉上并不存在的淚:“看你把秋瑤嚇的!丟死人了!

”“我們秋瑤身子弱,被民警問了一下午!不簽諒解書她還得留底!你還有沒有良心?!

”宋如意攥緊搪瓷缸指節(jié)泛白。涼水滑過喉嚨澆不滅心頭燒了二十年的火。她抬眼,

目光平靜掃過三張骨肉相連卻陌生至極的臉。

最后落在被嚴密護著、正用余光挑釁她的宋秋瑤身上。嘴角扯出毫無溫度的笑:“告都告了,

你們想怎樣?”“混賬!還犟嘴!”宋志強一步上前,指著她鼻子滿面鄙夷。

“看看你這副刻薄相!”“秋瑤那是意外!人都嚇懵了!你呢?皮外擦傷搞這么大陣仗!

”“秋瑤擔驚受怕,全家奔波賠笑臉!你除了添堵還會什么?

早知……”“早知不該生下我對嗎?”宋如意冷冷打斷。她不懂,

為何險些喪命被親兄一句“皮外擦傷”帶過。下一秒母親的話如冰錐入心?!皩?!

就不該生你這討債鬼!”楊婉如尖聲附和,面容扭曲:“白養(yǎng)你這么大!惹是生非,

半點不如秋瑤懂事!”“志強!”宋振邦厲喝。宋志強立刻從門后抽出他那條舊軍用皮帶!

宋如意未及掙扎。皮帶銅扣砸在肩頭!生疼!“噗通!”膝蓋被宋志強一腳踹中!

重重砸向堅硬水泥地!“給我抽!”宋振邦聲音冷酷如鐵鞭,“抽到她認錯!

抽到她懂什么叫姐妹情深!什么叫一家人的臉面!”宋志強毫不猶豫掄起皮帶!“啪——!

”第一鞭撕裂薄襯衫,肩胛骨皮開肉綻!劇痛炸開!宋如意身體猛顫,牙深陷下唇嘗到腥甜。

她死死咬唇,一聲不吭?!芭?!啪!啪!”鞭鞭如毒蛇撕咬單薄后背。

宋如意能清晰感覺溫熱血水沿脊背蜿蜒浸濕布料。眼前陣陣發(fā)黑,冷汗浸透額發(fā)。

耳邊是宋振邦快意的低吼:“打!用力!打死這沒良心的!讓她長記性!”楊婉如別過臉,

最終無言。宋秋瑤依偎母親懷里嚶嚶哭泣,眼底掠過惡毒快意。無聲口型:“活該!

”不知抽了多少鞭,后背鞭痕交錯腫起。宋振邦才喘著粗氣喝止。

他居高臨下俯視地上因劇痛蜷縮的宋如意,聲音冰冷?!八稳缫?,你給我聽著。你的命,

生來就是秋瑤的!”“你活著,就為保她平安!秋瑤若有閃失,我要你好看!懂?!

”第7章這句話如淬毒燒紅的鋼針,貫穿宋如意麻木的心臟。

引爆深埋二十幾年的屈辱、痛苦、不甘!宋如意猛地抬頭!滿臉冷汗血污中,

那雙眼睛卻亮得駭人?!昂恰?!”她笑得嘶啞破碎,血淚滾落。

死死盯住“親人”:“媽!你說養(yǎng)我不如狗?可我卻覺……我連狗都不如!”“從小到大!

我吃過一頓熱乎安穩(wěn)飯?”“哪次不是等你們千金秋瑤挑剩下了才輪到我?

”“她自己劃破手指!我高燒滾燙!你們從炕上拖我起來抽血!抽到我在醫(yī)院走廊暈倒!

誰問過我一句?!”“她喜歡我的頭繩、衣服、甚至我攢錢買的書!只要她看上就是她的!

我敢說個不字?你們就說我心眼??!說她是病人我該讓!”“我二十歲生日!

你們在給秋瑤辦席!我呢?在衛(wèi)生院抽骨髓!痛得打滾!誰來看我一眼?!

”宋如意聲音陡然泣血:“這次!那輛永久!是她親手推著撞過來的!就是想要我的命!

