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劫》 章節(jié)介紹

一十四3的這部小說《紙人劫》，前慢后熱，之后漸入佳境。阿瀾趙陽人物個性鮮明，情節(jié)設(shè)計巧妙，邏輯合理，三觀純正，適合靜靜品讀！該小說（第2章）內(nèi)容介紹：【9】「你看起來也快要死了。」趙娟把我引進院子里，為我倒了一壺?zé)岵??！缚晌疫€有些事情沒有弄.........

《紙人劫》 第2章 在線試讀

【9】

「你看起來也快要死了?！?/p>

趙娟把我引進院子里，為我倒了一壺?zé)岵琛?/p>

「可我還有些事情沒有弄清楚，我希望你能幫幫我?！?/p>

我雙手捧著茶盞，熱氣源源不斷地傳過來，溫暖著我的四肢百骸。

「你不想活下去嗎？」

她看著我，眼睛里像是燃起了一團火焰，只要我的回答稍不順她的心意，她就能把我給燒死。

我搖了搖頭：「我更想知道你那天為什么讓我注意姐姐？在這之前，你們似乎只有在治眼睛那天見過?！?/p>

她眼里的火一下子就熄滅了，轉(zhuǎn)而微微睜大，十分驚訝地看著我：「你是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

「是什么？」我放下茶杯，激動地站起身：「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人嗎？」

趙娟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說你怎么看上去有點奇怪！」

我還要繼續(xù)追問，門外就傳來了媽媽的聲音。

「娟娟啊，看來你們聊得挺開心的。怎么樣，你對我家這小子還滿意嗎？」

趙娟滿頭霧水地看向我。

我的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涼意，這個家里，究竟還有沒有個正常人？

媽媽來得如此及時，我不相信這是巧合。更何況，他們對于姐姐的死，態(tài)度一直很隨意，就好像已經(jīng)習(xí)慣了。

「看來瀾瀾還沒和你說，他這次來是想向你求婚的！」媽媽捂著嘴，站在我身側(cè)笑得燦爛。

「什么！」趙娟拍桌而起，視線像一把鋒利的刀朝我扎了過來。

我想解釋，但被媽媽搶了話：「你們之前不也經(jīng)常約著出去玩嗎？你們倆年紀也不小了，樂樂走后，我這心里一直空落落的，你要是嫁過來，我不就又有女兒了嗎？」

趙娟陰著臉，手指門外：「我不會結(jié)婚，你們走吧！」

媽媽還想繼續(xù)說點什么，被我一把拉走了。

「我不喜歡趙娟，所以不會娶她?！?/p>

我不想因為這種無稽的可笑理由去毀了一個女孩的一生。

「不娶她你就會死！」媽媽尖聲吼道。

我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嘹亮聲音嚇了一跳，下意識抬頭看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燈泡舊了的原因，媽媽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死灰，我似乎還能看到她臉上的絨毛，不似常人的軟細，反而略顯粗糙，就像是那種糊窗戶的麻紙。

紙？我又想起了那日我接住姐姐時聽到了撕裂聲，好像，就是從她手腕的方向傳來的？

我是不是平時太不關(guān)心家人了？從來都沒有仔仔細細地打量過他們的模樣。

如今凝神細看，我才發(fā)現(xiàn)，爸爸媽媽和奶奶他們的眼睛細節(jié)處竟然一模一樣，他們和姐姐都是琉璃淺色的瞳孔，雙眼皮的褶皺很深，睫毛又長又密，眼尾微微上挑，泛著點紅。

