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一次來，一直被同僚灌酒，竟沒有注意，這樓內(nèi)裝飾如此雅致，竟完全不輸京城的陽春閣。

想來娘子定是一位知情解意的，所以周某才會再次上門叨擾。”

“周大人謬贊了，我這小店能得到周大人的稱贊也是小店的榮幸。

不過說知情解意倒也恰當(dāng)，只是我是個商人，周大人想要知道什么不如說出來，我們詳談？”

周洪謨眼睛盯著茶杯，心中其實已經(jīng)笑開了花，沒想到這慈悲樓的主人也是一個敞亮的人。

如果這事能用錢解決，那就在好不過了。

“我想知道縣承的事，事無巨細(xì)的說給我聽?！?/p>

寶珠聽到這話，心里也是歡喜不已，真的是瞌睡了有人遞枕頭，正愁怎么給周縣令遞消息呢，結(jié)果他自己倒是找來了。

“我聽說周大人雖然也是出自名門，但根基大多在南方，在這估計這段時間一直都被縣承架空了吧。

小女子不才，倒是有一計可以讓周大人如愿，只是這價格.....”

周洪謨也是爽快，直接掏出一個金餅。

可對面的人還在整理裙擺，周洪謨也是懂事的，又掏出一個金餅。

這時的寶珠才笑著伏在周洪謨耳邊說。

聽完寶珠的話，周洪謨眼睛一亮，起身就給寶珠行了一禮。

這周洪謨也就是輸在了相貌上，要不然現(xiàn)下朝中正是用人之時，他自然也會占據(jù)一席之地。

寶珠回禮之后，從身上又摸出一張畫像。

“周大人爽快，我也不是吝嗇之人，想必周大人也曾聽說過，我來這之前曾跟隨凌小將軍左右。

這畫中人曾在我店中打聽凌小將軍的事，他雖小心謹(jǐn)慎，但我也不是吃素的。

有些事，寧錯殺，不放過?！?/p>

周洪謨接過畫像，又鄭重的給寶珠行了一禮，作為縣令捉拿細(xì)作是大功一件，作為大靖官員守護大靖平安亦是分內(nèi)之事。

想到這，周洪謨又想從身上摸寫錢出來，只是那兩個金餅已經(jīng)他全部身家了。

寶珠看到周洪謨的窘態(tài)，又給他添了一些茶。

“周大人，莫不是忘了，我也是大靖子民，您這般可是要陷我與不忠不義？”

周洪謨自然知道寶珠在給自己臺階，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那周某就多謝娘子大義了。”

李美腰翻身上馬就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家中。

剛到家就看到許氏又在打罵李煥兒，李美腰本來想上前阻止，但是被尤氏攔住。

尤氏將李美腰拉到了后院菜園中，李美腰雖然不想，但是也是由著她。

“美腰，你若上去，不光你會挨打，你煥兒姐姐還會被打的更兇?！?/p>

“阿娘，你就不能幫幫煥兒姐姐嗎？”

“我?guī)瓦^，可是我不在的時候，你祖母會加倍的虐待她，久而久之我也就不敢管了?！?/p>

“就因為我們是女子，我們就要被如此苛待嗎？”

尤氏將李美腰額前的碎發(fā)輕放到耳后，眼中有無限的疼愛，但也有數(shù)不盡的無奈。

其實在李美腰的記憶中，尤氏就是這般溫柔善良的，可看看現(xiàn)在的尤氏。

她今年也才三十五歲，但她眼周已經(jīng)有了明顯的皺紋，雙眉之間也有了川字紋，墨發(fā)中夾雜的白發(fā)怎樣都遮不住。

眼中溫柔尚在，但光芒早已熄滅，真的很難想象這些年尤氏經(jīng)歷了什么。

在李美腰的記憶中，尤家三代才有尤氏這一個女兒，尤家對這個小女兒疼愛的不行。

也不知尤家二老看到這般憔悴的愛女，華發(fā)又添了多少。

“我們女子生來不就是為了贖罪的嗎？我們能活下來就已經(jīng)是老天保佑了。

不過美腰不怕，阿娘會保護你的，永遠(yuǎn)保護你?！?/p>

尤氏想要將李美腰抱在懷中，但是發(fā)現(xiàn)李美腰早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悄然長大，現(xiàn)在已經(jīng)比她要高了。

李美腰看出了尤氏的想法，抱著尤氏的手臂，將頭靠在尤氏的肩膀上。

“阿娘，我長大了，可以保護你了，雖然我未在您身邊長大，但是我知道，阿娘和阿爹對我的疼愛不比阿兄的少。

這些年我不在您身邊，這些疼愛都變成了刺向你和阿爹的利刃。

但是我想說，美腰這些年真的過得很好，美腰也從來沒有怨恨過任何人，命運使然，美腰愿意坦然接受?！?/p>

尤氏聽完這個話，眼中淚水猶如決堤一般，急涌而出。

相比李美腰這般的理解她，她更希望李美腰可以恨她，怨她。這樣她的心中才會好過。

李美腰就這樣靠在尤氏的身邊，等到尤氏哭夠了，兩人才回去準(zhǔn)備飯食。

李美腰在城中時雖然沒看到李鳴謙和宋敘白，但是她還是隱隱察覺有人看到她了，就算是她的錯覺，她坑李知臨這件事也要盡快離開城里。

回去的時候，李美腰還特意抄了小路，比李鳴謙和宋敘白提前一個時辰到了村里。

等李鳴謙和宋敘白回到李家的時候，李美腰已經(jīng)同家中女人準(zhǔn)備好小食了。（古代農(nóng)民一天只吃兩頓，早上7點——9點叫大食，下午3點——5點叫小食）