”“我報警錯了嗎?!我的命!就這么賤?!賤到連她一根頭發(fā)絲都比不上?!

”嘶吼聲在狹小房間回響。字字血淚控訴,砸向宋振邦、楊婉如、宋志強的心臟。

那些被刻意遺忘的壓榨與傷害,**攤開。宋振邦臉色鐵青啞口無言。

楊婉如眼神閃爍摟緊宋秋瑤。宋志強徹底僵住,第一次看清宋如意眼中深不見底的絕望恨意。

那句習慣性“秋瑤不是故意”卡在喉中??諝馑兰拧D_步聲突兀闖入。許知深挾寒氣闖入。

當目光觸及屋內(nèi)景象時,

他素來沉穩(wěn)的臉瞬間血色盡失——宋如意似破舊布偶被皮帶抽倒在地。

**后背鞭痕縱橫交錯高高腫起血絲滲出!眼中死寂讓他心臟被無形大手攥緊。

他踉蹌著沖到宋如意面前,無視眾人,

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與恐慌:“如意……”他伸出手想觸碰又怕弄疼,

指尖懸停半空劇烈抖著?!皠e碰她!”他猛地扭頭對宋志強嘶吼,“住手!馬上!

”宋志強被懾住。宋振邦鐵青著臉欲開口。

“知深哥……”宋秋瑤一聲虛弱**恰到好處響起,

“我頭暈…站不住了…”她臉色慘白淚如雨下,瞬間吸走所有視線?!扒铿?!

”宋振邦宋志強立刻緊張圍攏。宋志強皺眉斥責許知深:“你瘋吼什么!如意裝可憐罷了!

”“你看把秋瑤嚇的!她凝血差受不了**!還不快過來看看!

”許知深伸向宋如意的手僵在半空。他回頭看一眼被簇擁啜泣的宋秋瑤。

又猛轉回頭看向地上脊背鞭痕交錯眼神空洞的宋如意。宋如意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宋秋瑤痛苦**與催促如同魔咒拉扯。時間被凝固拉長。宋如意后背的鞭痕猙獰刺目。

宋秋瑤依偎楊婉如懷中脆弱易碎。許知深指尖離宋如意染血肩頭僅一寸。

“如意……”他喉結滾動干澀如砂紙?!鞍⑸睿 彼沃緩姴荒痛吆?,“秋瑤撐不住了!

你是她男人!”“男人”二字如同催命符。許知深伸向宋如意的手,頹然垂落。他決然轉身,

大步走向宋秋瑤?!扒铿帲瑒e怕?!彼紫拢曇艨桃夥诺脺厝岬统?。

小心翼翼扶住她顫抖的肩膀,將她緊緊圈入懷中,用身體為她隔絕所有。

寬厚后背徹底隔絕了宋如意的方向。宋秋瑤順勢埋進他胸膛,在無人見處嘴角勾起得逞弧度。

她目光越過許知深肩膀投向宋如意這孤影,滿含惡毒快意。宋如意趴在地上,后背血跡洇開。

皮帶早已松開,但她似失去所有力氣也失去所有感知。許知深那句“別碰她”的微弱暖意,

風中斷燭。在他轉身奔向宋秋瑤瞬間,徹底熄滅。宋如意清晰聽見心臟某處徹底碎裂的聲音。

很痛,又帶著詭異的解脫。原來,真無人愛她。哪怕一絲一毫。宋如意低低笑了笑,

輕如嘆息。許知深緊抱宋秋瑤感受她微弱顫抖。目光卻死死釘在不遠處那掙扎的身影。

他看見宋如意血污手指極其緩慢撐住冰冷粗糙的水泥地。宋如意垂著頭,

散亂的發(fā)絲遮住所有表情。單薄到極致的脊背牽扯著傷痕,極其困難地,微微拱起。

她在試圖站起。沒有哭喊哀求,甚至不再看他們一眼。宋如意用盡殘存力氣,

支撐著要脫離這片地獄。一步,又一步,搖搖欲墜。粘稠鮮血順褲腳滑落,

在灰暗地面拖出刺目驚心的暗痕。那血痕無聲徹底割裂了她與他們之間所有維系。

第8章后背灼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皮肉。宋如意趴伏在冰冷的炕席上,

手指顫抖著從貼身口袋里摸出半張批文。她拖著虛軟的身子,

走向巷口那家只有一部電話的供銷社。電話接通,線路滋滋作響,

著嗓子:“同志……手續(xù)…北灣……”電話那頭傳來熟悉帶點方言的回應:“是宋如意同志?