怎么會這樣？

我沖到鏡子跟前，細細打量著里面的面容，還好還好，我是單眼皮，眼睛沒有他們的大，眼尾也沒有上挑，睫毛略短，瞳色是……是……

怎么不是純黑色了！?。?/p>

我湊近鏡子又認真端詳一遍，我的瞳色也變淺了！

是因為我快要死了嗎？

「乖孫啊，你不要耍性子，趙娟這姑娘多好呀！」奶奶跟著我過來。

從鏡子里看人，人都變得僵硬了。我看著她說話時嘴角張合帶動頰邊的皺紋一松一弛，就像是上了齒輪的機器，緩慢且有規(guī)律。

「奶奶，就算我愿意，也要看人家姑娘的意思，我們不能強迫別人?！?/p>

我試圖和她講道理?？伤犃宋业脑挘瑓s高興地咧著嘴出去了。

「支山啊，你兒子說了要姑娘同意了才娶呢！」

我算是知道什么是代溝了。

這個家里除了我，都在喜氣洋洋地置辦婚禮用品，完全沒人去問過趙娟的意思。

我拄著拐杖慢悠悠地出了門。

「就是這樣了。我不會娶你，所以你也不用搭理我媽她們?！?/p>

趙娟卻苦笑一聲：「我真羨慕你，什么也不懂，什么也記不得?！?/p>

我垂下頭，語氣里帶著幾分沉重：「我的家人，他們和別人不太一樣，對嗎？」

趙娟眨了眨眼，沒有回答。

「他們，究竟是什么？」

趙娟轉(zhuǎn)頭望向墻角，那里堆著很多趙老爺子親手扎好的紙人，花花綠綠一片，因為很久沒人照料，上面已經(jīng)沾上了不少灰塵。

我心中了然，但也無可奈何。我總不能找人殺了他們吧。

「趙姑娘，你放心，我會努力說服他們的！絕不會讓他們?yōu)殡y你！」

說完，我就又著急拄著拐往家里走了。

因此，我沒有聽見她那句散在風(fēng)中很輕很輕的「沒用的」。

【10】

我再次宣布了我不會成婚的消息，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在意我的想法。

「就算趙娟同意，我也不會娶她。如果你們非要逼我，那我就立刻死給你們看！」

真是搞笑，我一個大活人竟然以性命來威脅一群披著紙皮的鬼！

大概是知道自己暴露了。媽媽不再偽裝，她陰森森地盯著我，一雙眼睛只剩下了墨水的顏色，完全不透光，嘴唇紅得滴血：「你竟然要為了一個人類來威脅我們！你還有沒有良心！」

「乖孫啊！活著不好嗎？為什么要讓我們傷心！」奶奶更是肆無忌憚，身上直冒黑煙。

爸爸一言不發(fā)地坐在餐桌旁，將手中的筷子一掰兩半。

「我死了，變成和你們一樣的鬼。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不好嗎？」

「你不能死！」爸爸開口出聲。

媽媽和奶奶立在我的兩側(cè)，不肯退步。

「如果你死了，那我就送趙娟去陪你！」

「為什么？她做錯了什么要殺她？媽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情緒激動，忍不住又咳了起來。

「我以前也是這樣，只不過怕嚇到你藏起來罷了！」她也激動了，聲音又拔高幾個度。

「咳咳，就算是鬼，隨便殺人也會遭報應(yīng)的，咳?！刮姨痤^，眼眶泛紅：「姐姐不就是這樣死的嗎？不然為什么偏偏是她掉進了廟里的香灰里？」

如果惡鬼真的有心，那我應(yīng)該也狠狠地扎了他們一刀。

果不其然，媽媽的身影更加扭曲了，她尖聲驚叫，整個人都被濃濃的黑霧包裹著。

奶奶和爸爸也對我露出了狠色。

「你姐姐都是被人害死的！我遲早會為她報仇！」

「乖孫你別管我們的事，只要娶了趙娟就好！」

「你記著，能長久存活于世的鬼，手里沒有一個干凈的！」

我被軟禁在家了。

趙娟姑娘，真對不住了，我要食言了。

夜里，我坐在窗邊，看著院子里被四周暗影包圍著的搖椅，又想起前些日子被姐姐嚇到的自己。

劉奶奶家離我們隔著好幾條街，她家的貓又怎么會跑到我家院子里呢？

「喵——」

嗯？是貓嗎？

我站起身打開窗子往外看，什么也沒有。

「喵——」

小貓又叫了一聲。聲音是從我的左側(cè)上方傳來的，我抬頭尋過去，一個黑漆漆的影子朝我揮了揮手。

我心驚肉跳，又仔細瞅了幾眼，這才看出對方是誰。

我偷偷把趙娟接進了我的房間里。

【11】

鎮(zhèn)子上最近又死了好幾個人。

有目擊者聲稱，殺人的是一個黑不溜秋的紙人。

為什么說黑不溜秋的紙人呢？

因為當(dāng)時是深夜，目擊者因為和朋友喝酒所以回家比較晚。路上經(jīng)過一條巷子時，被一個黑乎乎的身影給撞了一下，當(dāng)時他手里夾著煙，摔倒時伸手想拽住對方來著，結(jié)果直接把人給燙了。

