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苦?!?章節(jié)介紹
《渡苦?!肥且徊看敫泻軓姷木W(wǎng)絡小說,作者春秋不僅善于編織故事,更善于刻畫人物,情感描寫細膩真實,感人至深,猶如身臨其境。《渡苦?!返?章主要內容介紹:第二次見崔釜山這張臉,不同于畫上,生動的五官讓我?guī)缀鯄阂植蛔⌒厍焕锏膽嵟?。他害我家破人?........
《渡苦海》 第2章 在線試讀
第二次見崔釜山這張臉,不同于畫上,生動的五官讓我?guī)缀鯄阂植蛔⌒厍焕锏膽嵟?/p>
他害我家破人亡,現(xiàn)在又要我做這任他踩踏的怪物。
我落到這個地步,全都是因為他。
崔釜山病了,他咳了兩聲,用穿著繡金銀線鞋的腳踢了踢我的身體。
“這東西,就是人舟?”他往我臉上啐了口痰,“真惡心?!?/p>
惠安擋在他面前,將羊皮畫卷給他看。
看見自己被分尸,崔釜山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
“屁!”
他只蹦出這一個字,顯然是氣急了,說不上來話,只有嘴角不斷的抽動著。
這滑稽的樣子,看的我直想笑。
“其實,在下也不是信這畫上如此詭異的邪術?!?/p>
惠安打量著崔釜山的表情:“可這畫是崔老爺您費盡心思求來的,是真是假,就是一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p>
“怎么試?!”
崔釜山咆哮道。
“當然是砍了你的腦袋,放在我這兒船艙蓮花座里,看看你能不能活啊!”
我冷不丁的開口,讓暗室里的惠安和崔釜山都沒有反應過來。
我則瞅準了崔釜山那套在織錦衣裳里的干癟身體,把身子猛地一搖晃,扣住他的腦袋,將他砸在地上。
崔釜山脖子以下的身體,還在外面劇烈的掙扎著。
隨后,嘎嘣嘎嘣,清脆的骨裂聲在暗室里回蕩。
惠安愣愣的看著船艙里扣著崔釜山腦袋的我。
緊接著,崔釜山?jīng)]腦袋的身體站起來了,他搖搖晃晃的拿起一旁制作人舟的工具,無力的砸在我的身上。
“你還我腦袋!你這個畜生,王八蛋!”
他止不住的咒罵著,因為沒眼睛,看不見路而倒在地上,渾身沾滿了泥土。
我這邊,則是因為戲耍了他而止不住的哈哈大笑。
“成了!成了!”惠安癡迷的盯著眼前這滑稽的一幕。
“崔老爺,在下就說過了吧!在下自小遁入空門,飽讀佛經(jīng),說這東西行,就是有幾分可行的!”
“就按照羊皮畫上的法子,截成九部分渡苦海,這叫九圣歸一,這才是早日成佛的大功德啊!”
崔釜山地上的無頭身體一愣,也狂笑起來。
“好??!好!這是我成佛的大功德哈哈哈!”
我笑的更大聲了。
媽的,還什么成佛的大功德,什么九圣歸一,這叫死無全尸,叫死無葬身之地!
我看你們都病得不輕。
8
崔釜山辭官回鄉(xiāng)已經(jīng)四年有余。
攢夠了錢的他斥巨資造了一所園子。
氣勢恢宏,雕玉嵌金,光是中間的湖,就跟一個尋常的村子差不多大。
這湖叫桃李湖,意為崔釜山在朝中弟子眾多,如湖海般無窮無盡。
現(xiàn)在,卻臨時換了牌匾,叫苦海。
我的脖子被繩索拴住,身上披著一塊黑紗,系在苦海旁的碼頭上。
如同那羊皮畫上的人舟一樣,我的嘴裂開,似乎詭異的微笑,眼睛蹬的又大又圓,耳朵往后拉了兩寸,頭發(fā)被一條紅繩扎起來,綁了個大花,頂在腦袋上。
其余的八條船也跟我差不多。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我們是平平無奇渡船中的一支。
一聲驚嘆從岸邊傳來,我轉著漆黑的眼珠瞥過去。
是十幾個奴婢小廝,簇擁著管家站在岸上,圍成一團對我指指點點。
“主子生了重病,時日無多,只是這東西真的能幫主子渡苦海嗎?好嚇人啊?!?/p>
“這有什么稀奇的?你們主子腦袋摘下來都能說話呢!”
