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云氏，世代畫師，丹青繪山河，墨染春秋。我執(zhí)筆，畫盡人間春色，獨不畫人。

世人皆嘆我筆下桃花灼灼，燦若云霞，卻不知，那每一瓣落英，都是一場未曾說出口的心事。

那年春山書院，桃林初綻。他說，愛極了我畫中的風骨，而非那秾麗的春色。

我贈他一枝新桃，聊作春信。卻在落款處，藏了我的名字，也藏了我的宿命?！翱上?，

”我隔著珠簾，輕聲對他說，“明年花更好。”他未懂。我亦未曾奢望他懂。畢竟，

有些緣分，注定只能開在紙上，藏在心間。如同那未及盛放，便已預知凋零的，春日桃花。

那是我與他之間，唯一真實過的春天。而春天，總是太短。1陽春三月，京郊春山書院。

一年一度的桃林春考，是仕子們的盛事，亦是文人雅客的雅集。千畝桃林如云似霞，風過處，

落英繽紛，香氣襲人。仕子們在林中覓景屬文，以求博得考官青眼。而桃林最深處，

依山傍水，筑有一座畫閣，名曰“棲云”。棲云閣的主人，是近兩年聲名鵲起的畫師。

無人知其名姓，只因其畫作出塵，尤擅畫桃，便被人稱作“桃花仙”。今年的春考，

棲云閣亦循例掛出了一幅新作。畫題《春山風骨》。畫的，依舊是桃花。只是，

與尋常畫師筆下秾麗嬌媚的桃花不同，這幅畫中的桃樹，枝干虬勁，如鐵畫銀鉤，

于懸崖峭壁之上，探出崢嶸的身姿。花開得并不算繁盛，疏疏幾朵，卻于料峭春寒中，

自有凌云之志。滿紙的清冷孤絕，是風骨，而非春色。畫下，已圍了不少人?！昂卯?！

這風骨，當真不俗！”“桃花仙的畫技，愈發(fā)精湛了，只此一幅，便勝過滿園春色。

”人群中，一襲洗得發(fā)白的青衫，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沈執(zhí)立在人群外圍，

目光卻牢牢鎖在那幅畫上。他不是來看熱鬧的雅客，而是來應考的寒門書生。

旁人看的是畫技，是意境。他看到的，卻是畫中那股不屈不撓的勁兒。像極了在寒窗下苦讀，

于世俗中掙扎的自己。他看得入了神，連身旁有人擠過都未曾察覺?！斑@位公子，也懂畫？

”一個輕佻的聲音響起。沈執(zhí)回神，見是一位錦衣華服的公子，正用挑剔的眼神打量著他。

是吏部尚書家的公子，李景。沈執(zhí)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并未言語。李景卻不依不饒，

指著畫道：“這畫故作清高，失了桃花的柔媚，不過是嘩眾取寵罷了。”沈執(zhí)眉頭微蹙。

他淡淡開口，聲音清越如玉石相擊：“畫者心聲，公子不見其風骨，只見其柔媚，

是你我眼界不同，非畫之過。”“你！”李景臉色一沉。周圍的人群靜了下來，

目光在二人之間流轉(zhuǎn)。沈執(zhí)卻不再看他，只對著那幅畫，深深一揖。這一揖，是敬畫，

更是敬畫中那份與他心意相通的孤傲。他轉(zhuǎn)身離去，背影挺拔如松。無人看見，

棲云閣二樓的珠簾后，一雙清冷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那道青色的背影，許久未曾移開。

