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推掉手邊的工作，請了兩天假，陪我媽。

帶著我媽去老年中心，一個大媽熱情地握著我媽的手說：“大妹子，上次告訴我的直播間真的不錯，哎呦，真的不錯喲?！?/p>

說完，還瞟了我一眼。

我媽推薦的是我的直播間？

我感激地看了看我媽。

“我還打賞了他呢！”大媽附在我媽耳邊說了些什么，我媽臉色一變，手抽了出來，眉頭擰得和麻花串門，“看看，看看，我們的聊天記錄。”

我媽騰騰地往外就走，我叫她都不理，只能謙意著對著大媽大爺們笑了笑，追了出去。

她坐在涼亭里，雙手抱膝，頭抵著木樁。每次她這個樣子，就是在氣了。

“媽，干什么呀，大不了，我把錢退給那個大媽不就得了嘛，生什么氣呀！”

我媽疑惑著看了看我，而后眼神凌厲起來：“你說的是什么呀，她是往一郎那兒打錢，不是你！”

去他的一郎！

“媽，這可咱可不能攀比，一郎是大家的，錢可是自己的，不能不分敵我?！?/p>

“他不是敵！”

“好好，不是，不是?！?/p>

“但我是您親閨女吧，咱家錢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你買什么都行，可不能白送人！”

“是是是，錢都是你賺的！”說完，噌地站起來，又走了。

我愣在原地，我沒那個意思。

母女終究是母女，晚上我媽氣就消了，笑瞇瞇地做完了飯，九點就睡了。

我也難得不需要直播，也早早躺下休息，但一時作息改不過來，只好到客廳里看看電視。

我一進客廳，就感覺我媽的門縫里忽閃忽閃的。

這都一點兒了，她在看手機視頻！

內(nèi)心大警。

我打開自己的手機軟件，果然看到潘安一郎正在賣弄，大談特談自己的當兵經(jīng)歷。

評論就和蓋樓似的，我媽那一句“我今天和你聊天，你還能睡得著嗎？”刷得眼花繚亂。

我就像捉到賊一樣，跑到我媽屋里，打開燈，怒氣沖沖地將屏幕懟到她的鼻子尖上：“媽，你發(fā)的！”

我媽吃驚的看著我，眼睛瞪著溜圓，魚尾紋都漲開了，露出一道一道白。

“我……”

“媽，您多大年紀了，能不能好好睡覺！”

“我沒發(fā)！你有證據(jù)？”

證據(jù)！這不現(xiàn)成的。

但我一看手機，傻了眼，評論一條一條，早就蓋了過去。

我媽一捂嘴，打了個哈欠，很困的樣子。

“妮子，我困了，睡吧 ，記得關(guān)燈?！?/p>

她關(guān)上手機 ，躺了下來。

我只好退出門，關(guān)門的時候竟然氣笑了。到底誰是媽呀！

臨睡前，我想偷偷地看我媽一眼，竟然將屋門鎖了！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我媽問我什么時候回公司上班。

這是瞧我礙眼啦？

“噢，我又請了兩天，沒事，有人替我，不怕。”

其實我只是嚇嚇她，哪有那么好說話的老板，說請假就請假。

6

這一天，我媽表現(xiàn)得非常正常，只是手機不離手。

我請了一個跳老年舞的舞蹈老師，教我媽跳交際舞，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上課時間定在潘安一郎直播的時間。

我媽臉明顯拉得老長。

我當著她的面，將一個學(xué)期的課程費一萬五，給了舞蹈老師。我媽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我斷定她會按時上課。

第三天，我借口有急事，晚上就回了公司，我還留了個心眼，將每月給我媽的一萬的零用錢，改成了兩千，反正她從來不看各種短信，只要她不動歪心思，就不會發(fā)現(xiàn)，以前存下來的，夠她用上幾年。

我媽顯得非常高興，但是甚至謝絕了我?guī)ス就嬉煌娴难垺?/p>

又過了兩天，我打電話問舞蹈老師，我媽學(xué)得怎么樣，老師和我媽一樣敷衍：“還可以?！?/p>

但問到具體的動作之類的問題，兩個人支支吾吾。

我嗅到了異常的味道。

我讓助理去舞蹈室拍上課視頻。結(jié)果助理說，舞蹈室里，根本沒看到老師，也沒見到我媽。

第二天，我下了播，趕著我媽正應(yīng)該上舞蹈課的時間，跑回了家。

我媽正坐在陽臺搖搖椅上，死命著摳手機，我走近了，她都沒發(fā)現(xiàn)?！?/p>

手機里正播放著機潘安一郎的視頻，我媽正寫著小作文。

“媽！”

我媽猛地抬起頭，差點把手機甩了出去。

我們娘倆第一次吵了架，還是為了一個一次面都沒見過的陌生男人。

我媽竟然拿錢給舞蹈老師，老師替她隱瞞不用上課，還能從我這拿到學(xué)費。而我媽正好可以暢通無阻地看直播。

我媽說：“他是我偶象，我追有什么錯，你不也追星么。我就這點兒愛好，你還不讓啦，真是不孝！”

我一氣之下，找到了舞蹈老師，將錢要了回來，然后回到了公司，好幾天都沒回家。

憋了好幾天，我媽也沒給我打電話，我有些急了，電話卻來了。

“妮子呀，你二嬸腿斷了，你快點給我打三萬塊錢，我好帶她去看?！?/p>

我答應(yīng)，而后拔了二嬸兒子的電話。二嬸是從樓梯上被二伯“不小心”推下來的，現(xiàn)在正住在縣醫(yī)院里。

當初，借我的三萬離婚錢里，有三千是二嬸瞞著家里人給我的，這時候，我不能冷眼旁觀。

我給我媽打了三萬塊錢。

那些天，我媽白天黑夜都在醫(yī)院陪護，我去醫(yī)院看了兩次，兩個老太太憶苦思甜，聊得不易樂乎。我媽終于肯讓手機休息一下，放到一旁。

等二嬸出院了，我請他們吃了一頓飯，委婉地表示，那三萬塊錢不用還了。他兒子先是一愣，而后爽快地說：“哪能呢，兩萬塊錢也是錢呀，我雖然只是莊稼漢，也是七尺男兒，不能伸手要錢！”

兩萬？

我看看向我媽，我媽眼神立刻躲開。

我哈哈一笑，說多少都不用了，親戚嘛，就是這個時候用的。

事后，我問我媽。

她說：“可能是你二嬸記錯了，反正都不要了，多少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你說是不是？”

我并不在意錢多少，我在意的是錢的去向。

趁我媽洗澡的功夫。我查了她的手機，她手機卻換了密碼，我刷臉再也進不去了。

我拿了她的身份證，帶上我的身份證去了銀行，查了流水，果然有問題。

我媽那張銀行卡中，就剩下十三塊八，除了轉(zhuǎn)給二嬸的兩萬塊錢，生活費用，剩下的全部轉(zhuǎn)入了軟件視頻平臺。

我頭嗡地一下，有發(fā)現(xiàn)自家閨女早戀的忐忑。

我吃了三桶冰激凌，才壓下怒火，裝作沒事一樣，進了家門。

我媽拿著大蝦，對我說：“妮子，回來了，今晚咱們吃蝦?！?/p>

“媽，現(xiàn)在幾點了？”

我媽用右手的食指一摸手機的指紋觸摸處，手機屏亮了：“五點四十了?！?/p>

“行，媽，您快做，我吃完睡會，還要去直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