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當(dāng)陸沉舟傾蕩祖業(yè),褪盡一身華貴,尋到西南邊陲的小鎮(zhèn)時,我正躺在廊下的搖椅上,
油盡燈枯。他噗通跪倒在青石板上,指尖死死攥著我的衣角,聲音哽咽破碎:「溪溪,
對不起……我來晚了?!刮液谋M最后一絲力氣抬起手,
枯瘦的指尖顫巍巍地想去觸碰那張魂牽夢縈了兩世的眉眼?;秀遍g,
無數(shù)畫面在眼前翻涌——前世他血染青衫的模樣,今生他病中迷茫的眼神。
其實我想告訴他:你不該來的啊……這一世,我苦鉆醫(yī)書,親嘗百草,步步為營護他周全,
懼那前世悲劇重演。未曾想,他的解離之癥痊愈后,竟能憶起前塵過往。更未料,
在我油盡燈枯的此刻,他竟能尋到這方絕境。他將我冰涼顫抖的手按在他滾燙的臉頰上,
淚水砸在手背上,像燒紅的烙鐵灼著肌膚。我望著這個我耗盡兩世光陰守護的人,
在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奮力將嘴角牽起一抹淺淡的笑意。闔眼的剎那,
仿佛看見他抱著我漸冷的身軀,面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
青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上霜雪,轉(zhuǎn)瞬已是滿頭華發(fā)?!赶?,我知道錯了,求你了,
睜開眼看看我……」「為什么……為什么救了我,又要丟下我……」穿堂風(fēng)掠過,
卷起案上那張泛黃的素箋。那是我未曾寄出的囑托,字跡早已被歲月浸得模糊:「阿舟哥哥,
我若去了,你的余生,便為自己好好活一次,可好?」1前世。我從小和爺爺相依為命,
爺爺剛?cè)ナ罆r我不吃不喝,每天跑到他的墓碑前哭泣。爺爺頭七那天的雨很大,我在墓地,
哭到昏厥。迷迷糊糊間,看到伸過來一只手,手腕上戴著和爺爺一樣的紅繩。
我以為是爺爺來接我,便死死地抱住了他。他僵在原地,任我把臉埋進他的衣襟,
哭訴著對爺爺?shù)乃寄睿骸笭敔?..你終于來看我了...求你帶我走吧,
我不想一個人生活在這世上,我好害怕~」當(dāng)我再次醒來,
手里依然緊緊攥著那截帶著紅繩的手腕?!笭敔?!」沙啞的嗓音帶著哭腔,
眼淚不爭氣地涌了出來。手腕的主人身體微微僵硬。片刻后,
一道低沉的嗓音在我頭頂響起:「你醒了。感覺怎么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我茫然抬頭,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眸。眼前的男人很高,穿著熨帖的黑色襯衫,面容英俊,
眉宇間卻帶著幾分疏離的冷淡。他不是爺爺。可是,爺爺明明說過,他的紅繩是故人相贈,
編織手法獨特,世界僅此一條。我不敢去問他,為什么會有和爺爺一模一樣的紅繩,
我怕剛剛出現(xiàn)的寄托再次消失。2我怯生生地拉住他的衣角,小聲說:「對,對不起。
我……我認錯人了?!顾麤]有追問,只是沉默地遞過來一杯溫水:「先喝點水。你淋了雨,
又哭暈了過去,身體還很虛弱。」我接過水杯,小口小口地抿著:「這里是……?」
「我的住處。」他言簡意賅,「你昏倒在墓園了?!刮胰讨鴾I意,聲音哽咽:「謝謝你?!?/p>
他淡淡「嗯」了一聲,隨即問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刮铱粗滞笊系募t繩,
鼓起勇氣抬頭看著他:「我……我沒有家了?!埂肝野职謰寢尯茉缇蜖奚?,
我是爺爺帶大的?,F(xiàn)在爺爺也不在了……」淚水終于還是控制不住,順著臉頰滑落,
砸在他手背上,有些燙。「哥哥,你可以收留我嗎?」「我可以做很多事,我會洗衣做飯,
我會打掃衛(wèi)生,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他靜靜地看著我,輕輕嘆了口氣:「你叫什么名字?