簾后，素手執(zhí)筆，懸于宣紙之上，一滴墨，悄然暈開。2春考三日，沈執(zhí)的文章，拔得頭籌。

主考官贊其文風“有風骨，有擔當”。放榜那日，他沒有去看熱鬧，而是獨自一人，

再次來到了棲云閣。他想再看看那幅畫，也想，見一見那位畫師。今日的棲云閣，

比春考時清靜了許多。那幅《春山風骨》依舊掛在原處。沈執(zhí)立于畫前，心中感慨萬千。

畫中風骨，是他所求。如今得中，未來之路，更當如這崖上之桃，不畏風霜。“公子，

可是有事？”閣中侍女見他佇立良久，上前輕聲詢問。沈執(zhí)回過神，溫聲道：“在下沈執(zhí)，

新科舉子，特來拜見桃花仙，感謝其畫作點撥之恩?！笔膛媛峨y色：“我家主人不見外客，

還請公子見諒?！鄙驁?zhí)心中涌起一陣失落，卻也知曉這等高人脾性古怪，并不強求。

“既如此，是在下唐突了?！彼俅螌Ξ嬕灰?，準備離去。“公子請留步。

”一個清冷的女聲，自二樓傳來，隔著珠簾，聽不真切，卻如山間清泉，沁人心脾。

沈執(zhí)腳步一頓，抬頭望去。珠簾晃動，隱約可見一抹素白的身影?！拔壹抑魅苏f，

公子能懂此畫，便是知音?！笔膛畟髟挼溃八龁柟?，最愛此畫何處？”沈執(zhí)不假思索，

答道：“非其春色，乃其風骨?！睒巧希L久的沉默。久到沈執(zhí)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那聲音才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微顫：“知音難覓。”片刻后，

侍女端著一個托盤走下樓。盤中，是一枝剛剛折下的桃花，花瓣上還帶著晨露，嬌艷欲滴。

“這是我家主人贈予公子的春信?！笔膛?，“主人還說，

春山書院有‘畫師贈花即春緣’的傳說，但她與公子萍水相逢，不敢僭越，

此花只為賀公子高升，并無他意?！鄙驁?zhí)接過那枝桃花，指尖微涼。他能感覺到，

這并非客套之詞。對方的疏離與克制，清清楚楚?！岸嘀x桃花仙?！彼麑χ鴺巧?，

再次躬身行禮，“不知可否有幸，得知仙子名諱？”樓上又是沉默。風吹過，珠簾叮咚作響。

“我不過一介無名畫師?！蹦锹曇粲挠膫鱽?，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寥落，“今日之花，

已是極致。公子不必記掛?！彼D了頓，仿佛嘆息一般，輕聲道：“可惜，明年花更好。

”沈執(zhí)一怔。可惜，明年花更好。他細細品味著這句話。是說今年的花還不夠好，

明年會更美嗎？還是說，她的人生，她的畫境，總在期盼著一個更好的“明年”？

他將其理解為一種高遠的志向，與一種不愿被眼前成就所束縛的謙遜。

心中對這位未曾謀面的畫師，更添了幾分敬意?！跋勺痈咧?，沈執(zhí)受教。

”他珍重地將那枝桃花握在手中，“此花，沈某會好生珍藏?！彼D(zhuǎn)身離去，

心中滿是遇到知音的欣喜，卻未曾想過，那句話里，藏著一個他永遠錯過了的謎底。樓上，

云若初站在窗前，看著那青衫背影消失在桃林盡頭。她緩緩攤開手心，

上面是用朱砂寫下的兩個小字——明年。是她的字。云若初，字明年?？上?，他不懂。

她輕輕地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只有無盡的蒼涼。3沈執(zhí)高中之后，并未立刻授官，