”“是……我現(xiàn)在就要走……明天……有沒有船……”“明天?”對方驚愕,

“這…哪能這么快?

:“加錢……我?guī)Я俗銐虻膬S匯券和現(xiàn)金……立刻走……”她需要一個安全的角落舔舐傷口,

隔絕所有惡鬼?!靶小械?!我?guī)湍銌枂柪洗L…傍晚給你回電話!

”房門就在這時猛地被推開。許知深立在門框的陰影里:“去哪里?”他沉聲問,

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宋如意飛快藏起紙片:“沒什么?!彼齻饶槺荛_視線,

聲音嘶?。骸坝惺拢俊痹S知深沉默走近,替她仔細清洗血污、抹上紅藥水才開口。

語氣故作輕松:“省輕工廳主辦的工藝美術大賽,你設計的景泰藍座屏得了優(yōu)秀創(chuàng)作獎,

后天下午兩點區(qū)文化館領獎?!彼D了頓,“這挺難得的。”“你付出了不少心血。

”宋如意長睫微顫,眼底微弱光點瞬間湮滅。

那是她無數(shù)個被抽血后頭暈眼花、獨自在燈下熬夜描繪的心血。是她唯一能觸碰到的微光。

宋如意低低“嗯”了一聲,倦怠道:“我會去?!痹S知深凝視她過分平靜的側臉,

眉頭微蹙終未停留。頒獎禮當日,區(qū)文化館簡陋的禮堂里,燈泡發(fā)出昏黃的光。

宋如意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布罩衫,后背的鞭傷被布料摩擦,仍灼痛鉆心。

她被安排在最后一排長條板凳的角落,像個局外人。

宋秋瑤穿著時興的掐腰小翻領紅格呢外套,挽著許知深的胳膊。

他們周圍簇擁著滿面紅光、與有榮焉的宋振邦、楊婉如、宋志強,笑聲不斷?!叭缫猓?/p>

恭喜呀!”宋秋瑤親昵地湊過來,甜笑著,“能看著你得獎我真替你高興!”話鋒一轉,

帶恰到好處的艷羨:“真羨慕你有手藝,

要是我手沒那么笨多好…”楊婉如立刻心疼拍她手:“傻姑娘,

你平平安安就是爸媽最大的福氣!”宋振邦挺直腰板:“就是!秋瑤要那些獎做什么!

”許知深的目光落在宋如意蒼白沉默的臉上。前方主席臺,

著口音的聲音宣布:“本屆省工藝美術大賽優(yōu)秀創(chuàng)作作品獎獲得者是——”話筒的回音刺耳。

所有目光瞬間匯聚在站起身、正準備走向舞臺的宋秋瑤身上!“宋秋瑤同志!恭喜!

”全場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夾雜著驚愕的議論?!八吻铿帲克稌r候搞這個了?

”“署名不是宋如意嗎?”“錯了吧?”宋如意猛地抬頭!荒謬感席卷全身!那是她的作品!

刻著她名字底座的作品!宋如意霍然站起!“坐下!”冰冷的手狠狠按住她鞭傷未愈的肩膀!

宋志強湊近耳畔,聲音含毒警告:“今早老子去文化館改的名!”“秋瑤喜歡這榮光,

以后你做的東西都算她頭上!再敢吭聲老子打斷你的腿!明白?!

”楊婉如假意安撫實為施壓:“如意,秋瑤就圖個開心,這機會給她怎么了?