」「言溪,言語的言,溪水的溪?!埂秆韵顾貜?fù)了一遍,「我叫陸沉舟?!?/p>
「你先在這里住下吧。」最終,他還是答應(yīng)了收留我。我用力點頭,
生怕他反悔:「謝謝哥哥!謝謝哥哥!」3陸沉舟,比我想象中要忙碌許多,常常早出晚歸。
但他總會記得給我準備好一日三餐,會在我生病時放下工作帶我去看醫(yī)生,
會在深夜我被噩夢驚醒時,笨拙地拍著我的背安撫。他話不多,卻用行動一點點溫暖著我。
那根紅繩,成了我黑暗中的一束光,讓我固執(zhí)地認為,他是爺爺派來守護我的人。
日子在平靜中一天天過去,我對他的依賴也與日俱增。他會給我買漂亮的裙子,
會給我請最好的家庭教師,會耐心地檢查我的功課。周圍的人都說,
陸先生待我如親妹妹一般??晌抑溃遣灰粯?。在我心里,他不僅僅是長輩,
更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十四歲那年,我鼓起勇氣,紅著臉對他說:「阿舟哥哥,
等我長大了,嫁給你好不好?」他正翻看文件的手頓住,抬眸錯愕地看著我,
隨即失笑:「小丫頭,胡說什么呢?!埂肝覜]有胡說!」我有些急了,踮起腳尖,
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一些,「我是認真的!阿舟哥哥,我喜歡你!」他臉上的笑意淡去,
神情變得有些嚴肅:「溪溪,這種話以后不許再說了?!刮也桓市?,還想再說些什么,
卻被他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按住了嘴唇。「乖,聽話。」我看著窗外的薔薇花海,
心中暗自發(fā)誓,阿舟哥哥,你等著,等我十八歲,我一定要嫁給你。
4日子不緊不慢地滑向我的十八歲。我特意穿上了阿舟哥哥送我的白色連衣裙,對著鏡子,
將微卷的長發(fā)仔細梳理好。這些年,他依舊把我當(dāng)個孩子,對我所有的明示暗示都視而不見。
但我能感覺到,他對我是不同的。他看我的眼神,有時會帶著一種我看不懂的深情和掙扎。
我相信,只要我再勇敢一點,再堅持一下,他一定會接受我的。
可當(dāng)我滿懷期待等來了十八歲生日,想把自己交給他時,迎來的不是他的回應(yīng),
而是一個陌生的女人。那天,陸沉舟破天荒地提前回了家,
身邊還跟著一位身姿窈窕、氣質(zhì)溫婉的女人。女人穿著精致的套裙,畫著淡雅的妝容,
一舉一動都透著大家閨秀的風(fēng)范?!赶?,過來認識一下。」陸沉舟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
「這位是蘇晚晴,蘇**。」蘇晚晴。我看著她,又看看陸沉舟,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明明知道我的心意,知道我等十八歲這一天等了多久,
卻還是殘忍地在這一天帶個女人回家,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蘇晚晴朝我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你就是言溪吧?沉舟經(jīng)常提起你,
說你像他妹妹一樣乖巧可愛?!姑妹??我放在身側(cè)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陸沉舟沒有否認,只是淡淡地補充了一句:「溪溪,晚晴是我的……未婚妻?!?/p>
未婚妻三個字,像是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讓我瞬間喘不過氣來。果然是這樣?