我朝岸上的人大吼道。
討論聲嘈雜。
管家站出來,讓他們安靜。
薛媽媽子和惠安被人請了過來,兩人穿的跟羊皮畫上的護法裝扮一模一樣。
我聽奴仆們說,那卷羊皮畫崔釜山命人找了將近十年,花費了無數(shù)的錢財才尋到這等免除死后苦難的法子,為的就是等他彌留之際進行這所謂渡苦海的儀式。
惠安又是城鎮(zhèn)里最負盛名的禪師,做道場齋戒三十年,從未出過一次差錯,不少權貴都找他。
于是誰也想不到,我喉中的三顆佛珠和我的屬水的命格,將會在渡苦海中起到大作用。
此刻正是凌晨,夜色剛剛散盡,縹緲的霧氣籠罩著湖面上,遠處湖心島隱在霧中,倒真有幾分羊皮畫上,海外仙山的味道。
一座八人抬著的牛皮轎在幾個丫鬟小廝的簇擁下來到碼頭上。
丫鬟小廝們的穿著紅綠藏青的衣裳,臉色涂得煞白,兩塊圓且大的腮紅涂在臉頰,活像一個個小紙人。
死氣沉沉中,我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咳嗽了兩聲。
那是崔釜山。
在苦海的波紋晃蕩下,丫鬟撩開轎子,一個后背寬闊的小廝彎腰,小心翼翼的將崔釜山背下來。
不僅如此,還有一個貌美丫鬟,單獨托著崔釜山脖子上搖搖欲墜的腦袋。
我知道,渡苦海就要開始了。
看著他伏在小廝背上,朝我一步步走來,恨意讓我?guī)缀跻榱丝谥械难馈?/p>
來吧,上了我的船,溺死在苦海里吧!
9
惠安雙手合十,念了聲什么。
隨后,他從身后取出寬刀,一點點將崔釜山的身體分割開。
令人驚訝的是,真的沒有血流出來。
零散的各部位還能正常工作,聽從崔釜山的調遣,甚至連手指都能合攏。
奴婢們七手八腳的將“崔釜山們”抬上船。
他的腦袋放在蓮花座上,惠安和薛媽媽子一左一右護衛(wèi)著他那嘴唇不斷蠕動的,蒼老的,光禿禿的腦袋。
剩下的部位,被放在那八條千恩萬謝的人舟上,微微的散發(fā)著熱氣。
惠安和薛媽媽各自騰出一只手,拿起用我的四肢制作的船槳劃動船只。
岸上的丫鬟小廝噗通一聲,一齊跪了下來。
“恭送羅漢佛陀脫身苦海。”
身邊的八條人舟像是聽我號令一樣,船隊吱呀呀的搖擺著,離開了岸邊,往“苦?!敝行膭澣ァ?/p>
走到湖心,將他們三個翻下去,就誰都活不了了。
可直到太陽出來了,霧氣卻還沒有半點消散的跡象,甚至越來越濃了。
薛媽媽子先是坐不住了:“這霧太怪了吧!這個時辰了,不可能還有霧的!”
“莫要慌張,這畫中本身就是有霧的,湖中島并非凡土,咱們并非在崔老爺?shù)脑瓉淼膱@子里,而是入了畫中之境了?!?/p>
惠安將那羊皮畫在腿上攤開,原先沒有霧氣的羊皮卷,此刻卻當真籠罩了一層薄霧。
而且,隨著我們的晃動,羊皮卷上的人也在晃動。
那畫上的護法之一,也像惠安一樣,此刻在膝蓋上攤開了一張畫卷。
崔釜山的腦袋哼了一聲,不屑的再次朝我吐出一口痰來。
“沒用的東西,連路都找不到!”
“真是廢物!無用的下等人,連給我做人舟都不配!”
“你當時應該找個讀書認字的人的!”