”宋振邦沉臉默認。宋如意目光穿過人群射向許知深。此刻竟還存著一絲可笑的期望。

許知深立在宋秋瑤身側,眉峰緊鎖薄唇抿著,眼神復雜地看著宋如意,最終側過了臉。

他只沉默注視著接過獎狀笑容瞬間燦爛的宋秋瑤。

宋秋瑤站在掛著“破四舊”殘留標語的主席臺上,接過燙著金字的獎狀。她笑容靦腆,

掃過臺下喜笑顏開的父母哥哥,掃過許知深眼底。唯獨跳過了臉色慘白如紙的宋如意。

“感謝領導認可!更要感謝愛護我的家人!爹!娘!大哥!

還有……”她含情脈脈望向許知深:“我的愛人,許知深。你們的支持是我的動力!謝謝!

”她高擎獎狀沐浴稀疏掌聲。宋如意坐在喧囂的角落,后背鞭傷鉆心,心臟處一片麻木死寂。

不怒不喊。悄無聲息擠出長條凳,從側門離開。宋如意沉默回到冰冷雜亂的房間。

拉開炕柜拖出舊包袱皮。宋如意開始整理。并非整理行囊?guī)ё摺?/p>

設計草圖、舊畫冊、攢下的幾張糧票布票、那枚頂針……沉默分類碼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

當宋振邦、楊婉如、宋志強與挽著許知深、懷里緊抱著新獎狀的宋秋瑤踏入房門時。

看見的便是這一幕?!八稳缫猓◆[夠了沒有?”宋志強皺眉呵斥。宋如意直起身,

目光平靜掃過所有人。她點了點地上雜物:“你們不是總讓我把一切給秋瑤?”“設計稿,

獎狀,這份榮耀……”宋如意略頓,目光緩緩割過父親、母親、哥哥、宋秋瑤。

最后落在許知深那讓她心死如灰的臉上?!斑€有這些,”她指過衣物、畫冊、糧票、頂針,

“也全都給她。”宋如意視線如刀劃過他們每一個人。

無聲補上心底最后一刀:“還有你們幾個,我也全都給她?!彼兰呕\罩房間。

唯余宋如意背上包袱、推開房門離去的沉重腳步聲。“你…不可理喻!”楊婉如最先爆發(fā),

“為一個獎至于這樣?作!”“秋瑤喜歡給她怎么了?!”宋志強不耐,

“你真當自己是什么藝術家?蹬鼻子上臉!”宋振邦冷哼:“白眼狼!

”宋秋瑤怯怯牽許知深袖角:“知深哥,如意是不是生我氣了?

我就是覺得那名字擺著好看…”無辜又委屈。許知深眉峰緊鎖,

望著地上那些沉默的、屬于宋如意的東西。又想起宋如意離開時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

心臟像被細線勒緊泛起陌生尖銳悶痛。他掙脫宋秋瑤快步走向院外:“如意!停下!

別意氣用事!”無聲回應。楊婉如尖刻響起:“知深別管她!讓她瘋!餓兩頓就知道輕重了!

”門內(nèi)。宋如意靠在院墻外冰冷的磚石上。包袱里裝著那張珍貴的北灣海島十年租賃批文。

后背傷處因奔走而刺痛。痛不過心死萬分之一。聽著院內(nèi)的咒罵、嘲諷、冷漠、虛偽關切。

不再如往常泣不成聲。眼淚早已在無數(shù)個冰冷被抽血的夜流干。被皮帶抽打時無聲流盡。

宋如意慢慢站直了身體。餓兩頓?她無聲笑了笑,緩緩搖頭。一頓。都不會有。

因為今天傍晚。她就要登上那艘北去的漁輪。駛向她的孤島。

第9章清晨濕冷的霧氣沉甸甸壓在宋家小院的青瓦檐上。宋如意后背的鞭傷隱隱作痛,

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牽扯著新結的血痂,那痛楚像是刻進了骨頭縫里。她悄無聲息地起身,

換上洗得發(fā)白的藍布衣褲,拎起那個裝著必需品的舊帆布行李包。外屋空蕩蕩的,

飯桌上沒有剩飯的痕跡,鐵爐子里的煤火也早已熄滅。他們果然都不在。

鬼使神差地走到巷口副食店門口,望向那部紅色的公用電話。副食店的王大姐看見她,

拿著個本子探頭出來:“宋家二丫頭?有你家電報!好幾張呢!