而是按例需在京中等候吏部分派。他租住在城南一處僻靜的小院，每日讀書寫字，靜心沉淀。

那枝桃花，被他小心地養(yǎng)在清水瓶中。每當看到這枝花，

他便會想起棲云閣珠簾后那個清冷的聲音，想起那句“可惜明年花更好”。他愈發(fā)覺得，

那位桃花仙，是一位與他精神共通的女子。他想，待吏部分派下來，有了安身之本，

定要再去拜訪?；蛟S，能求得一幅她的畫，掛于書房，朝夕相對。這個念頭，像一粒種子，

在他心底悄然發(fā)芽。然而，世事總不遂人愿。不過半月，京中風云突變。

戶部侍郎周顯被參貪墨，牽連甚廣，一時間，朝中人人自危。而春山書院的桃林春考，

亦被指有舞弊之嫌。沈執(zhí)作為新科舉子，也被卷入其中，整日接受盤查，不得自由。

待風波平息，已是初夏。沉冤得雪，他的官職也定了下來，外放江南，任一縣主簿。

雖是末流小官，但于寒門出身的他而言，已是天大的恩賜。赴任之前，他做的第一件事，

便是趕往春山書院。那枝桃花，早已枯萎，被他做成了書簽，夾在最愛的一本詩集里。

可當他滿懷期待地來到棲云閣時，卻見畫閣大門緊鎖，門上貼著封條。閣外，

那棵他曾見過的老桃樹，已是綠葉成蔭，不見半分春色。他心中一沉，

拉住路過的一位老丈詢問?！澳阏f桃花仙??？”老丈嘆了口氣，“早走了。”“走了？

”沈執(zhí)心頭一緊，“去了何處？”“誰知道呢？”老丈搖頭，“就那場大案之后，沒幾天，

這棲云閣就封了。聽說是主人家犯了事，連夜就搬走了，東西都來不及收拾。

可惜了那么好的畫，哎……”沈執(zhí)如遭雷擊，怔在原地。犯了事？是與周侍郎的案子有關嗎？

那個聲音清冷、心懷高遠的女子，怎會與貪墨案扯上關系？他不信?？裳矍熬o閉的門扉，

與那刺眼的封條，卻在無聲地訴說著事實。他走上前，透過門縫向里望去。閣中空空蕩蕩，

畫作早已被搬空，只余滿地狼藉，與一層厚厚的灰塵。那個他想象中雅致清幽的畫室，

如今只剩一片破敗。風吹過，卷起幾片枯葉，在空蕩蕩的廳堂里打著旋。沈執(zhí)的心，

也跟著沉了下去。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甚至連她的樣貌都未曾見過。

他們之間唯一的聯(lián)系，只有那一幅畫，一句話，和一枝早已枯萎的桃花。如今，畫沒了，

人也走了?！翱上髂昊ǜ谩彼哉Z，第一次覺得，這句話里，

帶著無盡的悵惘與悲涼。他以為的知音，他期盼的重逢，就這樣，在他毫不知情的狀況下，

被命運無情地斬斷。他甚至，連一聲告別都來不及說。江南的委任狀，握在手中，

忽然變得沉甸甸的。前路漫漫，云深不知處。他的知音，又在何方？4江南三年，一晃而過。

沈執(zhí)憑著一身風骨與才干，從一介小小主簿，做到了知縣。他為官清廉，勤政愛民，

在江南一帶頗有政聲。只是，他依舊是孤身一人。同僚們?yōu)樗雒剑急凰裱灾x絕。他說，

心中有人。所有人都以為是托詞，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個“人”，

不過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影子。一個隔著珠簾，贈他桃花的清冷女子。三年里，

他從未放棄過尋找。他尋遍了江南大小畫齋，見過無數(shù)畫師，卻再也找不到那種熟悉的風骨。

那枝枯萎的桃花書簽，被他摩挲得邊角圓潤。夜深人靜時，他會取出書簽，對著月光，

一遍遍回想那天的情景。那個聲音，那句話，已經(jīng)刻入了他的骨髓。

他甚至開始臨摹那幅《春山風骨》。憑著驚人的記憶力，他畫了上百遍，每一筆，每一劃，

都爛熟于心。他的畫技，竟也因此日益精進。只是，他畫得出形，卻畫不出那份神韻。

那份獨屬于她的，清冷孤絕。三年任滿，他因政績卓著，被調(diào)回京城，任大理寺評事。

從七品，官階不高，卻掌刑獄之事，位卑權重。重回京城，物是人非。他第一件事，

還是去了春山書院。棲云閣的封條早已被撕去，卻依舊荒廢著，蛛網(wǎng)遍結。他站在閣前，

心中一片空茫。三年的追尋，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吧虼笕?？”一個聲音自身后響起。