他其余的身體在其他的人舟上止不住的踢打著。
一連串的質問和謾罵在人舟上炸開。
惠安和薛媽媽子止不住的道歉,賠笑,說好話。
其余的人舟也一樣。
就在這時,惠安雙手合十念動經(jīng)文。
卡在我喉嚨里的佛珠忽然嗡嗡的震動起來。
我低頭,看到了因為對我那人皮船篷感興趣,而從四面八方游來的錦鯉。
先前我吞下的兩枚魚眼珠從我口中跳出來,噗通一聲沉到水里。
惠安大叫一聲不好,可太晚了。
以魚目落下的位置為中心,形成了一個漩渦,魚群像是得到了指令一樣,繞著那漩渦飛快游動。
漩渦越來越大,很快將我們九條船只裹挾其中。
“早知道將這些該死的魚都撈出來殺了!”薛媽媽子尖叫著抱怨。
“殺了也沒用?!被莅卜€(wěn)穩(wěn)的扶住崔釜山的腦袋,表情凝重起來,“這是渡苦海必須要過的劫難!”
他話音剛落,一條將近三米的錦鯉從水中一躍而出,張大了嘴朝我們而來!
10
即便是見多識廣的惠安此刻也有一瞬間的怔愣。
因為那大錦鯉金紅相間的鱗片上,分明是一張張的女人臉。
密密麻麻,有老有少,嬉笑怒罵不盡相同,但都涂著胭脂水粉,眉眼漂亮。
“這是生前做下的冤孽,女人?是你?”
惠安猛然回頭,銳利的眼神看向早已蜷縮成一團的薛媽媽子。
而我,也在上面認出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錦鯉上的女人臉是薛媽媽子手下過過的女人,買賣的,送人的,不從接客被打死的...
“不是,不是我,跟我沒關系,饒了我放過我?。 ?/p>
薛媽媽子話音未落,整個頭便被那大錦鯉咬住,往下一扽,就翻下船去,掉進“苦?!崩飹暝?。
“別管她了,快走!”崔釜山惡狠狠的催促道。
攤開的羊皮畫上,那羅裙老嫗也被突然出現(xiàn)的碩大人面魚咬進了水中。
“原來是這樣,老嫗的作用原來是這樣!我懂了!”惠安小聲的呢喃著,“這就是命,這老嫗本身就是喂給這些冤魂,好平息怨氣,給我們爭取時間的?!?/p>
“是崔刺史要渡苦海,不是我!這不是我的苦海!放開我?。?!”
薛媽媽的呼救和掙扎再配上逐漸變小的漩渦,讓所有船只止不住的搖晃。
崔釜山叫道:“快走,趁現(xiàn)在漩渦小了,逃開魚群!”
“走?”我微微轉過頭,陰陰的盯著崔釜山。
“你還想走到哪兒去?”
我用盡全力一翻身,將他們一人一腦袋,都扔到“苦?!碑斨?!
10
風浪瞬間大了起來。
剩余的八艘人舟尖叫著掙扎,卻不約而同都翻沉在苦海中,化成一條條碩大的赤金錦鯉。
它們生前也是苦難人,此刻同苦海,徹底化為了一體。
崔釜山其他的部位紛紛浮在水面上。
惠安一把扯下我身上繡著蓮花的人皮船篷,一邊誦起經(jīng)文來。
很快,他和坐著人皮船篷的崔釜山的部位們都從“苦?!敝懈×似饋?。
皮上的蓮花紋樣浸了染血的水,泛著紅光,栩栩如生。
另一邊,魚群圍繞著薛媽媽的下半身啃食,很快,她的掙扎聲便小了下來。
漩渦也小了,水花裹著越來越大的血色旋轉著,已經(jīng)吃飽的錦鯉們紛紛躍出水面。
“你居然敢暗害我?!我可是你的貴人!沒有給我做人舟這條出路,你活不了多久就餓死了!”
崔釜山的腦袋嗆了好幾口水,此刻好不狼狽,但還是止不住的罵著。
“你真是良心被狗吃了的王八蛋!憑你這種賤民,你怎么敢?!”
惠安飛快地碾著手中的佛珠,誦經(jīng)的聲音又急又厲,如同驚雷般在我耳邊炸開。
這對我沒用。
我還活著,喉嚨里卡著他的三枚佛珠,聽了佛經(jīng)半月有余,不被惠安超度。
我潛進水里,朝惠安身后的崔釜山去。
水下的魚群發(fā)現(xiàn)我,立刻圍了上來。
就在我以為,它們要像對付薛媽媽子那樣對付我的時候,一聲聲短促的咔嗒聲,那些閃著赤金光芒的大錦鯉的眼睛紛紛掉了出來。
對,是掉了下來。
那圓潤詭異的魚眼珠迅速連成一串,如同惠安那串108顆佛珠一樣,系在我脖頸上。
與此同時,我的腦海瞬間沸騰,成千上百個人的哭嚎聲同時響起。
這些都是被崔釜山害死的人。
它們在崔釜山的“苦?!崩锵U伏,等待一個報仇的機會。
我望著水面上,還在不斷咒罵,神態(tài)已經(jīng)開始害怕的崔釜山。
我猛地躥出水面,用肋骨做成的船艙將崔釜山的腦袋扣住,兜頭而下壓進“苦?!崩?!