”幾張薄薄的黃色電報紙塞到宋如意手里。

陪小妹城隍廟還愿愿妹安康無虞】母親楊婉如:【菩薩保佑我秋寶長命百歲】最后一張,

字跡更短,來自極少打電報的許知深:【平安】電報員潦草的字跡,如同冰冷的鐵簽,

狠狠刺穿了宋如意的心臟。城隍廟……記憶的碎片呼嘯著涌入腦海。

許知深每年過生日都會帶她去城隍廟掛一塊小小的平安牌。她看著他駐足良久,

一筆一畫虔誠地寫上心愿掛好,竟愚鈍地以為,牌上寫的是對她的祝愿!

多么可笑的一場獨角戲!原來那牌子上的“平安”,從來都不是為她宋如意!是宋秋瑤!

他心上念的“安”,永遠只有宋秋瑤!她所貪戀的微溫,不過是投喂給備用血的廉價慰藉!

徹骨寒意從心臟蔓延到指尖,比鞭傷的刺痛更甚千萬倍。宋如意扶住冰涼的墻壁才勉強站穩(wěn),

胃里一陣抽搐翻騰。她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氣,回到冰冷的屋子,鋪開兩張信紙。

一份《自愿解除收養(yǎng)關系聲明書》,簽名“宋如意”三個字,力透紙背。另一份,

從壓箱底的衣物里翻出一個小布包,打開,里面是那枚磨得光滑發(fā)亮的黃銅頂針。物歸原主,

恩斷義絕。背上帆布包,宋如意走向小院緊鎖的木門。濃霧被初生的陽光刺穿,

投下幾縷冰冷的金黃。她拉開門栓?!八稳缫?!宋如意在家嗎?!

”王大姐急促的喊聲從院外傳來!宋如意停步。王大姐喘著氣跑進小院,

手里捏著又一張黃色的電報紙?!翱欤】h醫(yī)院……急診科!急事!催你馬上去!

”無需看內(nèi)容,宋如意也知道是誰。電報上的字跡潦草,帶著歇斯底里。

宋志強:【宋如意死哪去了!速滾來縣一院急診!秋瑤下山血崩!立刻來抽血!

不然要你好看!】楊婉如:【如意媽求你救救秋瑤。速來醫(yī)院!

】許知深:【速來】薄薄的紙張,映著宋如意毫無波瀾的眼眸。聽著王大姐復述電報內(nèi)容,

如同聽著一出荒誕的鬧劇。她指尖平靜地將那幾張黃色的電報紙一一對折,再對折,

如同在折疊一堆令人厭惡的垃圾。最后,連同那份“解除聲明”,

一起放進了門口的舊搪瓷臉盆里。從爐膛里掏出一小塊尚未熄滅的煤核。

橘紅色的火焰倏地騰起,貪婪地舔舐著黃色的紙張。焦黑的邊緣迅速卷曲、變薄,化作灰燼。

宋如意背起帆布包,推開了小院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陽光刺破濃霧,落在她臉上。

她毫不猶豫地邁了出去,融入了清晨稀薄的人流中。第10章縣第一人民醫(yī)院急診樓,

走廊里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鐵銹和焦躁?!癛h陰性血!血站調(diào)來的用完了!

聯(lián)系上宋如意沒有?!宋秋瑤血壓快測不到了??!”醫(yī)生焦急的吼聲隱隱傳來。

許知深背靠著冰冷的、油漆斑駁的墻壁,身上的干部服皺巴巴的,額上滿是汗水。

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捻著電話機旁那幾張寫著號碼的紙條,插好銅板,撥號。

聽筒里只有冗長而單調(diào)的忙音。他狠狠地扣下又拿起,再撥。依舊是忙音。那無止境的忙音,

像潮水般淹沒了他,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心臟?!爸睿≌业饺缫饬藛??!那丫頭跑哪兒去了?