沈執(zhí)回頭，見是大理寺卿，他的頂頭上司，宋大人。“宋大人。”沈執(zhí)躬身行禮。

宋大人笑了笑，指著棲云閣道：“沈大人也對這位‘桃花仙’感興趣？”沈執(zhí)心中一動，

忙問：“大人知道她的事？”“略知一二?！彼未笕四碇殻抗庥七h，“三年前，

戶部周顯案，牽連了當時的宮廷畫師云家。云家被指與周顯勾結，獻畫行賄。一夜之間，

滿門抄斬，家產(chǎn)查封。這棲云閣，便是云家的產(chǎn)業(yè)?！鄙驁?zhí)只覺得胸口一窒。

云家……“那桃花仙，便是云家之人？”他的聲音有些發(fā)顫?！笆窃萍业男∨畠?，

名叫云若初?！彼未笕藝@了口氣，“是個畫畫的天才，可惜了。據(jù)說案發(fā)當晚，她便失蹤了，

至今生死不明。有人說她逃了，也有人說，她早已不在人世?！痹迫舫?。

他終于知道了她的名字。卻是在這樣的情境下。原來，她不是犯了事，而是受了牽連。原來，

她那日隔著珠簾的疏離與克制，不是清高，而是身負血海深仇的無奈與絕望。

他想起她那句“可惜明年花更好”。那不是什么高遠的志向。那是一個身陷絕境的女子，

對自己渺茫未來的，一聲悲鳴。沈執(zhí)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他恨自己當初的愚鈍。他恨自己這三年的后知后覺。如果……如果他早些知道真相，

是不是可以為她做些什么？“沈大人？”宋大人見他臉色慘白，關切地問?！盁o事。

”沈執(zhí)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滔天巨浪，“多謝大人告知?！彼D(zhuǎn)身，

目光再次投向那座荒廢的畫閣。云若初。若初。他默念著這個名字，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從今往后，他不僅要為官，更要為她，查明三年前那樁舊案的真相。

這是他欠她的。5入大理寺后，沈執(zhí)開始暗中調(diào)查三年前的云家舊案。案卷早已塵封，

許多證據(jù)都已湮滅。他查得異常艱難。但他沒有放棄。白日，他是鐵面無私的大理寺評事，

審案斷獄，一絲不茍。夜里，他便化身孤影，在故紙堆中，尋找著蛛絲馬跡。

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周身的氣息也愈發(fā)清冷。同僚們都說，沈大人像一塊不會融化的冰。

只有他自己知道，冰下，是即將噴發(fā)的火山。這日，他照例去琉璃廠的畫齋尋訪，

希望能找到一些與云家畫風相關的線索。在一家不起眼的畫鋪角落，他看到了一幅畫。畫的，

是一枝雪中寒梅。枝干瘦硬，花瓣清冷，于風雪中傲然挺立。那筆法，那意境，

那股深入骨髓的孤絕與堅韌……沈執(zhí)的呼吸，瞬間停滯。這幅畫，與三年前的《春山風骨》，

如出一轍！不，甚至可以說，風骨更勝！如果說《春山風骨》是料峭春寒中的不屈，

那么這幅《雪里寒梅》，便是萬徑人蹤滅下的死守。他顫抖著手，看向畫的落款。沒有印章，

只有兩個娟秀的小字——若初。是他！是云若初！她還活著！巨大的狂喜與激動，

瞬間席卷了他。他幾乎是失態(tài)地抓住畫鋪老板：“這幅畫！這幅畫的作者在哪里？

”老板被他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這……這是寄賣的，小的也不知作者是誰啊。

”“寄賣？”沈執(zh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何時寄賣的？何人所送？”“就……就前幾日，