他明明知道我今天要做什么……5接下來的幾天,蘇晚晴成了陸家別墅的常客。
她會陪陸沉舟一起用餐,會和他一起在花園散步,甚至?xí)w貼地為他整理領(lǐng)帶。
他們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般配得刺眼。我像個局外人,
冷眼看著他們在我面前上演一幕幕「恩愛」的戲碼。不,我不能讓他們得逞。
阿舟哥哥是我的!我開始有意無意地制造一些小麻煩。蘇晚晴泡的茶,我會「不小心」打翻,
弄濕她的裙子。她和陸沉舟說話時,我會突然插嘴,問一些不相干的問題。
她帶來的精致點心,我會當(dāng)著她的面,嫌棄地說一句「太甜了,不好吃」,
然后丟給家里的寵物狗。蘇晚晴的涵養(yǎng)很好,每次都只是無奈地笑笑,并不與我計較。
陸沉舟也為此找我談過幾次話,語氣從最初的無奈到后來的嚴厲?!赶辉S胡鬧了。
晚晴以后會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你要尊重她?!埂肝覜]有胡鬧!」我紅著眼睛反駁,
「我就是不喜歡她!阿舟哥哥,你明明知道我……」「夠了!」他厲聲打斷我,
「我和晚晴的婚事是家族的安排,不容更改。你如果再這樣無理取鬧,就搬出去住?!?/p>
搬出去?他竟然要為了那個女人趕我走?巨大的恐慌和憤怒攫住了我,
我口不擇言地喊道:「你休想!這是我家!我不會讓那個女人搶走你的!」說完,
我哭著跑回了房間,將自己反鎖起來。6我沒有在房間里待太久。哭過之后,
心里那股不甘和執(zhí)拗反而愈發(fā)強烈。我從房間出來,陸沉舟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捏著眉心,
神色疲憊。我走過去,像過一樣坐在他的腿上,沙啞著喊著:「阿舟哥哥」
他推開我:「溪溪,別鬧了好嗎?」「我沒有鬧,」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
「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么不能娶我?我不相信你真的不喜歡我?!?/p>
陸沉舟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還有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蒼涼:「溪溪,我比你大了二十歲,
我們不可能的。而且,我的婚姻注定是家族利益的犧牲品?!辜易謇??我愣住了。
「阿舟哥哥,你……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他沉默了片刻,視線投向窗外無邊的夜色,
聲音低沉:「我是港城首富,陸家的私生子?!顾缴印?/p>
這三個字像是一道驚雷在我腦海中炸開。港城陸家,那個富可敵國的陸家?「阿舟哥哥,」
我的聲音有些發(fā)顫,「你小時候,是不是有一個爺爺經(jīng)常去看你?」
陸沉舟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震,轉(zhuǎn)過頭看著我?!改恰悄闶滞笊弦恢贝髦倪@條紅繩,
是不是你外婆給你的?」我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你怎么會知道這些?7我深吸一口氣,
努力組織著語言:「我爺爺也有一條這樣的紅繩,是你外婆送給他的?!?/p>
你外婆和我爺爺是好朋友,可能也是我爺爺?shù)陌自鹿獍?。你外婆臨終前說,
你媽媽當(dāng)年未婚先孕,被那個男人拋棄后,精神就出了問題。
她擔(dān)心你媽媽沒辦法好好照顧你,就拜托我爺爺時常去看看你們。爺爺去世前,
也曾去看過你們。只是找不到了,后來聽說……聽說你母親去世了,而你被陸家的人接走了,
成了首富家的孩子。我當(dāng)時還替你高興,覺得你命真好,
從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變成了首富家公子……陸沉舟從開始的疑惑變成了震驚:原來,
我們之間的緣分竟是這樣深厚。我趁機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帶著濃濃的乞求,「阿舟哥哥,
你看,我們是命中注定的。你不要推開我,好不好?」說著我便攀上他的脖頸,
將自己的唇印上他的唇瓣。陸沉舟身體瞬間緊繃,抗拒地想要推開我。我緊緊地抱著他,
笨拙地親吻著他。他的呼吸漸漸粗重起來。那雙總是帶著克制和疏離的眼眸,
此刻染上了一層濃濃的欲望。他扣住我的后腰,開始回應(yīng)我的吻,從被動變?yōu)橹鲃樱?/p>
帶著壓抑已久的**,狂熱而深切。房間里的溫度陡然升高,曖昧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
我的白色連衣裙被他褪下,肌膚相貼的瞬間,兩個人都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就在我們即將突破最后一道防線的時候,他卻猛地停住了動作?!赶恍?。」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珠,胸膛劇烈起伏,眼底的情潮尚未褪去,
卻多了一絲清明和掙扎。我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欣喜。他是有感覺的!他是喜歡我的!