!”楊婉如撲過來,死死抓住許知深的胳膊。許知深手臂吃痛,

無力地搖頭:“她……她家里沒人。打公用電話問了巷口副食店,說她很早就背著包走了。

”“砰!”宋志強一拳砸在旁邊的鐵皮長椅上:“秋瑤撐不住了!只有她能救秋瑤!

她是不是故意的?!”他怒不可遏:“等我找到她,看我不抽死她!”楊婉如嘴唇翕動,

看了一眼緊閉的急救室門。宋振邦臉色鐵青,猛地轉向許知深:“許知深!秋瑤要是出事,

我跟你沒完!發(fā)動你認識的所有人!給我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個孽障給我揪出來!

”許知深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電話機?!安?!”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他赤紅著眼睛對匆匆從單位叫來的辦事員吼道,“給我去查火車站、汽車站!問街坊鄰居!

給我找!”辦事員被他眼中的瘋狂嚇得一哆嗦,連忙應聲跑開。許知深徹底失控,

撞開還在走廊咆哮的宋志強,沖出醫(yī)院大門。老舊的二八大杠被他蹬得幾乎要散架,

車輪在冰冷的柏油路上碾過,拼命朝宋家小院沖去。小院的木門虛掩著。許知深沖進院子,

院子空得讓人心慌。他幾步?jīng)_進屋子。屋內(nèi)冷清。屬于宋如意的那個小格子空了大半。

許知深踉蹌一步,扶住門框。目光掃過,最后停在靠窗的舊書桌上。那里,

端端正正地放著兩張薄薄的信紙。一份是《自愿解除收養(yǎng)關系聲明書》。簽名處,

“宋如意”三個字清晰無比。另一張信紙旁邊,是一個小布包。許知深猜到那是什么,

顫抖著手打開。布包里,是那枚邊緣磨得圓潤光滑的黃銅頂針。物歸原主,恩斷義絕?!芭?!

”許知深一拳砸在舊書桌上。布包被震得掉在地上,頂針滾出來,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

他像被抽空了力氣,頹然跌坐在冰冷的板凳上。辦事員氣喘吁吁地跑進來:“許主任!

有…有消息了!問了巷口副食店的王大姐!”許知深猛地攥緊拳頭:“說!

”“她說今兒大清早天還沒亮透,就看見如意姑娘背了個舊帆布包出門了。

說是去郵局寄東西!然后……”辦事員的聲音艱澀,“然后她看見如意姑娘去了長途汽車站!

買了最早一班去海河縣碼頭的車票!”許知深霍然站起:“海河縣碼頭?!她去那兒做什么?

”辦事員擦擦汗:“車站說那班車早發(fā)走了。海河縣碼頭的人說,早上確實有個姑娘,

拿著張蓋著紅戳子的批文,買票上了一條去‘葫蘆礁’的機帆船……”海河縣碼頭?

葫蘆礁的機帆船?這些地名像淬了毒的鋼針,狠狠扎進許知深的心臟。

第11章一股鐵銹般的腥甜猛地涌上喉頭。許知深腦海中浮現(xiàn)出宋如意瘦弱的背影,

背著那個洗得發(fā)白的帆布包,獨自走在清晨寒冷的霧氣中。她是去那個荒涼的海島上躲避嗎?

她決意要消失在他的世界里?“準備車!”許知深深吸一口氣,不顧頭暈目眩就要起身下床,

“最快的速度開證明!去海河縣!想辦法找船!”辦事員急了:“許主任!

您這身子骨哪兒行!”“立即去辦!”許知深猛地拔掉手背上輸液的膠布?!霸S主任!