氣泡聲和嗚咽聲從我肋骨罩住的水面下響起來,那些失去了眼睛的錦鯉朝崔釜山游了過去。
“你!”
惠安誦經(jīng)聲陡然停了,暴怒的眼神在看到我脖子上用魚目做成的佛珠后,他徹底愣住了。
“你成佛了?!”
惠安不可置信的大叫,“你這樣低賤的人舟,不過命中多水,聽了半月佛法,竟然不是邪祟,而成了佛?!”
“你憑什么?!我自小入佛門,誦經(jīng)悟法,日夜不肯懈怠都沒成,反倒是你成了?!”
11
由于我壓著崔釜山的腦袋,我的視野上下顛倒,讓惠安的嚎叫更添詭異。
我覺得他大概是瘋了。
水下的崔釜山很怕死,尤其怕死在這些曾經(jīng)被自己害死的冤魂手上。
沒用的。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不會讓他活著出去。
他害了好多人,害了我家,害了我,還把我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
他還想要渡苦海,成佛陀?
門都沒有!
頸上的魚目們四處轉動,我身上頓時重了下來,像是有一座大山壓著一樣。
崔釜山掙不開,徹底被溺斃在水下。
惠安反應過來,轉身就要跑。
“我說過,走不了了?!?/p>
我剛說完,一聲滾雷在霧氣中炸開,暴雨傾盆而下,冷風哭號凜冽,可濃厚的霧氣卻沒有半點被吹散。
“苦海”就這樣在風雨中洶涌起來。
魚群還披著赤金的鱗片,在“苦?!敝蟹v,興奮的躍出水面。
惠安渾身都被打濕了,在魚群的拖拽下,他終于也掉進了“苦?!崩?。
手上的羊皮畫卷在水面上展開。
畫上沒有狂風驟雨,也沒有吃人的錦鯉,更沒有濃稠的白霧。
它變成了我第一眼見到它的樣子。
12尾聲
前任刺史崔釜山在惠安禪師的陪同下泛舟,卻雙雙溺斃在自家園子里。
兩人的腦袋都尋不到,只有兩個半具殘缺的身子漂到岸邊。
不知是誰的,枯如鷹爪的獨手中攥著一張羊皮畫。
崔家上下知道了這事,連忙給崔老爺發(fā)喪。
靈車游街當天,正碰上城內倚紅樓挑白掛喪。
管家去打聽,說是個溺死的薛媽媽子,變的人不人,魚不魚的,半夜托夢給樓里姑娘,要辦場喪事。
崔家家大業(yè)大,數(shù)代官宦,能叫個薛媽媽子沖撞了靈車?
管家當下便壓了倚紅樓的喪,連他家嗩吶都不準吹。
喪事一辦完,那羊皮畫就叫管家送出去了。
過三省,越九洲,送到了海邊。
管家展開只看一眼便臉色慘白,將羊皮畫卷在一個壇子里,埋回了挖它出來的地方。
他看到,那畫上畫著一幅羅漢渡舟圖,羅漢端坐蓮花臺上,身前一位長須老者,身后一位羅裙老嫗。
三人坐在人舟的蓮花臺上,笑吟吟的指向遠處的一座島嶼。
人舟森然詭笑著,脖子上掛著一串由大魚目做成的佛珠。
畫上的所有景物都是死的,唯有它,像是活的一樣,連魚黑眼珠時刻的挪動都能看得清楚。
而那水浪中卻赫然漂著兩個神色痛苦,五官扭曲到極點的腦袋,還有條長著人腿的大魚。
管家卻依稀覺得,那兩個腦袋,一個是崔釜山的,一個是惠安禪師的。
那羊皮畫邊寫著一句話:
“渡苦海,成佛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