李鳴謙和宋敘白對看一眼，心中疑惑還是不減，但是確實說不通，就算騎馬也不可能快那么多，兩人帶著疑惑吃完了這頓飯。

吃完飯收拾完，外面已經(jīng)漸漸黑了，宋敘白已經(jīng)回到了他落腳的房子，李家其他人也準(zhǔn)備要休息了。

此時的李知臨拄著一根樹棍，一邊走一邊嚎啕痛哭的進了門，看見李美腰在旁邊，還用樹棍驅(qū)趕，罵她礙事。

許氏和李純趕快扶過李知臨問他到底怎么了。

李知臨當(dāng)然不敢說實在賭坊跟人賭輸了，只說自己是山匪搶劫了。

聽到這的時候，李鳴謙和尤氏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李美腰，不知為何，兩人都覺得李知臨被打跟李美腰脫不了關(guān)系。

可李美腰這邊卻懶得聽他胡編亂造，就拿著補好的衣服準(zhǔn)備給宋敘白送過去。

宋敘白還在點著燈讀書，看到李美腰進來，宋敘白的嘴角不自覺的就向上翹。

將書放在桌子上就出來迎李美腰，李美腰也沒有跟他客氣，就徑直要進宋敘白的房間。

剛到門口，就被宋敘白擋住了，李美腰抬頭看著宋敘白，滿眼疑惑。

“這天一黑，你一個未嫁少女，進男子的屋，你不要名聲了？”李美腰聽完這話，才恍然大悟，向后退了一步。

“也是，宋二狗，這是你的衣服，我洗好了，洗破的也補好了，你可以放心穿了?！?/p>

“你還補好了？”李美腰點點頭。

“沒看出來你還是心細(xì)的人?！?/p>

“謝謝夸獎?！崩蠲姥匀宦牫隽怂螖椎年庩?，但她也不氣，輕笑一聲就轉(zhuǎn)身要走，但是走了兩步就倒回來。

“宋敘白，早晨的事對不起?！?/p>

宋敘白一愣，不明白李美腰為何要給自己道歉。

“我光看到了你恃才傲物的一面，卻忘記了你的出身，大靖國重農(nóng)抑商，你在學(xué)院里，可能收到的冷眼和嘲諷，不比我阿兄少吧。你的驕傲也是不想讓人輕賤你。

但是我想說，出身不是我們?nèi)魏稳四軟Q定的，但是到達什么高度卻是我們能左右的，你的天賦已經(jīng)超過很多人了，雖然經(jīng)商在讀書人的眼里不光彩，但是起碼給了你能踏足青云的籌碼。

而且宋叔叔是北方有名的仁商，不僅給家鄉(xiāng)鋪路造橋，若遇荒年還會搭棚施粥，比起對江山社稷的貢獻，宋叔叔比許多父母官都要好了?！?/p>

宋敘白看著眼前的少女，本來有些寒涼的夜晚，也被這些話，捂熱了。

李美腰看著有些釋然的宋敘白，轉(zhuǎn)身時也是嘴角上揚，雖然宋敘白什么都沒有說，但李美腰也知道宋敘白懂了。

宋敘白看著李美腰要走，還是大聲對她說：“這幾天你多注意一下你阿兄，他可能不大好受。”

李美腰回頭看了一眼宋敘白，就這一眼就這一眼，宋敘白就亂了。

月光透過稀疏的云層，灑在李美腰的身上。她穿著一件素凈的棉布裙，裙擺隨風(fēng)輕輕搖曳，如同田間的稻穗般搖曳生姿。裙子的顏色淡雅，是鄉(xiāng)村特有的土黃色，既低調(diào)又充滿生機。

上衣是一件短袖的麻布衫，簡單而大方。領(lǐng)口和袖口都繡著細(xì)密的針腳，雖然不華麗，但也能看出并非出自李美腰之手。

她的腰間系著一條寬寬的布帶，布帶上繡著幾朵簡單的野花，腳上穿著一雙草編的涼鞋，鞋面則是用柔軟的草葉編織而成，她的頭發(fā)簡單地挽成一個發(fā)髻，用一根布條輕輕固定。她的臉上沒有過多的修飾。

這一刻宋敘白眼中的李美腰和白天街道上的女子完全重合。

或許李美腰真的是上午街上的女子，她在慈悲樓聽到了王番對兩人的嘲諷，所以在街上才會讓王番難堪。

“謝謝?！?/p>

李美腰聽到宋敘白微聲的感謝，但她也什么都沒說，只是轉(zhuǎn)回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