一個丫鬟送來的。她說她家主人手頭緊，想換些銀錢?！崩习宓?，“她說，若有人問起，

便說作者身子不好，不便見客?！鄙碜硬缓谩驁?zhí)的心又被揪了起來。這三年來，

她過得該有多苦？“那丫鬟可有留下地址？”“沒有沒有?！崩习暹B連擺手，“那等高人，

怎會輕易留下行蹤？”線索，又斷了。沈執(zhí)買下了那幅畫。他將畫掛在書房，

與他自己臨摹的《春山風骨》并排。一幅桃，一幅梅。一幅春，一幅冬。隔著三年的時光，

隔著生死離別，遙遙相望。他看著畫上的“若初”二字，心中既酸楚，又有一絲暖意。

她還活著，這比什么都重要。而且，她就在京城。他相信，只要她還在作畫，

他就一定能找到她。他將那幅《雪里寒梅》小心翼翼地卷起，貼身收藏。這幅畫，

是他新的希望。也是他與她之間，新的信物。6沈執(zhí)開始更加頻繁地出入京城各大畫齋。

他不再漫無目的地尋找，而是專門留意那些新近出現(xiàn)的，風格清冷的畫作。終于，半個月后，

他在另一家畫齋，又看到了一幅署名“若初”的畫。這次，畫的是一叢雨后修竹。

依舊是那熟悉的風骨，只是畫中多了一絲掙扎后的平靜。他立刻找到老板，

依舊是同樣的說辭：丫鬟寄賣，不知來路。但這次，沈執(zhí)留了心眼。他沒有立刻買下畫，

而是給了老板一錠銀子，請他若那丫鬟再來，務必想辦法留住她，并立刻通知自己。

他在畫齋對面的茶樓，整整等了三天。第三日黃昏，一個穿著青布衣衫的小丫鬟，低著頭，

行色匆匆地走進了畫齋。沈執(zhí)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立刻起身，快步跟了過去。

“姑娘請留步?！毙⊙诀弑凰麛r住，嚇了一跳，手中的包袱都掉在了地上。“你……你是誰？

”“在下沈執(zhí)，并無惡意?！鄙驁?zhí)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我只是想拜見令主，

求一幅畫?！毙⊙狙诀呔璧乜粗骸拔壹?*不見客?！薄拔抑獣浴！鄙驁?zhí)道，

“我并非唐突之人，只是仰慕令主畫技，心誠至此?？煞裾埞媚锎鸀橐]？

無論令主有何要求，在下都愿滿足。”小丫鬟猶豫了。她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請醫(yī)問藥，處處都需要銀錢。眼前這位公子，衣著雖然樸素，但氣度不凡，看樣子并非壞人。

“你……你真的只是求畫？”“是?！鄙驁?zhí)點頭，目光懇切。小丫鬟咬了咬牙，

道：“那你隨我來吧。但我們**見不見你，我可不敢保證?！薄岸嘀x姑娘。

”沈執(zhí)跟著小丫鬟，穿過幾條僻靜的巷子，來到一處破敗的院落前。院門虛掩著，

里面?zhèn)鱽硪魂囮噳阂值目人月?。沈?zhí)的心，猛地一緊。小丫鬟推開門，引他進去。院子里，

一個身穿素白衣裙的女子，正背對著他們，站在一架畫案前。她身形清瘦，

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聽到腳步聲，她停下筆，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四目相對的瞬間，

沈執(zhí)的呼吸，徹底凝固了。那是一張怎樣清冷絕美的臉。膚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眉眼如畫，

卻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尤其是那雙眼睛，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沒有半分波瀾。

是她。沈執(zhí)幾乎可以肯定。雖然他從未見過她的臉，但那份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氣質(zhì)，

與他想象中的“桃花仙”，別無二致。云若初看到沈執(zhí)，眸光微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