簇地一下，對方的手就冒出了一個小火苗，他聞到了一陣紙糊味兒。但火苗很快就被對方用另一只手按滅了，然后對方慌里慌張地跑遠。

緊接著，巷子前方的一處院子里就傳來了哭聲。

目擊者以為是家里招了賊，被打傷了，就立馬跑過去準備幫忙，結(jié)果就看到那戶人家的主人被做成了紙人，高高地吊在房梁上，地下血肉模糊，仔細辨認就能發(fā)現(xiàn)里面有人的各種器官內(nèi)臟。

目擊者當(dāng)場就被嚇得兩眼一翻，撅過去了。

之后又接二連三地死了幾個人，死狀均和趙陽一致，內(nèi)部掏空，塞進柳條框架填充身體。

大家都說，趙陽慘死，他扎的紙人染了怨氣，活過來了。

這是他們在為紙扎匠報仇！

我神情恍惚地聽完趙娟的講述，想起這幾天爸爸經(jīng)常外出，他平時就喜歡穿一件黑色褂子。

「趙y，你爸究竟是怎么死的？」

奶奶曾經(jīng)說過，能長久存活于世的鬼，手里都沾過血。我不知道他們曾經(jīng)傷過多少人，這些人里又是否有我認識的人。

趙娟的眼里涌出幾朵淚花，她咬緊下唇，搖了搖頭：「我不知道?！?/p>

「大概是哪個厲鬼吧，人應(yīng)該做不到那種程度。」

「我姐姐究竟為何而死？」

「支長樂的紙身破損，只有我爸能替她修補身體。但是她喝了李秋山的符水，我爸又遇害了，這才……說起來也和我家有點關(guān)系，對不起啊，無瀾?！?/p>

原來這才是姐姐死亡的真正原因。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所以飛蛾撲火，縱身跳進了香灰爐里。

「他們把兇手定成你爸扎的紙人，不會對你做什么吧？」我有點替她擔(dān)心。

趙娟搖了搖頭，對我一笑：「沒事，他們不敢進我們家門?！?/p>

我看向外面，馬上就快到凌晨了，她再不走可能就會被我家人發(fā)現(xiàn)。

「我送你出去，之后再找機會聯(lián)系你?！?/p>

「好。你也要小心，注意安全?！?/p>

小心什么？其實我并不覺得他們會傷害我，否則干嘛費盡心思替我續(xù)命？但我沒有和趙娟說這些，只是點了點頭，將她又偷偷帶到了墻角。

趙娟身手利落，幾下就翻了出去。

我望著她的方向發(fā)呆。

「瀾瀾，怎么不睡覺跑院子里來了？」媽媽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咽下差點脫口而出的尖叫，轉(zhuǎn)過身保持鎮(zhèn)靜：「睡不著出來走走。爸呢？他這幾天在干什么？」

媽媽把我的手握在她兩手中央，替我暖手：「你爸去外面幫你采購婚禮用品，最近鎮(zhèn)上不太平，好多商鋪都關(guān)了，只能到遠一點的地方去買?！?/p>

「外面怎么了？」

「死了幾個人。不過你不用管這些，我們會護著你的?！?/p>

難道真的是他們殺的人嗎？可是為什么？

【12】

爸爸回來了。

我一眼就注意到他拎著大袋子的左手手背上多了一道疤痕。

我默默地攥緊拳頭，看著他們把院子裝扮成紅艷艷的模樣。

今天鎮(zhèn)子上又死了一個人。

趙娟家的紙扎鋪外面圍了好幾圈人，到了深夜她才溜出來，被我爸當(dāng)場捕獲在墻角。但知道她是來找我后，我家人并沒有為難她，把她放了進來，甚至還對她說以后想來就直接從門口進，不必翻墻。

這可能也是一種被揭穿了真面目后的有恃無恐。

我發(fā)現(xiàn)他們不再像之前那樣偷聽監(jiān)視我們的談話，也沒了顧忌。

「我不能再眼睜睜看著他們錯下去了。你能幫我嗎，趙娟？」

「你想要我怎么幫你？」她坐在陰影里，聲音也壓得很低，似乎在擔(dān)心被我爸媽聽見。

「你爸會修補紙人身體，還能扎出活的紙人，你還幫我姐姐畫過眼睛，你不可能什么都不懂吧？」

「你舍得讓他們死？」她反問我。

「我能替他們償債嗎？」如果可以，我自然是不希望他們像姐姐一樣，徹底消散于世。就算是為了報答他們這么多年的養(yǎng)育之恩，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們能重新入輪回，其余所有罪孽都由我一人擔(dān)。