醫(yī)院那邊…宋秋瑤同志…沒…沒救過來,人…沒了……”宋秋瑤死了。

許知深卻感覺像聽一件遙遠而無關的事情,這個消息未曾激起他心底半分漣漪。

他頹然地坐回板凳上,目光空洞地望著地上那枚孤零零的黃銅頂針。突然間,

他眼睛被一道微弱的光晃了一下。是桌子角落里一個不起眼的、掉漆的小鐵盒。

他幾乎是撲過去的,顫抖著手指,摳開了那個鐵盒蓋。

一枚小小的、深綠色的金屬薄片掉出來,落在他的掌心。那金屬片磨損得厲害,

邊緣沾著早已干涸發(fā)黑的陳年污漬。

上面刻著模糊的部隊番號和一個同樣被磨得模糊的名字縮寫“SWY”。

許知深的瞳孔驟然緊縮!一個可怕的、打敗性的念頭,如驚雷般在他腦中炸響!

他猛地攥緊了這枚染著污漬的身份牌。

血腥味、冰冷的雨水、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撕心裂肺的劇痛瞬間將他淹沒!

塵封的記憶碎片在電光火石間撞開了一道縫隙!原來……他一直都錯了!八年前,南疆前線。

許知深作為測繪支援人員遭遇伏擊。巨大的氣浪將他掀翻到冰冷的泥漿里。意識模糊間,

他感覺有人從后面拖住了他。他當時失血過多,只覺得碰到那人胸口一塊冰涼堅硬的金屬片,

接著便徹底陷入了黑暗。醒來時,他已經(jīng)在野戰(zhàn)醫(yī)院。床邊守著他的是哭紅了眼的宋秋瑤。

所有人都告訴他,是宋秋瑤不顧危險救了他的命。他信了。這份“救命之恩”,

成了他對宋秋瑤無底線付出的最大理由??纱丝?,手心里這枚身份牌,

尺寸和模糊記憶里他無意間攥住的那塊冰冷的金屬片,完全吻合!硝煙彌漫的雨夜,

把他從鬼門關拖回來的人,根本不可能是身體柔弱的宋秋瑤!是誰?!

一個模糊的輪廓在混亂血腥的記憶碎片中變得清晰。背起他的是一個并不高大的身影。

在拖拽他的過程中,他冰冷的臉蹭到對方的脖頸,隱約看到領口下左側鎖骨上,

似乎有一顆很淡很小的痣。鎖骨的小痣!許知深渾身劇震!宋如意!是宋如意!他恍惚記起,

很久以前,確實在宋如意左側鎖骨靠近肩窩的位置,看到過一顆小小的、淡褐色的痣!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被謊言蒙蔽的記憶碎片,如同滾燙的巖漿沖破了冰封的堤壩!

許知深悔得恨不能將自己千刀萬剮!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當年他從前線被送回省城醫(yī)院后,

再次見到宋如意時,她手臂打著厚厚的繃帶。為什么宋秋瑤在講述“英勇救人”時,

細節(jié)總是磕磕巴巴!為什么他偶爾問起邊境的事,宋如意總是眼神閃爍地岔開話題!原來,

他一直認錯了人!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呵護的“救命恩人”,不過是一個**的竊名者!

而那個真正在炮火硝煙中把他背出來,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

那個他本應用一生去守護、去報答的人,卻被他當成給宋秋瑤續(xù)命的“備用血”,

肆意壓榨、反復傷害!“噗——!”再也抑制不住,一口滾燙的鮮血猛地從許知深口中噴出,

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紅得刺眼。他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向后倒去,

后腦重重磕在冰冷的桌角上。意識沉入無底黑暗的最后一刻,他渙散的瞳孔里,

只剩下那個曾經(jīng)羞澀地看著他,笨拙地把藥膏抹在他傷口上的單薄身影。

如意……第12章許知深在縣醫(yī)院簡陋的病房醒來時,已是三天后的黃昏。

消毒水和霉味彌漫,窗外夕陽昏黃。額角和后腦的悶痛提醒著他昏迷前的一切。

身體的虛弱感沉重,但更沉重的是心中那個巨大的空洞。辦事員小心翼翼地守在床邊。

書友評價

  • 左手邊的溫柔
    左手邊的溫柔

    一直很喜歡短篇言情題材的小說,但真正讓人走心的寥寥無幾,不過,云隱編寫的《心渡星河彼岸》是其中之一,是一部實實在在的良心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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