「阿舟哥哥,你也喜歡我,對不對?」我捧著他的臉,語氣篤定。
他沒有回答……8從那天起,我正式開啟了我的「追夫」計劃。
蘇晚晴依舊是陸家別墅的???,但我不再像之前那樣針鋒相對。我學(xué)著蘇晚晴的樣子,
在他工作的時候安靜陪伴,在他疲憊的時候遞上一杯溫水,在他和蘇晚晴談笑風(fēng)生的時候,
努力擠出一個得體的微笑。我相信,只要我堅持下去,他總會看到我的好。我以為,
我們之間有了新的可能。我以為,時間會站在我這邊。直到那天,我聽到傭人的議論,
說陸沉舟和蘇晚晴的婚禮已經(jīng)定在下個月初八舉行。
此時雙方的親朋好友正在瓊?cè)A宴為二人慶祝。我瘋了一樣跑出別墅,我要去找陸沉舟,
我要問清楚!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那個宴會廳的。
當(dāng)我氣喘吁吁地推開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時,看到的卻是足以將我徹底擊潰的一幕。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陸沉舟和蘇晚晴站在人群中央,接受著親朋好友的祝福。鎂光燈閃爍,
映照著他們臉上幸福的笑容?!赣H一個!親一個!」在眾人的起哄聲中,陸沉舟低下頭,
溫柔地吻上了蘇晚晴的唇。那一刻,世界在我眼前轟然倒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所有的色彩都褪去了。我只覺得鋪天蓋地的絕望將我淹沒,連呼吸都帶著刺骨的疼痛。
我踉蹌著轉(zhuǎn)身,逃離了那個讓我窒息的地方。眼淚模糊了視線,
我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街上狂奔,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夜色漸深,
冰冷的雨點砸在我的身上,卻絲毫無法澆熄我心中的痛楚和憤怒。為什么?阿舟哥哥,
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就在我?guī)捉罎⒌臅r候,一輛黑色的面包車突然在我身邊停下。
車門打開,幾個面色不善的男人走了下來,粗暴地將我擄上了車。9陸沉舟回別墅的路上,
想著剛剛那個沒有溫度的吻,扯了扯領(lǐng)帶,心里空落落的。
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言溪那張倔強的臉,想著那差點失控的一夜。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
是個陌生的號碼。他接起,聲音帶著一絲不耐。「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油膩的笑聲:「陸大少,這么早就離席了?不多陪陪你的未婚妻?」
陸沉舟的眉頭蹙起,周身的氣壓瞬間降低。「你是誰?」「我是誰不重要,」
男人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重要的是,你那個藏在金屋里的小情人,現(xiàn)在在我手上。
」車廂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她叫言溪,對吧?嘖嘖,真是個水靈的丫頭,
皮膚嫩得能掐出水來?!龟懗林畚罩较虮P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暴起。
電話那頭的男人還在喋喋不休,似乎很享受這種掌控別人生死的感覺。「陸大少,
一個人到城西的廢棄工廠來。記住,是一個人,不然我們這幾個兄弟,
可不知道會對這小美人做出什么事來。她要是哭起來,那聲音……」話沒說完,
電話就被掛斷了。陸沉舟面無表情地將手機丟到副駕上,那雙深邃的眼眸里,
翻涌著駭人的風(fēng)暴。下一秒,黑色的賓利在馬路中央劃出一道刺耳的胎噪聲,猛地調(diào)轉(zhuǎn)車頭,
朝著城西的方向咆哮而去。車速快到儀表盤的指針幾近爆表,
窗外的街景被拉扯成模糊的光線。他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殺了他們。工廠里光線昏暗。
我被粗糙的麻繩綁在生銹的鋼柱上,頭發(fā)散亂地貼在臉頰,嘴角有干涸的血痂。意識模糊中,
我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阜帕怂?!條件隨你們開。」陸沉舟的聲音從工廠門口傳來。
為首的男人嘖嘖地搖頭,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粗糙的指甲在我臉上留下紅印。
「陸總艷福不淺啊,這小美人兒長得真水靈。」他故意在我臉上摸了一把,
油膩的笑聲在空曠的廠房里回蕩?!改悴挛覀儎偛艑λ隽耸裁矗繃K,聲音真好聽……」
陸沉舟的拳頭握得咔嚓作響,指節(jié)泛白。他的眼底翻涌著我從未見過的猩紅,
像是要擇人而噬的野獸?!肝覕?shù)三聲,再不放手,你們就別想活著走出這里?!埂竼眩?/p>
陸大少還挺護花呢。」另一個男人嬉皮笑臉地走過來「不過你一個人能怎么樣?
書友評價
這兩天,對于《我用余生換你清醒》這部小說的喜歡,可以用著魔來形容。為了追讀這部小說,廢寢忘食,蓬頭垢面。不過,為爾著魔,吾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