趙娟搖了搖頭：「我做不到。不過，李秋山應(yīng)該有辦法，他是我爸的遠房親戚。我可以想辦法替你聯(lián)系他?！?/p>

「在這之前，我需要你配合我穩(wěn)住他們?！?/p>

李秋山？那個道士？

「沒問題，假成親對吧？只要你不介意，我一定好好配合。」

我們兩個人達成了協(xié)議，一起去我家人面前表了態(tài)，同意結(jié)為伴侶。

他們聽了都拍手叫好。鎮(zhèn)上瘆人的殺人案終于按下了休止符。

很快就到了婚禮這天。

我牽著紅綢和趙娟站在我家的院子里拜了天地。奶奶是我們的證婚人，她樂呵呵地將我和趙娟扶起：「娟啊，我家乖孫就拜托你了。」

趙娟順從地點頭：「奶奶放心，有我在，絕對不會讓無瀾出事。」

這看上去真是一個美好團圓的大結(jié)局畫面。

晚上，我和趙娟坐在房間里討論之后的計劃，媽媽端著兩杯酒水進來了。

「交杯酒，喝了就能長長久久。」

我瞥了一眼趙娟，她毫不猶豫地接過去，然后分了我一杯。我們在媽媽的注視下喝光了杯中的酒。

這酒太烈，入喉就是火辣辣的。勁頭也大，我剛放下杯子，看人就影影綽綽，沒一會兒，就暈了過去。

意識朦朧間，我仿佛做了一個夢。

夢里我也變成了一個紙人。

我們一家五口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有一天，媽媽和我說，我的壽命快到了，需要去找當(dāng)初替我扎身體的匠人，讓她重新為我點亮黯淡的雙眼，這樣我才能繼續(xù)和大家呆在一起。

然后我們就搬家了。

紙扎匠死活不愿意替我重新點睛，爸爸揪著他的衣領(lǐng)子破口大罵。

這時，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女孩出現(xiàn)了。

她拿起桌上的毛筆，沾上了特制的顏料，替我重新畫上了眼睛。

【13】

窗外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吵醒了我。

我揉著發(fā)昏的腦袋慢悠悠地從床上坐起，發(fā)現(xiàn)旁邊多了一個人時還嚇了一大跳。然后才想起昨天自己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我環(huán)顧屋內(nèi)，紅色的喜字隨處可見，桌子上還堆著各種瓜果點心，還有那兩個空酒杯。一切都與我睡著前的樣子別無二致。

不知為何，我心里松了一口氣。

鬼神之說也不全然都是騙人的。

自從我娶了趙娟，身體似乎確實在一天天地好轉(zhuǎn)。

我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安逸的樣子，一家人和和氣氣地坐在一起吃飯，然后在院子地搖椅上曬太陽。

直到有一天，趙娟告訴我，她聯(lián)系上李秋山了。

我怔怔地坐在搖椅上，好半天都沒反應(yīng)。

趙娟轉(zhuǎn)頭看向一邊，安慰我說：「其實現(xiàn)在這樣也挺好的，不會再有紙人殺人，你也不是非得……」

「不，做錯事就要承擔(dān)后果?！刮姨ь^看向二樓姐姐的房間，她離開后，窗臺上的花也跟著謝了。

「李道長怎么說？」

趙娟看著我，猶猶豫豫地說道：「爸媽和奶奶的執(zhí)念都在你身上，他們?yōu)榱四闶裁炊伎梢圆活櫋Ｄ阆胍獛退麄?，就得先平了受害人的怨?！?/p>

「如何平怨？」

「紙人點睛而活，他們的弱點就是眼睛。同樣的，這雙眼睛也是他們身上怨氣的源點，你需要把他們的怨氣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然后毀掉自己的眼睛。這樣，他們就會從紙身上脫離，不再有作惡的能力?！?/p>

趙娟盯著我的眼睛，神情晦暗不明。

「挺好的?！刮抑皇窍沽耍植挥盟?。

我苦練廚藝，在奶奶生日那天為大家做了一桌好菜。

「希望我們下輩子還能成為一家人！」我舉杯起身，在大家的目光中將酒一口飲盡。

媽媽不滿意道：「慢點喝！你又喝不了酒，待會兒又該難受了?！?/p>

「沒事，今天高興！」借著頂上來的酒嗝，我哽咽了一聲。

爸爸指責(zé)媽媽：「你就讓他喝吧，他身體已經(jīng)好很多了。」

「是呀是呀?！鼓棠淘谝慌詭颓?。

「你們就慣著他吧?！箣寢専o奈妥協(xié)。

我的眼眶也被酒氣給熏紅了，趙娟在餐桌下抓住我的手，安撫性的輕拍了幾下。

一頓飯吃得盡興，大家都喝了不少。

我站起身，看著趴在桌子上的爸媽和奶奶，心中默念對不起。

趙娟將筆遞給我：「只要將你的血滴上去，然后在他們的眼睛上重新瞄一遍，就可以了?！?/p>

我接過筆：「趙娟姑娘，這是休書。我們沒有領(lǐng)證，這樣也算還你自由了。」

我從兜里掏出一張疊成小方塊的信紙遞過去：「你走吧。剩下的事我都清楚了?！?/p>

趙娟一臉復(fù)雜地收下休書，她看著我想張口說些什么，卻還是沉默著離開了。

我走到媽媽面前，用叉子劃開了我的手臂，鮮紅的血流到筆尖上，我忍著疼沿著她的眼睛輪廓一筆一筆描過去。

等到我把三個人都描完了，他們的身體突然就開始抽搐起來，仿佛皮囊下面裝進了什么小動物一般，在里面不停地撲騰，尋找一個出口。

我靠在椅子上，看著手中被血染紅的筆。

畫龍點睛，畫鬼成怪。一切因它而起，也該由它終結(jié)。

我閉上眼，狠狠朝自己的雙眼刺了下去。

【14】

「別急著送死！」

手腕不知道被什么東西撞過來燙了一下，手中的筆掉在了地上。

我睜開眼，看到李道長一腳踹開我家的大門，右手抓著已經(jīng)離開多時的趙娟，左手還維持著一個丟擲的動作。

咔嚓——咔嚓——

我轉(zhuǎn)頭看向餐桌對面，那三張扭曲的紙皮已經(jīng)裂開了，爸爸媽媽和奶奶痛苦的慘叫聲從里面?zhèn)鞒鰜怼?/p>

「怎么回事？不是說……」

我看向趙娟，只見她用一種大仇得報的表情死死地盯著我的家人。

「還不明白？」李道長將趙娟丟在地上：「這小丫頭騙你的唄?！?/p>

恍如驚雷劈過，我的力氣在一瞬間全被抽走。

我看著家人的身體慢慢往出溢水，然后漸漸癱軟下去，一陣黑煙飄過，慘叫聲也隨之飄走。

這個場景，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見過一次了。

我心如死灰，從椅子上滾下來，坐在他們化成的水里。

「小少爺，重新認識一下，我是李秋山，一個云游道人。」同樣類似的話從我腦中響起。

原來趙陽當(dāng)時醫(yī)死的大戶人家的小少爺就是我。當(dāng)年爺爺一怒之下把他們趕走，卻因此遭到了報復(fù)，我們一家人全都死于一場大火之中。

趙陽因為愧疚，親手給我家扎了紙人，年幼的趙娟不懂這些，擅自為它們畫上了眼睛，我們因此得到重生。

但爺爺因為殺了人被李秋山帶走了，我們一家人才逃竄到無劫鎮(zhèn)。

沒想到在這里，又見到了趙陽一家。

我看著自己的身體因為沾了符水也開始慢慢塌了下去，心里只剩下最后一個疑惑了。

「鎮(zhèn)上的紙人殺手是？」

李秋山不知從哪掏出一個玻璃瓶子，轱轆到我身邊，里面裝著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紙扎人，正是我第一次進趙家在桌子上看見的那個半成品。

「是我那不成器的親戚?！?/p>

原來如此！這下，我是真的沒有什么可問的了。

我感覺自己變成了一縷煙，被風(fēng)一吹，意識就四分五裂，直到完全忘記前塵往事。

紙扎匠賦予紙人生命，這本就是一件有悖天理的事。世間自有一套運行法則，投機取巧得來的一時幸福終究要以更大的代價去彌補償還。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做好承擔(dān)惡果的準備。

這是我的劫，是趙家的劫，也是無劫鎮(zhèn)的劫，誰也逃不過去。

當(dāng)他們種下因的那一刻，果子就已經(jīng)成熟了。

只等一陣風(fēng)吹來，落地生根，長出下一棵樹。